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梨花香（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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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隐蔽的野战医院里，张飞洋小心地调整着右手绷带。三个月前被弹片所伤的手臂仍在缓慢恢复，完成精细动作时仍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今天我来主刀。”陈医生拄着拐杖走近，左腿的伤让他走得很慢，“你当助手。”
手术台上是一位腹部中弹的年轻战士。张飞洋用左手固定住颤抖的右手，稳稳递过手术器械。陈医生坐在特制的高凳上，受伤的腿伸直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止血钳。”陈医生的声音很稳，手中的动作精准利落。外面隐约传来炮火声，但手术室里的气氛始终沉着。
这样的配合已经成为常态。张飞洋的右手在慢慢恢复，陈医生的腿伤也在好转，只是过程很慢。战争不允许他们停下脚步，伤员源源不断地送来，他们必须坚持下去。
与此同时，江馨随西南联大师生辗转来到昆明。漫长的迁徙途中，她在阴雨连绵的山区染上肺炎，虽然最终康复，却落下了病根。昆明的秋冬格外湿冷，每当天气转凉，她的咳嗽就会复发。
她在联大附近租了一间小屋，窗台上晾着各种草药。这日清晨，她正在煎药，忽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请问是江馨学姐吗？我是陈妍，医学院的新生。”
药香在小屋里弥漫开来。陈妍熟练地扇着火，轻声说：“哥哥上次托人带信说，他和飞洋哥的伤都在好转，只是需要时间。”
江馨目光落在窗外的远山上，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张飞洋时，他穿着西装站在江南的雨巷里。
手术室里，张飞洋刚完成一台紧急手术。洗手时，他望着自己逐渐恢复的右手，忽然对陈医生说：“昆明的冬天应该到了。”
陈医生正在整理器械，闻言抬头：“是啊，妍妍信里说那边很湿冷。”
张飞洋默默擦干双手，他们都知道，在这样的年代，牵挂只能藏在心里。
深秋的昆明，陈妍常常来看望江馨。两个女子围炉而坐，战争让她们以特殊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互相扶持着度过艰难岁月。
“哥哥说，等伤好了，他们要开办战地医疗培训。”陈妍一边研磨药材一边说，“要培养更多医护人员。”
江馨咳嗽几声，将晒干的草药仔细分类。她在联大选修了护理课程，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仍想为这场战争尽一份力。
张飞洋的右手终于可以独立完成简单的缝合，陈医生也能离开拐杖慢慢行走。滇西反攻的炮火震彻山谷，张飞洋所在的野战医院已连续三天三夜接收伤员，药品即将耗尽，临时手术台的帆布已被鲜血浸透。
“飞机！运输机来了！”哨兵嘶哑的呼喊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山洞外，两架美军C-47运输机在炮火中冒险降落。担架队立即行动起来，重伤员被优先送往机舱。张飞洋正在给一名战士做最后缝合，额角的新伤隐隐作痛。
“陈兄，你带第一批伤员先走。”张飞洋头也不抬，“你的肺炎不能再拖......”
“江小姐她......”陈医生话未说完，一阵剧烈咳嗽让他扶住了岩壁。
“别说了，你先走！”张飞洋果断地将陈医生推向机舱。
舱门关闭前，陈医生看见张飞洋站在跑道边，朝他露出熟悉的、带点痞气的笑容，就像当年在武汉时一样。
第一架飞机顺利升空。当张飞洋所在的第二架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日军炮弹如雨点般落下。飞机在离地百米处被直接击中，化作一团火球。
“不——”陈医生的嘶吼淹没在引擎轰鸣中。
七个月后，广州一家教会医院的病房里，张飞洋在舅舅主刀的三次大手术后苏醒。严重的脑损伤和双腿骨折让他几乎丧失了所有运动功能，连最简单的抬手都需要重新学习。
抗战胜利的消息传来时，他刚能靠着支架站立。舅舅红着眼眶告诉他：“飞洋，我们赢了。”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漫长的康复训练冲淡。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从学习翻身开始，到坐起、站立，最后终于能扶着墙壁缓慢行走。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额角的旧伤在阴雨天依旧会阵阵作痛。
“去北方找江小姐吧。”舅舅劝他。
可是当他提起行囊，张飞洋莫名地想起江南的雨，想起那座青石拱桥。一种说不清的牵绊让他最终买了南下的车票。
一九四六年初春，江南的梨花如期盛开。江馨撑着油纸伞，站在熟悉的拱桥上。战争结束后，她婉拒了北平的工作邀请，执意回到这座小镇。
细雨蒙蒙中，灰色身影缓缓走上桥头。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极其稳妥，手中的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馨的手一颤，油纸伞险些滑落。
张飞洋在桥心停住脚步，望着她浅浅一笑：“江小姐，好久不见。”
雨珠簌簌滚落，江馨看着他消瘦的面容，看着他需要拐杖支撑的双腿，看着他眼角新增的细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飞洋，你来了。”
“我来了。”他轻声回应，目光温柔如水，“这一次，不走了。”
微风拂过，雪白的梨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仿佛在为迟到了太久的重逢起舞。战争结束了，伤痛会慢慢愈合，而有些人，终究会在最美的时节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梨花香（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