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山千织

7、1

　　夜里十一点半，宿舍楼的灯大多已经熄灭，只有沈屿和林骁的宿舍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光线吝啬地只照亮书桌一角，将其余空间都埋进浓得化不开的黑里。
　　林骁靠在书桌旁的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目光却黏在床边那个背对他的身影上。沈屿侧身躺着，被子只盖到腰，肩线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许多，显然是没睡着。
　　“还在想？”林骁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窗外的夜鸟。
　　沈屿没动，也没应声，只有垂在床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着冷白。
　　林骁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床垫陷下去一小块。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轻轻落在沈屿的发顶。那头发很软，带着洗发水残留的清冽香气，和他平日里清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阿屿，”林骁的声音放得更柔，“我知道那些事对你来说很难过去，但……”
　　“林骁，”沈屿突然打断他，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林骁的动作一顿，随即失笑：“麻烦？你哪里麻烦了？是吃饭要我喂，还是走路要我抱？”
　　沈屿被他这没正经的语气噎了一下，却还是固执地追问：“我是说……以前的事。我总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失眠，还要你……”
　　“还要我哄你，对吗？”林骁接过他的话，指尖顺着他的发丝慢慢滑到后颈，那里的皮肤温热，却透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凉意，“阿屿，你记住，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算麻烦。你的开心，你的难过，你的所有情绪，我都想参与。”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沈屿的耳廓：“再说了，你以为我就没秘密了？我高中的时候，为了攒钱给你买生日礼物，瞒着你去快餐店打了一个月的工，每天站八个小时，脚肿得跟馒头似的，你发现了吗？”
　　沈屿猛地转过身，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你什么时候……”
　　“就你忙着应付那些人的时候啊，”林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时候你每天放学都被堵在巷口，我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看着。后来有一次他们动手推你，我没忍住冲上去了，结果被他们四个人围殴……”
　　“你怎么没告诉我！”沈屿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明显的急切和后怕。
　　“告诉你干嘛？让你担心吗？”林骁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再说了，我打赢了啊。你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是当时被玻璃划的，现在是不是还挺酷？”
　　沈屿盯着那道疤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有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他想起高中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想起自己缩在教室角落不敢抬头的懦弱，想起每次被堵在巷口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他，甚至为此受伤。
　　“对不起……”沈屿的声音哽咽着，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砸在林骁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说什么对不起？”林骁慌了，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让你难过……”
　　“不是的，”沈屿抓住他的手腕，把脸埋进他的掌心，声音闷闷的，“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那么没用，你就不会……”
　　“不许这么说自己。”林骁打断他，语气是少有的严肃，“沈屿，你听着，你从来都不没用。你能一个人熬过那么难的日子，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你已经很勇敢了。那些伤害你的人，是他们混蛋，不是你的错。”
　　他捧起沈屿的脸，用指腹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目光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阿屿，看着我。”
　　沈屿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对上他的视线。
　　“你很好，非常好，好到……”林骁顿了顿，像是在找什么合适的词，最后却只是笑着说，“好到让我想一辈子都赖着你。”
　　沈屿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瞬间红透。他别过脸，却被林骁用手指轻轻勾住下巴转了回来。
　　“别躲，”林骁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让我好好看看你。”
　　昏暗的光线下，沈屿的脸被映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像雨后沾着水珠的蝶翼。林骁看得心头一软，忍不住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带着足以让人心颤的温柔。沈屿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微微张开唇，回应着他的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暧昧气息，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交织。林骁的吻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一下一下，像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林骁才缓缓退开，额头抵着沈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难过吗？”
　　沈屿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是瓮声瓮气地说：“有点渴。”
　　林骁低笑出声，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小心地喂到他嘴边：“慢点喝，别呛着。”
　　沈屿乖乖地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似乎也熨帖了心里的某处褶皱。他看着林骁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那些黑暗的过往，真的可以被这样的温暖一点点照亮。
　　“林骁，”沈屿叫他。
　　“嗯？”林骁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空了的水杯。
　　“谢谢你。”
　　林骁走回来，在床边坐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重新躺回床上，将沈屿拥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样的姿势很亲密，却让沈屿觉得异常安心，能清晰地听到林骁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最天然的安神曲。
　　“睡吧，”林骁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陪着你。”
　　沈屿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林骁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他惯用的洗衣液味道。他想起高中时，每次被欺负后躲在天台上哭，总是能闻到这股味道由远及近，然后林骁就会出现在他身后，默默地陪着他，什么也不说，却让他觉得没那么孤单。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林骁，”沈屿又轻轻叫他。
　　“怎么了？还没困？”
　　“没什么，”沈屿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就是觉得……遇见你，真好。”
　　林骁的动作一顿，随即收紧了手臂，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也是，阿屿。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别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难过了，好吗？你的世界里，应该只有阳光和我。”
　　沈屿没说话，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林骁拍着沈屿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在哄一个不安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屿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显然是睡着了。林骁低头看了看他恬静的睡颜，嘴角忍不住上扬，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我的阿屿。”
　　他关掉了床头的小台灯，将沈屿更紧地拥入怀中。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和重量，这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那些过去的伤痛或许无法完全磨灭，但没关系，他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守护他，直到那些伤痕都被温暖的爱意抚平。
　　夜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黑的路，也能走得安稳而明亮。
　　停文我自己太没用了，我有点恨我自己。
　　大概会在两个月或者我也不知道多久会继续写。
　　会改变

作者有话说

　　[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