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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林曼音抱着猫走了出来,自打养了皮皮,她们两个总形影不离,只今天不太一样。

      她没穿睡衣,打扮的很精神,说了句

      “早。”

      “小姐早。”陈丰亭目光依旧低垂,恰好落在她下身的白色马裤和黑色马靴上。

      林曼音脚步轻快地走向主楼餐厅,芬姐早已备好早餐,见到她笑着夸赞:“小姐今天更漂亮了。”
      陈丰亭就见她眼睛一抬,下巴微昂。像骄傲的小母鸡,他抿了抿嘴。

      女佣陆续端上好几个碟子,都是精致的点心:流心蛋、虾饺、蜜汁凤爪、红米脆肠,还有一个个做成小猪形态、憨态可掬的奶黄包。

      林曼音似乎也很爱吃这个,其它点心吃的少,奶黄包吃了两个。对她平日来说,这已算胃口不错。
      用完餐,陈丰亭给她拉开椅子,她站起身来说了句:“走吧。” 陈丰亭边走边对着耳机敲了两声。

      司机在车旁已经候着了,他同样身着白衬衫与黑西装,见林曼音走来,立刻侧身拉开车门。

      林曼音弯腰上车后,陈丰亭才坐进副驾驶位。车子启动,见到这黑色的宾利车,护卫们纷纷躬身行礼。车向马场开了过去。

      马场占地极广,绿草如茵,视野开阔。远处是连绵的坡地,白色的木制围栏将区域划分开来。

      林曼音一下车,马场负责人与马童便迎了上来,这块毕竟是林家的私属土地,见到大小姐他们都弯下腰来鞠了一躬。

      陈丰亭站林曼音身后半步,也受了这些礼。他不太习惯,林曼音摆了摆手就当打过招呼了。目光径直投向其中一个马厩的方向,脚步不停。

      她去找雪花了,陈丰亭听过雪花的大名,这是林曼音的爱马。她十四岁生日时,天卫听从吩咐,特意从荷兰为她寻来的温血马后代。

      这匹马比对着《魔戒》中甘道夫骑乘的圣洁白马“影疾”找的,通体雪白,找来费了很大一翻功夫。

      林曼音抚摸着雪花,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曼音小姐,该准备热身了。”一道声音传来,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年约四十出头、步伐沉稳有力的男人,他是陈丰亭的师兄,也曾是林安的保镖,因伤退休后,便被安排来教导林曼音马术。

      林曼音见了他站姿摆正了,“好的,刘老师。”刘武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陈丰亭,也颔首致意。

      热身,备马,一切都有条不紊。林曼音虽嘴上说不喜欢马术课,可一旦手握缰绳,踩入马镫,背脊便自然挺直,鱼骨辫的发梢和丝带在风中飘扬。

      陈丰亭站在场边凝望,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他缓缓移开视线,喉结在颈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林曼音骑了几圈马,就朝马场后方跑去。后方是一片带有缓坡的广阔草地。她轻轻一夹马腹,“雪花”便小跑起来。

      陈丰亭选了一匹马跟上,两匹马一前一后小跑着,渐渐脱离了刘老师的视线。

      林曼音似乎放松了许多。她开始加速,微风拂过她的发丝,绿草如茵,美人如画,陈丰亭如同她最忠实的骑士,护卫在侧。

      跑了几圈,林曼音的速度慢了下来。“哎呀”一声惊呼,身体猛地向马鞍一侧歪斜,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失控坠马。

      陈丰亭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猛地翻身下马,疾冲上前。因冲得太急,重心前倾。而就在他几乎要扑到马侧的瞬间,林曼音却轻巧地一拉缰绳,坐直了。

      陈丰亭已收势不住,扑到了“雪花”的后蹄附近。几乎是同时,“雪花”受惊,后蹄下意识地向后踢出!

