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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S级陪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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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感消失的瞬间,耳膜先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填满。
紧接着,是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硫磺味,直往鼻子里钻。
纪寻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精心修剪的罗汉松,脚下踩着圆润光滑的雨花石铺就的小径。
不远处,假山嶙峋,流水潺潺,几盏仿古的石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这里是一家高端园林式温泉度假酒店。
与前两次的棺材、干尸、失控的公交车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梦境氛围,祥和得让他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社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江雨眠站在了一棵如盖的香樟树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神情闲适,“你决定,我听你的。”
“呃……”
纪寻左右看了看,大脑飞速转动。
“先找到被标记的目标人物?”
江雨眠点头,“好。”
两人顺着隐约传来的人声,穿过一片竹林。
笑闹声越来越清晰,中间还夹杂着香槟开瓶的“砰”响声。
竹林尽头,是一个私密性极好的露天温泉池。
几个年轻人正在这里开派对。鲜花、香槟、各种精致的小吃甜点摆满了池边。
他们一共八个人,四男四女,都穿着泳装泳裤,泡在温泉里,举杯畅饮、开怀大笑。
纪寻眯起眼,在人群中快速扫描,目光很快定格在一个穿着白色比基尼的女孩身上。
女孩笑得最开心,手里端着高脚杯,而她的眉心正中央,隐隐浮现出一个淡金色的光印。
“找到了。”纪寻压低声音。
江雨眠靠在竹子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接下来怎么做?”
纪寻看着那群年轻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再想到这片温馨的场景很快就可能沦为谋杀现场,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沉吟片刻,“我们现在这种状态不会被发现,先贴身跟着她。这种多人场景,凶手大概率混在熟人里,或者有什么突发意外。一旦有变,我们立刻附身干预。”
江雨眠点点头,“好的。”
夜色渐浓,月亮爬上了树梢。
服务员来回了好几趟,撤走了堆积如山的空酒瓶,又送来了新的。
这群年轻人在温泉里足足泡到凌晨,才披上浴袍,浩浩荡荡地杀向酒店里的KTV。
纪寻和江雨眠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凭借这种全知视角,他们很快就弄清了这群人的身份和关系。
那个被标记的女生,是明天将在这里举办婚礼的新娘。
旁边那个高大帅气、一直护着她的男生是新郎。
今晚是他们婚礼前的最后一次单身狂欢,另外几个男女则是他们的好友,也是明天的伴郎伴娘。
KTV包间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几个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桌上的酒瓶倒了一片,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纪寻看着他们东倒西歪的样子,禁不住替他们担心。
就这种状态,第二天还能准时爬起来举办婚礼吗?
凌晨两点多,两名伴娘互相搀扶着先回了房间。
之后,又有一个伴郎和伴娘摇摇晃晃地离开。
将近三点,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新娘、新郎和另外两个伴郎。
其中一个伴郎已经瘫在沙发里,醉得人事不省。
新郎和新娘扶着仅剩的那个伴郎,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厢。
三个人都醉的不轻。
新娘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脚步虚浮。
新郎和那个伴郎勾肩搭背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讲着酒后胡话。
纪寻和江雨眠一左一右,紧随在新娘两侧。
根据以往的经验,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
现在这个时间点,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纪寻在考虑,要不要先附身在那个伴郎身上,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江雨眠。
江雨眠这次好像铁了心要当甩手掌柜,始终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纪寻说什么,他都只是点头说好。
就在这时,走在他们中间的新娘,突然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冲向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跟在后面的新郎和伴郎默契地停下话头,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层楼的公卫装修得很豪华,洗手台是一整块巨大的黑金沙大理石,镜子擦得锃亮。
新娘冲进女厕,连外面的门都没关,直接撞进最里面的隔间,“砰”地甩上门,紧接着传来一阵呕吐声。
新郎和伴郎则转进了对面的男厕。
纪寻站在女厕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没好意思跟进去。
江雨眠靠在洗手台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镜子里照不出的自己。
不到两分钟,冲水声响起。
新郎和伴郎先后从男厕出来。
两人走到洗手台前,打开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
新郎低头洗脸,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女厕那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呕吐声停了,冲水声却没响起,死一般的寂静。
纪寻的心提了起来。
恐怖片里这种时候通常就是要出事的前兆。
是摔倒了?还是有什么东西从马桶里爬出来了?
