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脑子洞洞

6、送阴信(六)

　　警察局外，黄昏被阴云绞成末世般的暗黄，这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配合完警察审问的楚暮站在门口看着天色，有点担心自己的小破伞能不能承受住一会儿要到来的暴雨。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洛璃也出来了。

　　“诶！楚暮！好巧啊，你也来配合调查了？”

　　“不巧，死的两个人都是我们车上的。”楚暮苦笑。

　　她们这次被叫来就是因为侧马尾和大胖子的死，而他们这帮一起玩剧本杀的，是这两个死者生前见过的最后一波人。

　　洛璃的神情明显黯淡下去。虽然警察没有过多透露死者情况，但她熬夜冲浪也刷到了，那两个人终究是没听她的劝阻，按照剧本里的样子死去了。

　　洛璃再次看向楚暮，想换一个轻松愉快点的话题，正好，一个愉快的话题就找上了门。

　　“诶？你背后这是你养的小鬼吗？”

　　“啊？什么？”

　　楚暮没反应过来，等她回头看到饶有兴致的花无名，她才意识到洛璃说的是谁。

　　“呃，不是。”

　　“那他一直跟着你干嘛？不会想害你吧！”洛璃瞪视花无名，微微张开手把楚暮拦在身后。

　　“不不不，他没有恶意，他是……”楚暮还在绞尽脑汁像该怎么解释花无名的身份，花无名先开了口。

　　“你是开了天眼吗？”

　　“天眼？什么东西？”

　　“你一个活人却能看到鬼怪，应该是开了天眼。不过看到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把它闭上。”

　　“什么天眼不天眼的，我从不觉得我看得到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好。要是我看不到你，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害死楚暮，然后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就像那两个死去的人一样，只会被判一个意外死亡？”

　　“不是，他真没有……”

　　楚暮刚想解释，没想到花无名自己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她早死的哥哥，名叫花无名，最近听说这一片不太平，就过来陪陪她。”

　　哥哥？我什么时候蹦出一个哥哥来了？这花无名简直了，先是变成她爸的样子，现在又装成她的空气哥哥，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不……”花无名悄无声息地封上楚暮的嘴。

　　“嘘，装成亲人是人间最快能相信一个鬼不会害人的方式。你真解释那么多她也不一定能理解。”花无名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楚暮觉得有理，也不再努力和封嘴术法抗衡。

　　“不好意思啊大哥，误会你了。”洛璃深表歉意地向着花无名鞠了一躬，接着又转向楚暮说，“楚暮，你真幸福，你哥哥竟然死了都还记挂着你。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节哀啊楚暮。”洛璃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太欠，于是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没事，不知者无罪。”花无名礼貌地回应。而楚暮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笑笑。

　　天色更加昏沉，黄色逐渐被暗黑色取代。一阵妖风吹过，花无名脸色变了一下。

　　“楚暮，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这些你拿着防身用。”

　　“啥？”楚暮嘴上的封印被解开了，没等她继续问是什么事这么急，留给她的就只剩一沓形色各异的符。

　　“哇，你哥是不是法力很强啊，一瞬间就不见了。”

　　“呃，呵呵呵，应该吧。”楚暮有些尴尬地笑笑，随即看着一手的符犯了难。

　　他没教自己这些符怎么用啊！

　　就这呆愣的功夫，瘦猴子和大高个也出来了。

　　楚暮见到瘦猴子，脑海里莫名冒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几个字。还别说，如果这八个字不带任何情感倾向的话，用来描述瘦猴子的外貌再合适不过了。

　　瘦猴子见着楚暮很是惊讶：“你竟然没事？”

　　“我应该有事吗？”楚暮眯缝起眼睛，一记眼刀飞向瘦猴子。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觉得楚大小姐厉害嘛，当时怕成这样，都闹着要跳车了，竟然还没那两个胆大的死的早。”

　　“你什么意思！你当时就处处针对楚暮，现在还在这恶语相向，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没人教你说话，只教会你吃屎了是吧！”

