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丽江（十七） ...
-
“哎！小景，这边好像有一个你的快递，你看看。”
这天盛景行刚跟林晟从外面回来，路过前台的时候，和川递给他一个不算很沉的盒子。
“是！谢谢老板。”
盛景行刚伸手想要接过，身后的林晟就先一步替他拿了过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走吧。”
盛景行嘴角翘起，忽视了和川一脸没眼看的神情，跟林晟上楼去了。
小小的风波已经平息地差不多了，盛景行这几天也开始戴着口罩出门溜达，除了两个女生犹疑着上前跟他打了招呼，其他倒也没什么异常。
盛景行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
——是他买的颜料。
林晟见他掏出了一小盒又一小盒的颜料，有些疑惑：“怎么买这么多颜料？”
盛景行得意地扬眉：“这个颜料可不一样，等着吧！”
说完，他就哼着小曲走进了房间，开始将酝酿已久的灵感铺陈于画纸之上。
林晟看着他轻松的背影，笑了笑。
盛景行这几天已经不再把那些信口张来的诽谤当回事儿了，整个人变得跟刚认识那会儿一样，活泼、阳光，偶尔口出狂言一下又被林晟反驳回去，红着脸退开。
很相似的相处模式。
但是林晟知道，盛景行现在流露出来的开心也好，害羞也罢，都是褪去了那一层从前形影不离的伪装后，最真实的模样。
林晟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盛景行每次回房间画画的时候，林晟都默契地留在客厅里安静地等他自己出来。
这是他以前跟他爸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刚开始何骁在自己的画室画画，少时的林晟总是不请自来，摸摸画板，搅搅颜料，或者再扯扯何骁的袖子。
某天，终于忍无可忍的何骁终于把林晟轰了出去，“啪嗒”一声给画室落了锁，自己画画去了。
慢慢地，林晟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何骁在画室里创作，他就在外头自己玩自己的，等着他画完出来。
而现在的林晟正安静地看着阳光透过窗外的那棵树，将光斑洒落在面前的纯白墙体上，等待着另一个人完成他的画作，然后带着一丝疲倦却眼底有光地向他走来，乖乖叫一句：“晟哥”。
林晟盯着那块摇晃的光点看了片刻，掏出手机。
已经一月下旬了吗……
快过年了，也快到……那一天了。
林晟打了个越洋长途。
“喂？”
“你小子最好有事！”
何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似乎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带着不满地问。
“过年回来吗？”林晟问。
何骁沉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不回去了，年后再回去。”
“嗯。”林晟习以为常地应道，“那这边我就替你去了。”
“行。”
电话挂断的前一刻，何骁突然想起来了。
“等会儿，你跟小盛到底什么情况？”
林晟听到盛景行的名字，心情颇好地回答道：“就您猜到的的情况。”
何骁：……
“你别欺负人家。”
“知道了，挂了。”
电话挂断，林晟还保持着那个握着手机的姿势。
他很幸运，能够出生在这样一个开明的家庭，只是遗憾的是，有一个人再也无法见证他的幸福了。
盛景行画完自己心心念念的作品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钟了。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已经坐僵硬了的腰和腿，推门走出去。
林晟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来吃饭吧。”林晟见他出来，把面前的保温盒打开，“应该还热。”
盛景行锤了锤自己有些麻木地肩膀，坐了下来。
他看到林晟仔细地放好每一样菜，突然意识到：“晟哥，你也没吃饭呢吗？”
林晟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不行啊，我这是习惯了，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你饿了就先吃嘛，不用等我。”盛景行急道。
林晟在听到他说一天只吃一顿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眉头：“没事，我也习惯了，上台之后指不定几点吃饭呢。”
啧，两人凑不出来一个规律饮食的习惯，看来规律饮食这事儿，他得提上日程了。
“晟哥，给你看！”
饭后，林晟正跟往常一样，让盛景行先去做自己的事情，他来收拾桌子，这会儿正收拾到一半，就听到盛景行叫他过去。
于是林晟放下手中收拾一半的餐具，走向了卧室：“怎么了？”
出乎意料地，在林晟走进卧室之后，盛景行就在他身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整个房间里没有光源，漆黑一片。
“小景？”
林晟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下来这片黑暗，出口叫了一声。
“嗯，晟哥，你能看清我的画板了吗？”
林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盛景行方画板的地方有一些幽幽的荧光，却不能完全看清：“能看到，但是看不清，我再适应一下。”
“好。”
