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观察日记》双梧

11、《飘》

　　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文艺部突然通知说要筹办元旦晚会，周时初十分纳闷，被称为学习工厂的附中怎么有这么多文娱节目？老郑对此也是颇有微词，让文艺委员配合工作，眼神扫过班里所有人却是在说，一个都不许去！

　　这种节目也确实强求不得，文艺部在好几个班都是铩羽而归，徐向晴开玩笑说二楼这几个班都缺少艺术细胞，真要节目还得一楼来。

　　周时初不由想起了陈筝，暗暗有点期待，但她也知道目前的主要矛盾是期末联考，把心思都按了下去。

　　周时初看了赵一珩的笔记不得不承认这个语文年一确实是有点东西，虽然是手写但也十分美观，周时初想这份笔记等高考后一定能大卖！

　　周时初看“文豪笔记”一度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体育课都夹着一本，实在是赵一珩给的另一个摘抄本里面摘录了好些名著，周时初觉得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初中时老师会给班里定一些杂志，同学间也有换书看的习惯，但前提是你得有一本书。

　　前些年家里拮据，只有乔老太早年在集市上捡漏的一套四大名著，因为都是文言文，想看的同学就更少了。周时初本人也是看不出什么名堂，一来二去阅读量少的可怕，赵一珩在摘抄本上做了批注，周时初就把自己感兴趣的抄出来，给自己写了一份书单，周时初想起附中的开放图书馆，决定哪天下课去探探。

　　但周时初的名著阅读计划被迫中止了，因为文豪本人在听了她的想法后表现出了强烈的抗议。按他的意思是，套路写作加素材积累可以让她得到一个看得过去的分数，而花大量时间精力阅读名著实在是收效甚微。

　　于是，狼烟再起。

　　周时初承认赵一珩的话很有道理，她也不想做文豪，一个中规中矩的成绩已经可以解决她目前的困境，但读书和乐器一样，不单是为了功利的分数，更多的是她想要弥补自己缺失的一次尝试。她知道赵一珩是对的，却任性地坚持冷战。

　　赵一珩并不恼火，托李怡君带了一本《飘》给周时初，周时初说这是贿赂但还是乐呵呵地笑纳了，李怡君看着笑得开心的周时初，不解道，“怎么一本书就把你收买了？你们俩最近可一直在见面哦，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周时初跟她解释，“他把他的语文笔记借我看了，作为回礼我也把我的数理笔记给他看，一借一还就多见了几次，他的笔记真的挺不错的，老郑最近还夸我了呢，说我这次有可能真能突破三位数！”

　　李怡君噗得一声笑了出来，“行了，你们俩的恩怨情仇我是管不了了，但是有件事情我要郑重地通知你，下周六陈柏乐过生日，他诚挚邀请你出席他的生日party，这些都是他说的，你不去也没事。”

　　“反正我是要去，我要狠狠宰这位少爷一顿！”

　　李怡君的暗示已经到了这份上，周时初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笑着说“我陪你去。”

　　李怡君举起双手，“你自己要去的哈，跟我没关系！”

　　周时初对这种生日party一样很好奇，唯独担心要送什么礼物，周时初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担心道，“可是，要准备什么礼物呢？我们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李怡君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我这几天旁敲侧击一下，男生嘛就是篮球、游戏，你别担心，我定下来告诉你，我们两一起送他，不说了，快上课了，放学一起吃饭哈！”

　　周时初看着一溜烟消失的李怡君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合送礼物也是李怡君有意帮她分担，周时初想既然拿不出太多预算，那就在心意上多下功夫。

　　李怡君赶在上课铃响之前跑进了教室，刚坐下桌子上就多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果然是赵一珩龙飞凤舞的笔迹，符合他一贯惜字如金的风格：她收了吗？

　　李怡君想起赵一珩拜托她转交时风轻云淡的样子，原来是在故作淡定啊，李怡君又想到周时初如获至宝的模样，感叹真是当局者迷。

　　她在那张团皱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yes又扔了回去，历史老师正在激情四溢地讲课，并没有在意底下的小动作。

　　赵一珩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总算放下心来开始听课，这些日子他跟周时初相处变多，自然也就知道她是真生气还是暂时不高兴。下学期要分班，赵一珩不想失去和周时初同班的机会，所以才阻止她把时间花在看书上，他也只能从别处“弥补”了。

　　放学铃声一响陈柏乐就闪现到了九班门口大喊李怡君和赵一珩，声称要商量他过生日的事情，三人集合完之后照例又去等周时初，放学的楼梯人流量巨大，三个人傻傻站着吸引了来来往往同学的目光，周时初一出教室就看见三个雕像立在门口。

　　陈柏乐十分热情地朝她招手，“周姐！李怡君说我生日你答应来了！？你人到就行哈，地址我定下来告诉你，到时候你和她一起来，你答应了可别反悔哦！”

　　陈柏乐笑得十分猖狂，周时初纳罕，像他这样的人生日party应该是司空见惯了，她的同意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效果，但她还是点头保证会来。

　　陈柏乐得到周时初的保证后，得意地撞了一下赵一珩的胳膊，“愿赌服输哦。”

　　赵一珩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抬手拍了拍陈柏乐的肩膀，示意让他别嘚瑟，抬脚跟上了两个女生的脚步。

　　学校附近都有管制，快餐店虽然离得近但是离附中还有一段路，平时饭点也是张婶骑着电动车把盒饭拿到校门口卖，周时初有几次去盒饭已经卖完了。饭点生意好，周时初不想麻烦张婶，想着平时她们只顾店里生意就好，所以她午饭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

