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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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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机械式地完成洗漱更衣。
四肢酸软无力,连拎个包都费劲,起初我以为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的——过于柔软的沙发,以及甩不掉的怪梦,导致原本已经很短暂的睡眠时间被反复压缩,回过神闹钟早就响了数次。
甚至还梦到了喻舟晚,具体什么情节我却忘了,模糊地记得是和昨晚床上的场景相像。
头晕嗓子疼之类的症状在冬日冷风里有加重的趋势,我裹了个严实,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还是打了个喷嚏,膝盖一软差点在楼梯上一脚踩空。
嗡嗡的读书声格外催眠,我忍不住托着额头打会儿盹。
“喻姐,喻姐,”徐岚岚小声喊我,“别打瞌睡,待会要默单词的,我还指望你呢。”
“脑袋疼,”密密麻麻的笔记让我更加头晕眼花,腰也疼得厉害,我彻底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帮我看着老师,我眯一会儿。”
“你是不是生病了?脸好红哦。”徐岚岚四处张望,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真的有点烫,你要不去校医那儿看看?”
可能真的发烧了,昨晚仗着客厅里有空调,我只盖了一床凉被。
我硬撑过了第一节课,到英语课时已经困得点头如小鸡啄米。
没来得及合眼,英语老师的手就在我们的课桌上敲了敲,我抬起头,一只冰凉的手放在我额头上。
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铺天盖地的困意又席卷而来。
“哦哟,喻可意,烧这么严重,快别耽误了,赶紧到医务室看看,别烧坏了。”她严厉的表情顿时转为担忧。
“老师我陪她去!”徐岚岚积极地举手,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出去。
我无比感谢徐岚岚,如果不是她,我不敢保证独自下楼梯时会不会一个趔趄滚下楼,虽然我知道这家伙多半是为了逃避默写。
“三十九度五,”校医甩了甩温度计,“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让他开假条,去医院挂水吧。”
徐岚岚去联系老师。我躺在床上,喝着甜滋滋的退烧药,悄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居然有几通没有备注的未接电话。
“怎么突然发烧了?”张奶奶一进门就紧张地搓手,“没事,我打电话给你爸爸了,他待会就来接你。”
我嗯了声,目光转向跟在张奶奶后面进来的女生。
“高睿,你不能跑操,拿了药就在这边陪喻可意等她家里人来吧,”张奶奶一眼锁定打算逃跑的徐岚岚,“徐岚岚,你回去,待会跑操不准迟到。”
徐岚岚缩着脖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她最近几次数学练习周测都不理想,完全不敢得罪张奶奶。
“好点没?”高睿半张脸埋在针织围巾里,“晚自习还来上课吗?”
“看情况吧,可能下午打完吊针退烧就回来了,”我被噎了一下,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在退烧后立刻回学校,“拿什么药?你也生病了?”
“布洛芬,我自己带的吃完了。”
我才发现高睿的脸比平时还要苍白,医务室暖风空调也不能让它恢复血色。
“很难受吗?”我往墙边挪了挪,空出巴掌大的位置,“要不坐这里?床垫比较软。”
她弓着腰慢慢地起身,眯着眼睛蔫耷耷地靠在床尾叠好的被子上。
临走前我隔着玻璃回头看了眼高睿,她一手抓着单词书,另一只手端起冒热气的水杯,皱着眉头仰脖咽下了止痛胶囊,不出两秒,又全吐了出来。
喻瀚洋领着我去医院挂号,然后抽血检查。
不过是普通的着凉,我没把它放在心上。
但好像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医生指着检查报告和喻瀚样说了一通,大抵意思就是炎症反应偏高需要做其他检查,于是我又被带着去拍了个CT,最后从普通的输液室转到了病房。
我睡了一觉,醒来后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回拨了那几通未接来电。
“可意?是喻可意吧?”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对方是谁,直到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打断了她。
“舅妈?”
我不太习惯这个称谓。
长这么大,我唯一见她的机会只有过年,而一向忙碌的舅妈舅舅春节都在值班岗位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哎,可意啊,舅妈跟你打电话,不打扰你上课吧?”
