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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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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甲虫扑腾着泛着金属光泽的翅膀,歪歪扭扭地起飞,没多远就一头栽到沙子里,敖以寰拿鼻子拱了拱,它也只是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敖以寰瘫地上,舌头耷拉得老长,心情烦躁。
这看似甲虫的东西其实是伪装后的通讯器。他还记得妮塔交给他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
“你知道‘死亡禁地’吗?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连仅仅飞过上空的飞机都一架架消失不见了,就像被黑洞吸走了一样!这次任务点就在它旁边,信号干扰特别强,你带上这个,我改装过了,哪怕不小心进了‘死亡禁地’我们也能找到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能把这小东西弄坏了!”
“行了行了,十大未解之谜看多了吧,‘蓝眼’还需要你来操心?”格兰随意地把胳膊压在这小个子向导的肩上,打断了她的唠叨,“放心大胆地去吧,头儿,背后有我们呢!”
可到头来,他一次也没用上,那甲虫早被人故意弄坏了。
他不愿设想自己的队员里有叛徒,虽然实际只和他们相处了半年,但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他宁可相信是那帮操纵心灵的老疯子捣的鬼。
风中裹着一丝狂躁的气息,他的鼻尖动了动。
不好!这是……
他狂奔到岩石区,楚暃正灰头土脸地挥舞着铲子挖坑。
“汪汪汪汪汪!”
他着急地咬住楚暃的手腕往外拽。
“哎?沙尘暴已经要来了吗?”楚暃倒是不慌不忙,轻拍了两下狗头示意他松口,开始系顶篷。
“终于赶上了。”
他这才注意到这不是个普通的坑。
它恰好位于岩石块的背面,可以挡住绝大部分风沙;又选在坡面上,顶篷一头钉进岩石里,斜斜地铺开——光滑的材料能让沙子顺着表面滑到坡下,避免堆积。
坑深近两米,中间高、四周低,整体顺着坡度倾斜,边角还挖了不少沟渠。四壁用砂砾混合黏土抹得平整结实,多半掺了莱斯嘉尔的科技。墙壁上掏出一个个规整的方洞:上方摆放水,食物和衣服,看分量够半个月的;下方易被掩埋的地方放了些不重要的小物件,甚至还有几本书。
一面墙壁还凿出了台阶,旁边挂着备用的绳梯。
楚暃造了间避难所。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楚暃。
这工程量绝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完工的,更何况用的还是最简陋的工具——显然,他在有计划地防范天灾。可问题是,他的准备时机也太巧了,简直像知道沙尘暴会在哪天来一样,卡得刚刚好。
几天来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楚暃究竟穿越到了怎样的身份上,孤身在“死亡禁区”绝境开局,还能成功地活过半年……
他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不过再怎么说,这种程度的避难所,还是挡不了这次尘暴。妮塔早先跟他提过,最近会降临七十年来最强的沙尘暴“厄拉塞尼”,别说这小坑了,沙丘都会被卷走。
他汪汪直叫,在沙土上画出一条像四角的蛇一样的丑东西,下面勾了几条波浪线,表示流沙。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躲到那座陷进沙子的移动堡垒里。
“你怎么知道‘神秘物资点’的?!”楚暃惊讶道,“你想叫我去那里?不行,那边的怪物我打不过!”
敖以寰一脸懵逼。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怪物设定?
风势越来越大,敖以寰有点着急,叼住楚暃的衣角拖着就要跑,可楚暃偏跟他拧着劲:
“不行不能去那儿!你跟我一起在避难所里呆着!”
这家伙怎么又在关键时候犯倔?!莱斯嘉尔帝国的军工最擅长应对极端环境,一辆普通的运输车都能上极地溜一圈,更别说堡垒级别的大家伙了!
敖以寰把衣服都扯烂了,楚暃硬是紧紧抱住岩石一步也不愿动。
行!那你就在这小坑等着被埋或被卷飞!我一个人过去!
他赌气转头就往那钢铁巨物的方向跑去。
乌云渐渐压下来,天边已经蒙起一层灰黄的“雾霭”,近了就会发现根本不是那种轻薄的东西,而是在旋风搅拌下翻滚流动的沙墙。
他一口气冲到堡垒脚下。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是流沙里多了些动物的尸骸,都只剩阴森森的骨架,皮肉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得干干净净。
入口舱的门还像之前那样卡在半开的位置,他直接加速撞过去,门板连着铰链飞了出去,露出黑洞洞的大口。紧接着,他用尖利的牙齿咬住传送履带往外拽,连接部位在惊人的力量下一节节断裂,竟被他硬生生整条扯了出来,铺在流沙表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路。
他试着踩了踩,没有下沉。
很好,现在就等着楚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找过来。
等了起码三四十分钟,只有天色在变沉,地面的沙子颤动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入空中,楚暃的身影却依旧没有出现。
他逐渐按捺不住自己的焦躁。
一头羚羊没头苍蝇似的乱冲过来,一脚踩进流沙里还拼命挣扎,结果越陷越深。
他扫了一眼,忽然觉得长相有点眼熟。
淡黄色的背毛,白色的腹部,额面中央有块黑斑,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拖着两道黑线一直延伸到腮上。
“妮塔?妮塔是你吗?!”