　　附中独特的规章制度不少，其中，为了保证学生的学习效率，每天中午定点全班一起午睡，所以大多数学生中午都是不回家的，食堂人不少，周时初照例打了大锅菜，也叫低档菜。

　　周时初虽然有省钱的念头，但主要是因为食堂很多菜都又油又咸，她每天就是鸡腿和各种清炒绿叶菜的排列组合，配色永远是一青二百，陈柏乐和她完全是两个极端，打的菜永远黑压压红彤彤一片，赵一珩说他的菜看着就不好消化，陈柏乐依旧在吃饭这件事上我行我素。

　　“我在考虑去露营地烧烤还是直接找个地吃饭，食堂这个饭吃得我每天都想退学。”陈柏乐虽然打的饭多，但是每次都是浅尝几口，他的肚子主要靠小超市喂饱，眼看赵一珩就要开始讽刺他，陈柏乐马上求助附中如来。

　　“周姐，你觉得呢？”

　　周时初总觉得陈柏乐今天对她过于热情，她感觉到有蹊跷，但寿星的发问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我猜你想去露营。”

　　李怡君也放下筷子，认真地盯着陈柏乐说，“肯定选露营啊，我把我妈的麦克风套装拿来，还有我的大富翁，我想玩很久了，一直凑不够人，陈大寿星你一定要选露营啊。”

　　在两人的助攻下陈柏乐拍板决定就去露营，李怡君一听玩心大发，看似还在食堂吃饭，实则魂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当即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结果发现要准备的实在太多，首先他们这群小孩自己就找不到营地，陈柏乐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先回去请示一下爸妈。

　　李怡君到底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陈柏乐失落的心情，马上开始转移话题，“小乐子，没想到你比我还小半年呢，难不成我是咱们四人组的老大？”

　　高中生对于这种类似于排座次的事情谜一般地十分热衷，陈柏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自己是小弟马上又还魂了。

　　“什么？你几月？珩哥是七月生日，周姐呢？不会吧，我喊了这么久的姐，难不成你比我小啊？”

　　周时初笑着说，“怡君是五月十九的生日，我是元旦那天。”

　　陈柏乐眼里只有对周时初的艳羡，“天呐！你生日是元旦？一年的开始，真是命中注定的名字！”

　　赵一珩看着周时初，突然想到上次说起名字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当即意识到了陈柏乐这小子可能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马上生硬地开始转移话题，“看来你叫我哥是完全正确的，你不吃亏。”

　　周时初自然知道赵一珩是在转移话题，虽然略显生硬但却很管用，陈柏乐一听马上转头对着赵一珩输出暗号，“愿赌服输。”

　　上次是李怡君这次是赵一珩，周时初并不喜欢这种因为矫情而需要被照顾的感觉，但一旦涉及这种话题，她总会不自觉陷入。

　　因为福利院院长姓周，所以在福利院的孩子一大半都姓周，奶奶说这个名字在她领养的时候就有了，想着可能是她的亲生父母特意起的，后面也没有改。周时初自从知道事情原委，就天然地抗拒这个名字，为了不让乔老太伤心多想，她一直在隐藏。

　　生日也只是因为被福利院收养那天正好是元旦罢了，并不是陈柏乐所说的命中注定。她，包括奶奶都不知道她的真实生日，她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已经无从考证了。

　　乔老太并没有回避收养这件事情，她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周时初也可以有别的出路。

　　奶奶也在不遗余力地爱着这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每年元旦比除夕都要重视，雷打不动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想到这，周时初的心情平复了一点，如今的生活已经够让人满足了，生日也只是一个符号，真真假假，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但陈柏乐的生日party—露营版最终没有获得他爸妈的批准，其他三个人也是后知后觉，早已是深秋，露营已过季，只好约定来年一定。

　　李怡君不知道哪里收来了一套典藏版漫画说要给陈柏乐做生日礼物，周时初软磨硬泡了一上午，李怡君还是不愿意收钱，只说贺卡由周时初写，周时初十分无奈，只好另谋出路。

　　周时初最终选定了做日历，她从小就跟着乔老太做活，动手能力极强，什么沙包玩偶都能做，她只在文具店买了两个圆环，又借了徐向晴的打孔机，两三天便已大功告成。

　　周时初星期六早上要去店里帮忙，就把礼物打包好让李怡君一起带去，下午就不用再跑反了。周时初第一次出席生日party，李怡君再三叮嘱让她别穿校服来，虽说是打趣但她还真想过要不要这样穿。

　　周时初回家拉开衣柜，她的衣服少，再怎么挑也是那几件，但想着衣服平整总比皱皱巴巴好，于是提前两天就把要穿的衣服全都洗好挂起来了。

　　乔老太看着边洗衣服边哼歌的周时初心里暖暖的，都说高中压力大，但她总觉得自从上了高中这孩子话多了，也更爱笑了，话多了。

　　星期六，周时初醒来就发现奶奶已经留了早饭去店里了，她照例收拾完家里，穿上洗好的衣服，还从糖盒里取了五十块钱塞进贴身的口袋，准备好一切才出门。

　　秋天的早晨微凉，太阳洒在路边的银杏树上，远远看去黄澄澄一片，路边还有三三两两跑步的人，周时初骑着自行车，听着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心底的雀跃涌上脸颊，不成调的哼唱声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