“怎么不打扰呢?这都晚上了,人家学习任务重,晚上写作业的,我都说了留到周末……”姥姥叽里咕噜地碎碎念,把舅妈的手机抢过来,“囡囡,还在学校啊?”
“没,我……”我盯着滴答的吊瓶,“请假了,在医院挂水,姥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
“咋在医院了?冻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姥姥从舅妈那里抢过手机,嘀嘀咕咕地说她自己会弄,舅妈无奈地顺了她。
“这不是想跟我们囡囡说说话,正好你舅妈给我新买了手机,我想先把你号码存着,不小心摁着打过去了。”
“有点感冒,挂了水就好了。”
医生说了一通,我听的迷糊,差不多是什么免疫力低下,加上细菌病毒混合感染之类的,要住院观察至少三天。
我不打算让老人家担心,搪塞了过去。
姥姥念叨了一大通天冷注意保暖的事宜,最后计划着要来临州看我,给我带她种的南瓜,被舅妈好说歹说才劝下了。
“囡囡放寒假回来?”舅妈问道。
“嗯,回来。”
“回来就直接到我们家来吧,婆奶奶最近也住这儿了。”
没了女儿照顾,姥姥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始终让人放心不下,更何况是处处结冰的冬天,于是舅舅把她接了过去。
挂了电话后病房里就没了其他声音,空荡得过分。
喻瀚洋肯定是有一万个借口不来陪我的,我放弃给他打电话的念头。
充电器扔在家里,我不敢放肆地玩手机,睡也睡够了,我拿起床边的遥控器调成了动画频道,看得正入迷,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好点没?”高睿手里永远捏着学习有关的资料,“今天晚课讲的东西我做了笔记,给你复印了一份带来了。”
露在毛绒手套外的半截指头冰得我一激灵。
“你寒假要不要上课?”高睿没有摘下帽子,时间很晚了,她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竞赛集训的课。”
“学校组织的?”
“蒋老师今天说的,是外校请的老师,让我们有意愿的自己报名,名额有限。”高睿在旁边的陪床上坐下,“你之前没参加过?”
我摇头。
枢城小破地方只有一个少年宫,上的都是基础语数外课程,再者,杨纯能徒手把我拉扯大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钱让我学这种额外的东西。
“还以为你之前有接触过竞赛,感觉你解题思路很像专门训练过的。”高睿盯着干瘪的吊瓶,顺手摁了床头的绿按钮,“我从小学一直在上奥赛课,所以知道一些他们的套路。”
“再说吧。”我耸了耸肩膀。
高睿脸上迅速扫过一层失望的阴影。
“喻可意,你想拿什么名次?省一?还是国奖?”
我心虚地搓了搓鼻子,随便报了个竞赛仅是因为不想上晚自习。
再加上只有物理成绩说得过去,数学这种科目光是应对平时作业就够呛。
我这样的人,离高睿说的那些金灿灿的奖项似乎遥不可及。
我重新打开手机搜索竞赛培训的事项和重要选拔赛的时间,习惯性地点开和喻舟晚的对话框,想发个消息告诉她我这几天住院不回家了,打了一串字符又删掉。
她现在应该不想见到任何我存在的痕迹,我头脑里浮现出她昨晚一边抽泣一边“控诉”我的画面,翻了个白眼,关机,蒙起被子逼迫自己睡觉。
33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电视早就被值班护士关了,我半眯着眼睛摸出手机去厕所,数据网刚连上,紧随其后的是石云雅发来的不下十条语音通话,手机振个不停,牵着胳膊上扎留置针的地方钝钝的疼。
最后一通是十分钟前,我洗了脸,出于礼貌回拨了电话,铃声却从病房门外传来。
“可意,好点了没?”石云雅推门进来,将我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摸了摸我的额头,“医生怎么说?我咋摸着还是有点烫。”
“还好吧,”我后退了小半步,从她关切的举措里抽身,“检查说是感染,要住几天观察一下。”
“那你这几天住院怎么办?我下午要飞南港出差,你爸他最近也事多,昨晚忙到半夜回来,我才知道你在医院,”她指了指床头柜上撑得满满当当的一只小袋子,“我给你带了早点,粥和油条豆浆都有。”
“谢谢阿姨。”
我接过她手里的小碗,捧在手里微微发烫,在冬日早上无比令人心安。
“我没事的,医生说只要每天挂两瓶水然后三天后复查,回去观察也行。”我随口说。
住医院没有自由,虽然是单人病房,仍有一股不太好的气味,如果是前几天的我,肯定大早上收拾东西跑路回去,可一想到回家就得面对喻舟晚,我宁愿在医院干躺着。
“去南港的话,要坐两个小时飞机?”和她面对面坐着实在尴尬,况且对方还主动来关心慰问,我随便找点话题和她聊聊天。
“嗯,两个小时差不多。”
石云雅今天好像对我很有耐心,我又喝了口甜粥。
“去做什么?”