敖以寰立刻凑过去,顶住她的肚子往上推,嘴里还念叨个不停,“你是来救我的吗?怎么连精神体都控制不好了,流沙都能陷进去”,见对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干脆叼住脖子往外拉。羚羊发出撕心裂肺的的嚎叫,难听得差点穿透了他的耳膜。
这声音怎么有点不太对?
他把羊拉出来一看,是只公的。
……
他有点尴尬,切换成羚羊的语言叫了几声:“哥们对不起,认错羊了。”
对方理都不理,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跪爬着逃走了。
楚暃还是没有露面。
你的狗在这鬼天气里跑了,你真就守着那破地儿追都不追一下?!
冷血的混蛋!
他骂骂咧咧,顶着越来越大的风沙返回去找人。这时能见度已经很低了,一米外全是模糊的黄沙,他急匆匆在岩石区转了一大圈,没人。又回小石屋转了一圈,还是没人。
人呢?!
此时此刻,楚暃刚摸到移动堡垒的脚下。狂风把他做的记号吹离了路线,他兜了一大圈,差点迷失了方向。
关键时刻,一只剑羚发疯一样,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扯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嘶鸣。
他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羚羊的语言,听见他吼道:
“狼!那边有狼!!!”
他的心中猛地燃起了希望——发财的体型比普通的狗大很多,很容易误认成狼,说不定就是它!
他顶着大风一点点挪过去,脚下居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道路,直通入口。
是发财干的吗?
他大喊着发财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进舱内。光线很暗,他沿着绳索一路找到入口舱的底部,却没见到任何身影。
舱门是紧闭的,按理它应该就在附近……难道钻进通风管之类的地方了?那可糟了!万一碰上了怪物……后面的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他深吸一口气,跪伏在地上,双眼紧闭。片刻后,伴随着肩膀的颤抖,胸口泛起一团柔光,划破了四周迷蒙的昏暗。
一只小小的耳廓狐从光里落了地,眼睛眯缝着还没完全睁开,自带的眼线衬得格外娇媚,是个没睡醒的小美人。他伸了伸纤细的长腿,发出几下不满的哼唧声。
光是释放精神体就消耗了楚暃大量体力,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精神体处于幼年期,那是重创后重生的形态。
但他还是强撑着操控精神体穿越墙面,找到控制室里的开关。随着小幅度的震动,舱门缓缓打开。
楚暃慢慢站起身,走进堡垒的深处。耳廓狐折返到他的身边,蜷在肩膀上继续睡觉。
*
敖以寰快要抓狂了。
他已经把小石屋附近区域翻了个底朝天,连影子都没找见!没想到这小小的地方别有洞天,竟然还藏了条几百米长的暗道,从小石屋的地下一直通到避难所,他一个人类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早知道当时就跟他一起留在这破地方了!大不了就暴露自己的哨兵身份呗,区区一个灾难级别的沙尘暴而已,他还是对付得了的。
这混蛋为什么这么固执?!上回见他这么轴,还是在很多年前,非要顶着暴雪开车赶路的时候。
“让开!”楚暃挂着空挡,油门踩到底,用轰鸣的引擎声作为警告。
敖以寰单手撑着前车盖纹丝不动:“下车。”
“你他妈管我呢?!”
“车是我的。”
“你打牌输给我了!”
“高速都封了你想去哪?”
“我走国道!”
“明早雪停了我送你,现在下来。”
“病的不是你妈你当然不着急!”楚暃赤红着眼睛怒吼道。
敖以寰盯着他看了一两秒,突然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干嘛?!”
“想开就开,我跟你一起去。”他慢悠悠地拉过安全带扣上。
车内气压降到了冰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楚暃突然一脚油门,车子冲破风雪上了路。
车轮碾过路面的冰碴子,不断颠簸,方向都有些发飘。刚开上桥,后视镜突然一亮,后方的车打着双闪就向他们冲来。
车遭受了猛烈的冲击,在冰面上失控滑行,眼看就要撞上护栏,楚暃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往路中央急打方向,车身开始侧滑。
敖以寰扑上去把方向往回打。
“别慌!稳住方向盘!!!”
车身擦着护栏蹭出一串火花,终于冲下了桥,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下了车,楚暃像一块僵硬的木头,好半天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报警。
一只手握住了他按键的手指。
敖以寰把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
“都说是我的车了,你急什么。”
虽然敖以寰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说,近百万的爱车还成了事故车,但换来了楚暃一句难得的 “谢谢”。不能说多赚吧,但确实不亏。
自那以后楚暃着实乖巧多了,然而——敖以寰的思绪回到现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包括他和楚暃的关系。
“敖以寰,救我!”
敖以寰还以为出现幻听了。那不是……楚暃的声音么?!他急忙回头,但四下无人,刚想进地道瞅一眼,突然眼前一黑,头痛得像要炸开。下一秒,他被裹进了诡异的黑雾中,和外界断开了联系。
他在黑雾中乱踢乱咬,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弄出了个缺口。外面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能看到一个人正麻木地盯着前方。
“楚暃?”他由震惊转为狂喜,“楚暃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话,仍是一脸呆滞。
敖以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他和楚暃并不在同一个地方,这视角更像是通过某个奇怪的“镜头”看到了他。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人在哪儿?”
楚暃没有搭话,表情也很古怪。敖以寰这才看清他周围的场景。
“这是……动力炉?!你竟然在移动堡垒的内部?到底什么时候过去的……呆那儿别动!我马上就到!”
黑雾终于消散,他转身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