他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抬腿就要往女厕里冲。
然而,就在他脚步迈出的同一秒——
那个一直沉默着洗手的伴郎突然关掉了水龙头。
新郎刚直起腰,脸上还挂着水珠,正伸手去抽纸巾。
没有任何预警。
也没有任何鬼怪降临的阴风。
伴郎猛地扣住新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一把将对方扯向自己,狠狠地按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纪寻冲刺的动作僵在半空。
江雨眠挑起了一侧眉毛。
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下,伴郎低下头,对着新郎的嘴唇,凶狠而急切地吻了上去。
纪寻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画风的突变,来的猝不及防。
刚才还是阴风阵阵的悬疑片现场,怎么转眼就变成了狗血淋头的伦理剧?
这急转弯甩得他连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都忘了。
洗手池边,那两个大男人吻得难舍难分,水声混着啧啧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纪寻僵在女厕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身边的江雨眠。
对方那张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显然也没料到剧情会往这个方向野蛮生长。
哗啦——
马桶抽水声突兀地响起,像一道惊雷。
新娘要出来了。
纪寻心里一紧,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两个还在互啃的家伙分开。
喂喂喂,你老婆要出来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回过神。
不对啊!
这关他什么事?
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隔间的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木门被推开,新娘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她眼神迷离,脸颊酡红,脚步虚浮,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就在新娘踏出女厕的一刹那,外面的两个男人总算舍得松开彼此的嘴唇。
但也仅限于嘴唇。
两人依旧紧紧搂在一起,姿势亲密。
新娘对此毫无反应。
她像个游魂一样飘到旁边的洗手池,拧开龙头,把手伸进水流里冲了冲,然后关水,转身,走人。
全过程行云流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旁边那对“苦命鸳鸯”。
三个当事人若无其事,反倒是作为旁观者的纪寻,被这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震得三观碎了一地。
直到跟着新娘飘回房间,纪寻还没缓过劲来。
新婚前夜,新人分房睡。
新娘刷卡进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时间已经指向凌晨四点。
纪寻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应该能消停会儿了。
毕竟这只是个D级任务,只要不出现人祸,天灾的可能性不大,新娘应该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第二天的婚礼。
正这么推测着。
叮咚。
门铃响了。
纪寻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好的不灵坏的灵。
新娘挣扎着爬起来,凑到猫眼看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是那个瘫倒在KTV包厢沙发里,醉得不省人事的伴郎。
纪寻原本以为,看见新郎和伴郎接吻已经够刺激了。
没想到这梦境的编剧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
那个伴郎一进屋,就跟饿了八百年的狼一样,朝着新娘猛地扑了过去。
两人瞬间拥吻在一起,动作狂野而急切,快得没给纪寻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纪寻扶额。
这婚就非结不可吗!
既然大家都有真爱,何必非要凑在一起互相折磨?
吻着吻着,伴郎的手顺着新娘的腰线往上滑,呼吸急促,意图明显。
新娘却在这时推了他一把,力道不大,但态度坚决。
“太晚了,我明天还要结婚。”这语气听起来,就跟明天还要上班一样稀松平常。
“洞房花烛夜,我来找你。”伴郎咬着她的耳朵,声音含混不清。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确定他在不在。”
纪寻:“……”
他转头看向江雨眠。
江雨眠不知何时坐到了飘窗上,长腿随意舒展,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出闹剧,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反而透着一股看戏的闲适。
纪寻走到他跟前,忍不住吐槽,“社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不挺好?”江雨眠语调轻快,“情感纠葛越复杂,作案动机就越充分。”
“可我宁愿被.干尸追着咬,被失控的公交车满街撞……”
纪寻今晚遭受的冲击不小,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污染。
江雨眠却还沉浸在案件的分析中,一点没受影响,“你猜,这两个伴郎,谁想杀她的可能性更大?”
纪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他的思路分析:“刚才那个吧。毕竟是夺妻……不对,夺夫之恨。现在这个顶多算爱而不得,而且看这架势,他似乎也不介意当个地下情人。”
“梦境里的逻辑,不能完全套用现实。”江雨眠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凶手可能是与新娘有情感纠葛的熟人,也可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这主要取决于筑梦师的设定。”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纪寻:“明天婚礼现场人多,我们没法像现在这样随意。你觉得该怎么分工?”
纪寻想了想,很快做出了决定。
“目前看来,这两个伴郎的嫌疑最大。”
他看着江雨眠,认真地提议,“社长,你负责监视那两个伴郎,我来保护新娘。”
江雨眠听完,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底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
“好。”
他答应得异常干脆。
“都听你的。”
纪寻看着他的笑脸,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凉意。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眼熟。
上次他迟到,江雨眠说要“惩罚”他的时候,露出的也是这种表情。温和,无害,却让人心里发毛。
纪寻心里咯噔一下。
完蛋,好像又掉坑里了。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