“唉,还是之前那个事,你都听见了,客户那边对资金链和供货不满意,我们只能去当面洽谈赔礼道歉。”
我不理解石云雅出于什么想法要和我说这些,我连她具体的职位和工作内容都不知道。
总不能帮着她骂喻瀚洋蠢货吧?
虽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好吃吗?”她问我。
我点头,昨天难受到一天没吃什么饭,早上醒来饿到嘴里又苦又涩,就算是清粥小菜吃着也是可口的。
“晚晚给我推荐的,她说这家店做的很好吃,”石云雅看了眼手机,“啊对,今天周六,我打电话问晚晚去画画了没,我让她过来陪你。”
我正嚼着茶叶蛋,不小心咬在舌头上,疼得一激灵,差点被蛋黄碎呛到。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应付。”
石云雅瞥了眼我手臂上回了小半管血的留置针管。
“真的吗?”她将信将疑地问,“医院挺闷的,找个人说说话也好。”
值班护士敲门进来例行早上的输液,看到我胳膊上的肿块,勒令我再不要随便乱动,必须把手放平。
“我能出院吗?”我问护士姐姐。
她从小推车里抽出温度计,“三十七度六,还没退烧,”说着又在我左手手背上重新扎了一针,“等挂完消炎的再看看,最早也得明天。”
我老实巴交地躺好。
“而且你拿着吊瓶如果下来走动,拿东西或者上厕所,都不方便。”手机屏幕闪烁着来电界面,“我打的车到了,先走了,待会我让你晚晚姐过来。”
遥控器被放在电视柜顶,我提着吊瓶下床,换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频道,踩着鞋子慢吞吞地下楼找充电宝给手机续命。
住院部死气沉沉,到处是神色疲惫的家属和躯体弥漫着药水味的病人,下楼才发现医院居然这么嘈杂,才早上九点不到,走廊里长椅上人挤人。
我看到有好几个小孩进电梯手里抓着一模一样的零食包装袋,于是我走出了轿厢,吃力地拎着吊瓶绕过候诊的人,走到转角的诊室,在一群家长和大哭大闹的孩子后面排队,如愿以偿地从贩卖机里买到几颗水果棒棒糖和玉米脆片。
我把充电宝揣在口袋里上楼,在转角和一个莽撞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玉米脆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手背一阵剧痛,输液管里立刻漫上来细细的殷红色。
对方看都不看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独自窝火,吃力地蹲下来捡起零食袋子夹在腋下,费劲地去护士站重新扎针。
我左手手背肿了一大块,护士帮忙提着吊瓶领我回病房。
来回折腾,原本可口的玉米脆片在病房门口又摔了一次,摸上去差不多成了齑粉。
“病人出去的话家属帮忙怎么不帮忙拎着吊瓶?”护士见到站在陪床前面的人,二话没说先数落一通,麻利地将吊瓶挂好,再三嘱咐我不要再乱动,给自己白白增加皮肉之苦。
我从口袋里摸出充电宝,费力地接上,用左手食指不停地划拉屏幕,假装无视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喻舟晚。
“你没去画室吗?”