　　洛璃看不惯瘦猴子好久了，之前想着见这一面再也不见了，这才勉强收着脾气，没想到再次碰上，这人的嘴竟然比之前还要臭，实在是忍不了！

　　瘦猴子一听气炸了，瞬间暴起准备扑过来。

　　“这是警察局门口！你真想进去吗！”楚暮暴呵，拦住了蓄势待发的瘦猴子。

　　瘦猴子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准备自己离开。

　　另一边的大高个从警局出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见瘦猴子要走，这才回过神，一把拽住了他。

　　“哥，你剧本杀玩得多，你说说，这样的情况之前出现过吗？不会真是因为我们写了那个什么送阴信，被鬼找上了吧！”

　　瘦猴子嫌弃地甩开大高个的手说：“我是车头，不是神婆，你回去再等一晚，看看自己会不会死，就知道是不是那些鬼搞的了。”

　　“不行，哥，不能走！要不我们今晚待一块，这样大家都安全点。”

　　“谁要和你待一块！”

　　拉扯间，瘦猴子脖颈间的挂坠从领口掉了出来。那挂坠像个小口袋，口袋表面绣着精美神秘的纹样。

　　楚暮被这挂坠吸引了目光，她直觉觉得，这个挂坠带着某些力量。

　　被这个挂坠吸引的还有另一个人。

　　“嗯？这好像是……师父做的辟邪锦囊！”

　　一个穿着白T牛仔裤的男生冲到瘦猴子面前，挤开了和他拉扯中的大高个，眼里冒着激动的光。

　　“你之前是不是找过穆大师给你驱邪？”

　　瘦猴子目光一闪，双手下意识捏向颈间的挂坠。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不好意思，刚刚太激动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穆云鹤大师的亲传弟子，穆见春。”

　　穆见春后退半步，向瘦猴子附身作揖。

　　楚暮本来在一旁安静看戏，听到“穆”字瞬间不淡定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曾背着她长途跋涉去一座山上拜访他的故友，她隐约记得，爷爷当时让她喊那个友人“穆爷爷”。

　　后来爷爷和他提起过，这个穆爷爷是个超级厉害的道士，比他还厉害一点，只是在一次捉鬼时不幸出了意外去世了。

　　她只知道穆爷爷没有结婚生子，但没想到他还有一个没听说过的亲传弟子。

　　瘦猴子狐疑地看向穆见春：“你真的是穆大师的徒弟？”

　　“不像吗？稍等一下哈。”

　　说完，穆见春不知从哪掏出假胡子粘上，又戴上道士帽，拿出拂尘，最后压低声音说：“现在像了吗？”

　　虽然看起来很荒谬，但楚暮不得不承认，这么一装扮，穆见春瞬间从清爽男大变成了让人信服的江湖骗子模样。

　　连楚暮都觉得假，瘦猴子自然也是不买账的。他与穆见春拉开点距离后问：“先不说你是不是，你找我想干嘛？”

　　“我想与你做个交换，我重新给你做一个护身符，然后你把我师傅做的这个给我。”

　　“这可是穆大师给我做的保命的东西，我凭什么要信你这个不知哪儿蹦出来的骗子！”

　　楚暮敏锐的觉出些不对，瘦猴子不是标榜的不信鬼神这些东西吗？怎么这么重视一个护身符？

　　穆见春有些急了：“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穆大师的弟子。这样吧，你看看你的符背面是不是有一座山峰的暗纹？”
　　瘦猴子翻过符一看，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个暗纹就是师父绣的青君山。还有，你的护身符里装着一张符纸和一枚铜钱。依你的面相来看，你也就20来岁，这20年间我师父统共就给一女一男两个人做过护身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赵镇宇。”

　　瘦猴子瞳孔地震，说话都结巴了：“你……你竟然……”

　　穆见春把拂尘一甩，满脸傲娇地说：“怎么样，现在信了吧，所以你能把护身符给我吗？”

