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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变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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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出现了。一名头发凌乱的矮个儿男子，眼神游移，行路匆匆。
许一剑跟踪对方很久了，发现这人确实奇怪。斜挎一只健身包，专挑小路绕着走，对身上的包袋十分紧张。
他在望远镜中再度观察包体表面。
鼓鼓囊囊，看不出装了什么，也并无血渍之类。
前方，目标已经拐进了广场上的公厕。他刚准备跟进去，脖颈后的汗毛突地立了起来。
有人在盯着他。
许一剑警惕回头，什么也没有，只对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错觉？
卫生间内人满为患，气味纷杂。此处应是在举行活动，里头多是头发五颜六色的年轻人。
男人径直走到洗手池前，包“咚”地放上大理石台面。周遭的喧嚣被棉织物吸收了一般，霎时变得十分安静。
唰啦——拉链被猛地扯开。
武器吗?还是什么肢体残渣?
许一剑的呼吸停滞住了。
……
一条皱皱巴巴的粉色蕾丝裙被抽了出来。
原本真空的世界，被“噗叽”一声扎漏了气，那些嘈杂的声音回归了。许一剑瞳孔地震。
他眼睛本就异于常人，瞳仁外圈轮廓圆深，像个黑环，内里却极为浅淡。此刻许一剑大受震撼，瞳色竟是接近于透明了。
等等，雇主只要求他报告此人的行踪，一路跟下来，他瞧这人行事诡异，还以为是什么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
为了这个委托起了大早……连换三种交通工具……
原来，只是，女装大佬啊——
回声在许一剑心中响彻，而他面无表情，环顾四周。确实，粉裙在花里胡哨的人群里，也显得平平无奇了。
世界观在耳边龟裂，神思恍惚中，他对上了小便池。这不，来都来了。
许一剑拉开裤链酝酿，突然，那种如芒在背，被窥探的感觉又来了。
“请问，”有人在他身后，声音很近，“你还有吗，我很急。”
排着队呢。
……谁会挑别人最脆弱的时候贴耳说话啊？！
许一剑脸红了。他被一催一急，反倒深吸着气抖了抖。还真有。
淅淅沥沥解决完，他慢吞吞把东西正回，出门，碰上追踪已久的目标。男人已经换上粉裙，腿毛和裙摆随风飞扬。
直面此景，那庞然的窘迫感终于实打实砸了下来。许一剑掉头就走，步伐逐渐加快，小跑着逃离这片尴尬区域。
啊啊啊——
他正不管不顾埋头猛冲，半途被什么扳住了。短短几分钟，情绪如坐过山车。朝肩头看，那里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之感。
谁？
许一剑稳住表情，顺着这只手，手臂，向后看——
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张色彩浓艳的傩面，冲击力十足。傩神怒睁铜铃眼，森白犄角，血红獠牙。粗犷朴拙，有些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味道。
一个戴着奇异面具的人。
“你好？”许一剑惊疑不定。
出于职业习惯，他迅速将此人上下扫了一通。
来人身形高大，散一头披肩小辫，花丛一样。上层分束出马尾，一根鲜红的长穗丝绦垂搭在肩头。
乱，可又怪神气。
他侧脸时，耳下有圈黄铜小环闪了闪。原始天然，充满力量。此人整体头部是很奇异玮丽的。
接着许一剑视线往下，欣赏荡然无存。
这人穿的衣服，有够伤风败俗！
白底卫衣，却平铺着一张张动漫美少年脸，全都面色潮红，心形瞳孔，吐着小舌翻白眼……十足的视觉冲击。
不时有奇形怪状的人路过，连他们都对这件衣服侧目而视！
哪有人生怕自己要脸，上下分割得这么痛快的？
男子好半天不说话，只顶着张不怒自威的傩面，眼睛处黑洞洞的。却能感受到有形的目光穿透了壳，细细琢磨他。
许一剑有些发毛。
“先生？你……”他正要追问，被截断了。
对方：“你是在跟踪别人吗？我要报警了。”
一开口，叫人浑身发麻的怪异氛围被冲散了。
不是，你谁。
许一剑被唬住了，茫然解释：“公共场合不算跟踪，而且……”
那人自顾自地：“听着像是在搞什么play。”
听不懂，但直觉不是好话。
“但是，你都玩到尿不出来了。”那人说。
……对了，公共厕所，那位“很急”。
许一剑想起此人，后知后觉气不轻，“有病。”
他就只会这样骂，扔下两字，蔫蔫要走。
对方拦住他：“等等，你是侦探吧。”
这话跟在胸口别勋章似的，许一剑立马金光闪闪竖得笔直，但不免警觉：“怎么看出来的？”
对方看向他腰间的望远镜，“很明显啊，而且你在卫生间那会儿，盯着别人包的眼神，好像里面藏了什么残肢……职业病？”