我费力地咬开玉米脆片,碎末从袋子里喷出来,撒得被子上到处都是,不得不忍着被注视的尴尬起床掸被子。
“要准备考试,所以后面都不想去了。”
喻舟晚站在旁边看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丝毫没有前来帮忙的意思。
我抹掉床单上硌手的碎粉重新躺回去,她又慢悠悠地坐回旁边的陪床上,弯腰捡起地上的糖。
左手肿得没那么明显了,但疼痛加倍,牵动整个手部的肌肉,连拆个塑料糖纸都困难。
我盯着喻舟晚,她接过棒棒糖,三下五除二剥好,然后把糖块放在我嘴边。
她就这么举着,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张嘴咬。
“带充电器了吗?”最后我决定用手接。
“带了。”她从包里取出数据线递给我,紧接着又是长时间相互保持沉默。
我打开数据网,徐岚岚一小时前留言说她翘了自习课过来找我,还问我要吃什么,她在路上帮我买。
“高睿呢?”我问她。
“班长她周末补课一直都不来的,你忘了?”徐岚岚字打得飞快,“完了,喻姐你不会连我们班人都认不全吧。”
“认不全啊,”我丢了个鬼脸给她,“我认得你不就行了?”
徐岚岚回了一大串丑陋的kiss动图,我一阵恶寒。
“你痛经好点没?”
高睿没有在学校,我直接发消息联系她。
“吃了止痛药,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
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和备注来回跳动了将近两分钟才弹出了一句回复。
“你是不是还要住院?”她又问。
我忙着打字,压根没留意喻舟晚推开门出去,过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抓了两罐可乐。
喻舟晚一向讨厌这种汽水饮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买,还连续买了两罐。
她问我要不要,我早饭吃得饱饱的,当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绝。
喻舟晚打开可乐罐,故作镇定地擦了擦喷到手上的泡沫,喝了一小口,细细的眉毛拧了半晌才重新放开。
“你先回去吧,”在床上躺久了,我伸了个不标准的懒腰,“我下午做血检,没事的话就能出院了。”
“那等你下午一起走吧。”
“我又不回去,”我想再吃一口早饭剩下的粥,可惜它早凉透了,里面的鱼肉丝飘着淡淡的腥味,我把它扔进垃圾桶里,“我等我同学来,然后出去玩儿。”
“是刚刚给你发消息的吗?”
我心心念念着一袋几乎没吃到嘴里的零食,让徐岚岚来之前去儿科那里给我买袋玉米脆片。
“卖完了。”
徐岚岚拍了张贩卖机的照片,一整排架子空空如也,但她来出现在病房时,又嘚瑟地把胀鼓鼓的零食袋子怼在我眼前。
“不是说卖完了吗?”
“我从一个小孩那儿打劫来的,我趁他妈妈不在,一个左踢腿右勾拳,把他摁在地上摩擦,”徐岚岚撕了袋子扔给我,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然后那个小孩就哇哇大哭,我趁乱把他手里的零食抢过来了。”
我吃着零食,不搭理她的贫嘴,徐岚岚没有听众,直接坐到刷手机的喻舟晚旁边,无比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买了玉米脆片结果卡在里面没掉下来,我买了一罐可乐才把它砸下来的,估计之前买玉米脆片的人要气死了。”
徐岚岚笑得放肆,给我看了玉米脆片卡在售货机里的照片,还配了文字做成了表情包。
“岚姐你以后老了肯定是广场舞队伍里面最受欢迎的老太太。”
我怀疑徐岚岚最近是不是几次周测备受打击导致物极必反,平时也没见她这么聒噪。
喻舟晚面无表情地旁观,没有插一句话,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把视线转向正在滔滔不绝地陈述昨天学校风云事件的徐岚岚身上。
34
第二瓶消炎药见底,徐岚岚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得到了护士的允许,迫不及待想拉着我出去吃顿好的。
“姐姐待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下楼去吃午饭?”徐岚岚叫喻舟晚姐姐叫得无比顺口。
明明是飘着香味的饭点,医院里的饭菜闻着毫无食欲,我身上到处疼,懒得下楼,告诉她吃完了帮忙打包一份带回来就行。
“抱歉,我去不了,我提前点好外卖。”喻舟晚礼貌地回绝。
没了徐岚岚,又剩下我和喻舟晚面对面尴尬。
我和喻舟晚此时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我把社交软件翻了个遍,她开了空调脱下毛呢外套搭在椅子上,背对着我伏摊开的书页上写写画画。
我翻来又覆去,床架嘎吱响。
她回头看过来,我便漫不经心地想找话题,问道:“她有没有跟你说出去几天?”