　　“不给。”

　　“你！”

　　“你什么你，就算你是他的弟子，万一你本事没学到家，做出来的东西效果差怎么办，而且当街和人要东西，跟有病似的，说不定还是个脑子出问题的。”

　　“不给就不给，你凭什么骂人！“说着，穆见春一挥拂尘，手里捏起一张符。

　　楚暮见状忙拍了拍穆见春的肩膀安慰说：“别跟疯狗一般见识。你好，我叫楚暮，我的爷爷是楚德，不知你听没听过？”

　　穆见春欣喜回头，瞬间把刚刚和瘦猴子争吵失败的气愤抛之脑后：“当然听过！师父生前总是提起楚大师，说他俩是挚友。你竟然是楚大师的孙女？”

　　“是的。”

　　穆见春十分激动地冲上去握住楚暮的手：“太好了太好了，师父走之前叫我有事就去寻楚大师，但没来得及告诉我楚大师所在之处，没想到却能在这见到他的孙女，我真是撞大运了！”

　　楚暮不知所措地上下摇动几下和穆见春握住的手，直到手都被捂出汗了，才尴尬地往外抽手。

　　穆见春从喜悦中回过神，看到了在楚暮身边翻飞的追踪符，被两件喜讯插足，他差点忘了此行的正事。

　　“原来昨夜和诡足打斗的是你呀，不愧是楚大师的孙女，竟能从诡足手下逃脱。”

　　楚暮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侥幸而已。”

　　穆见春又从裤兜里掏出昨夜捡到的符纸。

　　“不用谦虚，这个开眼符是你画的吧，好精美！你的修为一定很高。正好你昨晚与诡足打了照面，对诡足有了一定了解，不如我们联手捉拿诡足，为人世间除了这祸害！”

　　楚暮觉得，若是在热血番里，此时穆见春的身上应该已经燃起金色的火焰了。但她此时不得不泼一盆冷水把这火浇灭。

　　“抱歉，这符不是我画的，我不会画符，那些术法也都不会。”

　　“怎么会？你不是楚大师的孙女吗？”

　　“因为我之前不信这些，所以就一点没学……”

　　穆见春蔫巴了，就像一只落水小狗。不过也就蔫巴了几秒，他又抖抖毛振作了精神：“那这符是谁画的？画这符的人功力极深，你带我找到他，我也可以和他商议捉拿之法。”

　　“额，这个……”楚暮抠抠脑袋，不知能不能把花守晞的身份抖出来。

　　“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也不算……”，楚暮斟酌着，又看看周围还站着的几人，还是把“冥王”二字吞下，“不然，你今晚和我一起待着，我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引荐你们认识一下。”

　　穆见春眼里发出亮光，可“好”字还没说出口，一只细长的手抠住了穆见春的肩膀。刚刚还对穆见春爱答不理的瘦猴子突然急切起来：“你刚刚不是说你想要你师父的护身符吗？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今晚要和我待在一起，护我周全。”

　　“护你周全？今晚会出什么事吗？”穆见春有些疑惑。

　　“我们是一起去玩剧本杀的，昨晚，我们中的两个离奇死亡，我觉得今晚那些鬼东西还会继续动手杀人，所以你要护我周全。”

　　穆见春看向楚暮，楚暮点点头说：“对，那两个人应该是被鬼害死的，他们的死状和我们玩的剧本杀里的剧情一样。”

　　大高个立马过来抱住大腿：“是啊道士哥，今晚你就留下帮一下我们吧！”

　　穆见春皱了眉，本来见到楚暮没事，他还很开心自己来的及时，没让那个诡足害人，没想到竟还有其他恶鬼伤人。

　　“我身为一名道士，本就是要为人类除去一切鬼怪。既然如此，我今晚一定竭尽所能护你们周全，捉拿那些害人的恶鬼！”说着说着，穆见春又自燃了。

　　“你一个人哪能护住那么多！我的条件是只能和我一个人待着，专心护我一个，不然你别想拿到你师父的护身符！”瘦猴子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带上了疑惑和怒气。