许一剑：……
不怪他吧，谁能想到一个男的跑来女装会谨慎又谨慎，搞得像要窝藏碎尸一样啊！
他不大服气，要和这人说道说道：“哪有人参加一个，呃，这是什么地方活动？”
“漫展。”
许一剑学到新名词：“哪有人参加一个漫展，在有直达路线的情况下，绕四五条路才过来的。”
“……看来他背负了很多。”
“而且，这个人中途摸包十三次，对着包露出‘残忍而天真’的微笑八次……”许一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开始喋喋不休。
所以给了对方中伤的机会。
被“残忍而天真”这五个字笑到了，面具男乐得不行，残忍道：“你还挺天真。”
许一剑希望那个包里装的是他。
和面具男插科打诨一会儿，许一剑竟意外也不觉得拘谨。他突地想起个事，意图堵人一嘴：“是你一直在跟踪我，才会知道我在跟别人吧？”
随口一说，对方真就停住了。
并非是被点破的失措，更像一个成竹在胸的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就等着他问出来。
本该紧张的，不知为何，许一剑却好奇起背后的原因。
……他们认识吗？
面具男长久不说话，好似静静伫立在一潭黑水里。没人清楚这期间他究竟想了些什么。傩面上的凶神似乎眯了眼，餍足地咧开嘴。
他轻笑一声。
接着伸手，撩开那张面具。
许一剑愣怔很久。
不是对方太好看，也不是不好看。很难叙述。
那一刹有如天光劈海，巨大的声响冲刷而过。也许又很安静，风吹书页般，翻出一起难以追溯的往事。他被扑面而来的风，这庞大而瑰丽的故事感打中了，打得眼冒金星。
怎么会呢……
面具男抬起过分俊美的脸庞。
“是啊，是在尾随你。”
许一剑得骂他，可一时说不上来。
惊心的宿命感揪得他直发懵。怎么会，总觉得这个人是见过的。
面具男：“你是私家侦探，有件事不知道你接不接。”话音刚落，他收回手，那张面具便再度笼下了。
好哇，来生意了！
许一剑精神抖擞。他十分敬业，抛去分神，掏出了纸笔，这就忽略了对方的奇装异服。
“您可以详细说说。”他严阵以待。
对方好一阵没动静。
他疑惑，又对上了那张粗狂的红傩面。傩神栩栩如生，却是嘴角下撇，流露出一种相当人性化的痛惜。
这面具……刚开始就长这样么？
男人捋了把面具，顺带敲敲他的线圈本，“2035年了，还有人用如此原始的方式记录信息。”
许一剑微笑，圆珠笔在对方叩过的地儿戳了个蓝点，“您说要求就好，我能办。”
说完，意料之外的，感觉这人心情……还不错？
客户：“我想请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许一剑业务广泛，这倒也在营业区间。不过丢东西不该报警吗？他也这么提醒了。
很乐意挣这笔钱，但看到对方身上的衣服……不赚也行。
面具男：“报过警，没用。最主要的是，我听说你很擅长找东西。”
这人果然认识他。不是找茬，是来请他帮忙的。许一剑放下心来。
好吧，“寻物”的确是他的拿手好戏。一位专精找猫找狗，搜寻失物的侦探……听起来可不大威风。
他急于摆脱这个名号，接了跟踪调查的单子，哈哈，对面是女装男。
面具男陈述失物信息。一柄三尺剑，通体乌黑，没有刀鞘，一个月前丢失。他给了张地图，红圈划出了可能丢失的区域。
许一剑横撇竖捺，在纸上写下“剑”字。
罕见的遗失物。他也算找过好些东西了，宠物、珠宝、钥匙户口本……就是没找过剑。虽说自己名字里就有，倒从未亲眼见过。
他问：“很贵重么？怎么丢的？”
“传家宝，意外丢失。”
许一剑脑内自动合理化。传家宝，古董嘛，可能被家人卖了换钱，也可能是送人后悔了，种种难以启齿的缘由。他见得多了。
“管制刀具？”
“不算，伤不到人的，它已经……不能算剑了。”
这话说得好奇怪。“不算剑算什么？”
“破铜烂铁吧。”对方又笑了，有股难言的幽微滋味。
许一剑一一记下，只觉得怪，怪极了！这个人无论是穿着、言行，还是要找的物件，都很奇怪。
还有那个低落的口吻……他自己也怪，胸口闷闷的。
客户把手机递了过来，呈出一张“剑”图。像是模型软件做的，与他描述一致，还多出点细节。剑鞘尾有个极小的环，上系红剑穗。
许一剑匆匆掠过：“挺大气的剑，怎么就破铜烂铁了。”
面具男沉默如塑像，又是那种幽深的目光。视线剔鱼刺般，将他片成一碟小菜。
许一剑泰然自若，掏出个堪称古董的老年机，“图片发我，我用手机看。”
“手机，是说你手里那个破烂吗？”对方又活络了。
“别看它破，该有的功能都有，发吧。”许一剑好脾气。
他让人家发彩信。
面具男没话说了，但依旧照做。
果真，图片跃现在窄屏上，缩小了不少，依旧相当高清。
许一剑看着图片，已有八分把握，正要接下委托，一种微妙的违和感牵动了他。
干侦探这行，他赖以生存的依仗不多，一双特殊的眼睛，以及这份近乎本能的直觉。他右眼皮一跳，凶兆啊，余光里捕捉到有什么动了。
许一剑愕然。
那面具，果然是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