“我不清楚,最多一周吧。”
一本厚实的书摊她的在膝头,我瞄了眼,全英文,内容不是我目前的外语水平可以看懂的,凭借封面的大字猜测是某种专业书籍。
“喻舟晚?喂,”我艰难地动了动酸痛的肩膀,厚着脸皮和她搭话,“话说,你知不知道石阿姨她在公司是什么职位啊?”
“嗯……知道,销售部总经理,公司是她和几个人一起开的,应该手里还有点股份。”
我余光瞥见喻舟晚右手压着一张折成小块的纸,伸头凑过去,她立刻把书合上。
我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心里暗自腹诽,既然又有钱又有能力,人品也不差,那她和喻瀚洋结婚图什么?
我后悔早上没有当面详细问她了,反正我又不在意石云雅对我什么态度,知道喻瀚洋目前的地位方便我从他那里敲诈一笔,就算搅不散这对夫妻,我也不会空手而归。
“阿姨她什么时候开的公司?”我还记得石云雅工牌上印的logo,八卦地在手机上输入后点击搜索,“一零年?”
“准确来说是零八年,”喻舟晚纠正我,“前身是她一个朋友开的公司,被竞争对手针对了所以不景气,后来妈妈从国外回来,接管了它,重新挂牌运营的。”
“那她还是挺厉害的。”我对白手起家打赢商战的石云雅又多了几分钦佩,“那时候你多大?六七岁?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啊?现在还在公司里吗?”
一连串的问话,喻舟晚一个都没回答,手指弹钢琴似的敲着反光的书封,没几下就停住。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石云雅到底知不知道她和喻瀚洋之间关系是基于出轨的前提,但我并不想直接问喻舟晚,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妈妈——关于“第三者”的暗示注定会让她觉得冒犯。
喻舟晚沉默着起身坐到床边,选择性遗忘了刚才的对话。
我没有追问,老实地闭上嘴。
她一秒钟前还离我很远,现在突然又离我很近,冬天的厚衣服盖住了她身上好闻的气味,我几乎要贴到喻舟晚身上才能感受到淡淡的香。
明明才隔了一个晚上,我已经忘了它该如何具体地形容,需要将鼻尖靠在她的发丝上才想得起。
喻舟晚动了一下肩膀,不着痕迹地推开压在上面的重量,抓起外套开门出去,和大步流星冲进来的徐岚岚正面撞上。
“姐姐你要去哪?”徐岚岚晃了晃手里香气四溢的打包盒,“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去拿外卖。”
我松了口气,还以为她已经膈应到我碰一下她就得回去洗澡的地步。
徐岚岚热情地向我推荐她精挑细选的这家做出来的米线有多么好吃,然而当她做足了宣传后掀开盖子时,我满心的期盼顿时落了空。
“徐岚岚真有你的……”我嚼着唯一能吃的小酥肉,“我牛肉过敏,小吃街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偏偏选到了牛肉。”
“啊……对不起,可是他们家米线真的很好吃,”徐岚岚心虚地对手指,“不怪我,你又不告诉我你过敏的,你看我怕你饿着,把我那份也打包回来想和你一起吃的。”
吃了能直接无缝衔接进入楼上抢救室。
我假装闻不到诱人的饭菜香味,拿出手机想重新点一份。
“喻姐,我下楼再给你买。”徐岚岚放下筷子。
“不用麻烦,我待会去医院的食堂拿点就行,”我拽住徐岚岚的手阻止她头脑一热冲出去,“下午还要数学周测,你吃完饭快回去吧,别又给张奶奶抓到了。”
医院里的菜本来就寡淡,我去的也迟,能选的只有青菜香菇、鸡蛋羹和白米饭。
徐岚岚瞧了眼托盘上单调的菜式,瞧了眼我面无表情嚼着白米饭的脸,心虚地扒拉着牛肉米线,狼吞虎咽地吃完,拎起书包走人。
我调回了昨晚对动画片,一边喝着蛋羹一边看主角团挨揍。
“你吃这个,我吃那份米线就行,”喻舟晚把她点的菜推到我面前,“妈让我照顾你,我不能看着你挨饿。”
“喻舟晚,你对我可真好。”
明明是感谢,语调却干巴巴的不带感情色彩,听上去有几分虚假——由于我听不出喻舟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用同样的态度回应她。
是真的不忍心看着我挨饿,还是单纯为了完成妈妈交代的任务,怕我跟石云雅告状?