　　穆见春觉得自己的实力受到了歧视：“我可以的！别说你们四个了，再来四十个都没问题。”

　　大高个觉得瘦猴子不做人：“哥，你不能这样，我也要活命啊！”

　　洛璃对着瘦猴子翻出不知第几个白眼：“切，果然是垃圾，这种人被鬼杀死算了。“

　　楚暮没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瘦猴子看，她觉出了瘦猴子的反常，却猜不透这其中的原因。既然不知道原因，索性就照他说的去做，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楚暮轻拍穆见春的肩说：“穆大师，你跟着他吧，那可是你师父的遗物，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洛璃一块儿待着就行，她有天眼，我有一大堆保命符，我们不会有事。”

　　洛璃本来也不想和那只臭猴子待一块儿，当即就点头表示同意。

　　“以后别叫我穆大师，我还配不上大师这个称呼，叫我名字就好。既然你和这位姑娘都同意了，那我也不强求，你们多加小心，这个给你。”

　　穆见春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现场咬破手指画了张符。血沾到符纸上似乎瞬间有了魔力，繁杂的符文似乎伸出一条条线连向穆见春。

　　“危机时点燃这个符，我就能感应到你们的位置过来帮你们。”

　　楚暮接过点点头：“好，谢谢你穆见春。”

　　俩女生说不用保护就不用保护，可大高个没这个本事，他还是死死抱住穆见春这个大腿不放。穆见春没理他，只是看着一旁阴着个脸的瘦猴子，大高个瞬间明白了真大腿是谁，于是又开始死命缠着瘦猴子不准他走。

　　最后瘦猴子眼里精光一闪，勉强同意了今晚大高个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请求。

　　五个人分成两拨散去，楚暮抬头看看越来越黑的天，也不知这场大暴雨什么时候才会真正下下来。

　　楚暮住宿舍，不方便再带个人，商议之后，洛璃带着楚暮去了自己的出租屋。

　　“你不是本地人吗？为什么自己租房住？”楚暮在洛璃家一边参观着，一边发出疑问。

　　“和家人距离产生美嘛。虽然我爸妈对我也挺不错的，可他们看见我就忍不住要唠叨两句，尤其是我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他们就更觉得我有病了。天天听他们说这说那的，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唉，要是我像你一样有个哥哥，就有人能帮我分担一点火力，我也就不用费这钱出来住咯。”

　　一番发自肺腑的长篇感叹之后，洛璃的表情连带着她伸懒腰的动作一起停滞下来：“额，我不是故意提你哥的，抱歉啊……”

　　“其实，他不是我哥。”

　　“啊？那他……”

　　“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见楚暮不愿再多言，洛璃也没有再追问，两人点了份外卖后就窝在小屋里打起了游戏。很快，天黑了，等二人再抬眼看钟时，已经差不多午夜十二点。

　　洛璃在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

　　“哈——欠，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事了，要不咱先睡吧。“

　　楚暮也很困，但她还是摇摇头：“据我昨晚的经验来看，十二点左右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

　　“啊？你昨晚怎么了？”洛璃瞬间不困了。

　　“我昨晚被一个小鬼缠上，差点死掉，然后又被一个大鬼缠上，差点死掉。大概就是十二点左右吧。”

　　楚暮话音刚落，钟表的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了12点。本来应该在整点响起一段音乐的时钟却因年久失修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滴答”。

　　电灯瞬间熄灭，对面楼却仍有盈盈暖光。

　　若是之前，楚暮会第一时间去检查电闸，但现在，她和洛璃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了一点。

　　黑暗中，连空气都凝重起来，压得人连心脏都不敢跳动得太剧烈，恐引来潜藏在黑暗中的恶魔。突然，楚暮感到耳边一阵阴风吹过。

　　“楚暮，快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