又过了片刻，林晟感觉自己已经能适应这个环境了，再次抬头看向那个位置。
这次，他看清了。
夜光的颜料在黑暗之中完全展露出来。
那是一个俯视众生的恶魔，表情狰狞，微微张开的嘴巴似乎是在念念有词。
“小景，我看清了。”
盛景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晟哥闭一下眼睛吧，我要开灯了。”
林晟顺从地闭上眼睛。
“啪！”
盛景行在他身后打开灯：“好啦，可以睁眼了！”
林晟一点一点慢慢睁开眼，却还是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讶异。
画面上绿色荧光的恶魔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炽白的灯光下，带着热烈真挚笑容的人群，阳光、美好。
林晟觉得他看懂了。
“小景，你这是在描述这次的事情吗？”
盛景行走到林晟的身旁：“对，那些诽谤也好，谩骂也好，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只能暗地里给别人使绊子，但是一旦有了光，他们就躲起来，不敢露面了。”
林晟看着身旁的人，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嗯，所以我们走在阳光下，就不用怕那些黑暗里的东西。”
盛景行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晟哥，我之前在高中的时候，有个很好的朋友，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巴黎美院的。”
林晟站在他身旁安静地听着，轻轻伸过手揽住盛景行的肩，捏了捏他的肩头，表示自己在。
“后来，我带他去参加比赛，最忙的那段时候，我的外婆生病去世了……”
盛景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涩，但他仍旧向林晟讲述着那段往事。
“那段时间我状态很不好，因为我爸妈在国外，我是外婆带大的，所以对我打击真的很大。只有我那个朋友知道我的状态，主动说那几天比赛项目就交给他。”
盛景行讲到这儿，抬头看向林晟，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失落：“但是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回到我们俩的工作室的时候，我发现，他带上了所有的草稿走了。”
林晟拉过盛景行坐在了床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住盛景行的手，大拇指一下一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着。
微微粗糙的触感提醒着盛景行，身边这个人还在，他还承诺，一直都在。
“之后，他还用这些手稿来控诉是我抄袭剽窃创意……所以，这件事过后，我就很少会向别人袒露自己了，我真的很害怕。等我完全交付了信任后，会有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再狠狠捅我一刀，我真的怕了。”
盛景行复述完旧事，他以为自己还是会难过，还是会纠结于陈时的背叛，但他发现，自己意外地平静。
“小景，你可以不用一下子全部交付你的信任，我们慢慢来，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一点一点取得你的信任，好不好？”
盛景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还以为林晟会让他试着完全相信自己。
果然，又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一天。
林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好了，还在我面前呢，想别的男人干什么。”
盛景行“噗嗤”一声笑了：“阿晟哥哥，没想到你醋劲儿还挺大嘛。”
“我说了我占有欲很强的，你要是真让我吃醋了，哼。”林晟威胁似的冷笑一声。
不过这可吓不到盛景行：“晟哥，你知道吗？刚开始见你的时候看你那么冷淡，还以为你真的清心寡欲呢。”
林晟：……
“洗澡睡觉。”林晟面无表情地说道。
盛景行一脸得意地笑：“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架一下手机，我要拍延时摄影，从晚上拍到白天，正好记录下来这幅画的变化。”
第二天，林晟正在思考着他跟盛景行两个人要租一辆什么样的车开去德钦，手机提示音响了。
您的特别关心发布了一条新作品，点击查看。
林晟直接关掉了租车的页面，点进去。
那幅长达一晚上延时拍摄的作品，已经被剪辑成了一个两分钟的视频，黑暗中的邪魔逐渐在阳光的降临下褪去身形，被那群真诚的身影替代，最后完全消失不见，只剩天光大亮。
盛景行给这条视频的配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小爷从不抄袭。
林晟一下子没绷住，没想到这小子在账号里还挺狂。
随即他抬手打下一行字：阳光降临时，黑暗自会退行。
盛景行坐在沙发另一头，看到这条评论，抬头，与林晟相视而笑。
没错，就像林晟的到来，会让他逐渐淡去曾经的阴影，走出那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丽江（十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