我猜是后者,可我不想向她求证。
喻舟晚喝了口米线的汤,连嗯都懒得嗯一声。
原本已经该回学校的徐岚岚突然又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把一只热腾腾的手抓饼塞到我手里。
“喻姐,这是能买到的最快的了,快吃。”
我没来得及说谢谢,她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门外。
面前的食物一下子变得过于丰盛,我拿起手机给徐岚岚转账时凑了个整,作为连续跑腿两次的感谢费。
“喻舟晚,你下午有事吗?”我给她夹了一块鸡肉。
“有事。”
举了半天筷子,喻舟晚依旧没接,我只好把肉放在旁边的塑料碗盖上。
“那你快去呗,我自己做完检查就回去了,”我说完又后悔,“有什么事啊?画画吗?”
“去见一个人。”她麻利地收拾好剩菜剩饭,连同那块没吃的鸡肉一起打包扔垃圾袋。
“见谁?”我追问。
喻舟晚走得太快,没听见最后的问句。
下午打完吊针后,我去做了血常规,炎症已经基本消退了,体温正常。
我找借口说不能耽误学习想出院回家休养,医生拗不过,嘱咐我明天一定再来输液,以及务必要多关注体温,一旦复烧立刻要回医院。
重新恢复自由,我迫不及待地打车回家,恨不得马上就穿越到热腾腾的浴室里,放满热水泡个澡,去去身上的消毒水味。
“我出院了。”我给徐岚岚发了条消息。
徐岚岚收了转账,发了条语音:“喻姐好好休息,还有午饭的事情不用谢我,这周物理作业给我看看就成。”
听上去语气颓丧极了,估计数学周测又没考好。
我推开门,家里一片黑,喻舟晚还没回来。
打开客厅和卧室的空调,我扔下书包进浴室放水,在里面足足泡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给喻舟晚打了个电话。
接通了,却又立刻挂断。
我摸不着头脑,甚至有几分焦躁不安。
时间就这么在焦虑里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躺在被子上忍着困倦看课辅资料,直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
我扔了书本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
喻舟晚戴着口罩,眼睛里透露出疲惫比我更夸张,仿佛随时都要栽倒在地。
“你去哪了?”我打了个哈欠。
喻舟晚没理我,自顾自地往卧室走。
“哎,喻舟晚?”我心生疑惑快步跟上去,伸手去拉她。
啪的一下,在差一点点就碰到她的手腕时,她一巴掌打开我的手。
我愣在原地的眨眼工夫,喻舟晚已经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原本我不想搭理的,她刻意逃避的态度反倒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在她快要关上门时,我冲上去推开,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将袖子猛地往上一捋。
喻舟晚疼得差点喊出来,她毫不犹豫地抽回手,将一切都咽了回去,唯有紧咬的嘴唇暴露了她。
我无意识地捏了捏手心,仿佛害怕那些成片淤血会通过接触传染似的。
“你去哪了?”
喻舟晚低头不语,绕过我想离开房间,我已经先她一步堵住紧闭的门。
我隔着厚厚的毛衣捏住她的胳膊,随着手上不断加重的力度,她嘴唇咬得更紧,原本血色就淡的地方泛出一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