      “砰!”一声闷响,他顾不上疼痛,抬眼确认林曼音是否安全,连看了好几眼,倒在了草地上。

      林曼音愣在马上,她只想吓唬他一下,可他爆发得太迅猛、太决绝,直到此刻,恐慌才后知后觉地漫上林曼音的心头。

      她慌忙翻身下马,跑到陈丰亭身边:“陈丰亭,你没事吧?”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陈丰亭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林曼音,他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清泪。

      他怔怔地望着那泪水流过脸颊,想出声说些啥,喉咙却过于干渴而失言了。

      马场的风声仿佛静了下来,她的眼泪晶莹,终是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陈丰亭彻底愣住了。

      她看起来像一幅画。

      那种美,令人心碎,也令人软弱。

      深色的血迹正从陈丰亭裤料中渗出,迅速洇开成一团暗红。痛感终于使他收回了理智。

      “小姐。”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嘶哑,语气一顿,又缓缓接上,“是我不好,吓到您了。”他再次强调,“流了点血,止住就好。”

      说完,他强撑着站起来,如常地走了两步。

      林曼音见状,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陈丰亭尽力垂头不去看她。好不容易听她平复心情,又听她抽噎了。

      林曼音压低声音说:“你受伤的事……能不能别告诉老师?他…他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我爸爸的……爸爸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

      陈丰亭不假思索地应道:“小姐,”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什么都不会说。”

      “陈丰亭,我们去医院吧。”陈丰亭这才抬头,眼前的这个女孩,一边要求他保密,一边又要送他去医院,去了医院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他抿了抿唇,回道:“小姐,这种伤去医院,我会被师父笑话的。”

      “那…那好吧…你回去记得处理,缺什么一定和我说。”

      原来,沉默的哑巴,偶尔也会开窍。

      风吹草低,行者成双。他两一路往回走,陈丰亭走路的姿势一如即往,只呼吸重了两分,林曼音在一旁识别不出来,也有意识的走得近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见到了刘武。刘武见两人一道回来,又听林曼音说累了,便没有多问,允了他们先行回去。

      回程的车上,林曼音蔫蔫地靠在椅背上,陈丰亭经过特殊训练,对视线极为敏感。他坐得笔直,目视前方,佯装毫无所觉身后林曼音的目光。

      林曼音自然发现不了这些,一路仍在偷偷观察。

      陈丰亭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脑海里翻涌的,是她一滴滴落下的泪,和身后那一道如有实质、灼人的目光。

      车子终于驶过庄园大门,开进了鸢房区域。

      @@

      鸢房西北处的猫房,陈丰亭坐在靠墙沙发上,沙发很软,他又太大一只,很别扭。

      不过陈丰亭目光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猫。

      皮皮开始还被盯的发怂,毛一簇一簇的炸起,像松鼠鳜鱼。被看习惯了,它也漠不关心了,只有那尾巴尖,偶尔一翘一翘。

      这猫和陈丰亭不太亲近。林曼音盘腿坐在地上给它撸得直打咕噜。

      陈丰亭还是看着皮皮,不然眼神往哪转都不太合适。

      这一个星期以来,许多个午后时光,都是在这般静默的光景中悄然流淌而过的。

      改变的起点,是一个星期前。

      那天,“你怎么又来了?”林曼音开门就说。

      “小姐”,陈丰亭脸上的神情沉静。

      林曼音瞅他两眼,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怎么微信都不知道加呀。”

      她讲话的语调不像家主,倒像福建闽南的口吻,尾调微微上翘,自然而然地带两份娇意。其实林曼音不是不知道家族的保镖会由主人安排行程,但她从前也不太在意。

      不过陈丰亭受伤了,还天天让他一大早过来候着,林曼音暗骂了一句自己死没良心。

      她抿了抿嘴,又暗骂一句呆子。她忍住胸口的闷气,一股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赶紧扫码,过时不候”

      陈丰亭平时总是先掏右边口袋,难得掏了一次左边口袋,手机拿出来了,他操作很快,微信还没加,陈丰亭就扫到了大小姐的昵称“duomi”

      “以后中午再来,”林曼音操作两下,她声音听起来还是冷淡,“我早上不起。不准来早了吵我睡觉!”

      “……是。”贴身保镖本就不必跟着天卫的换防来,只从前林曼音没给任何的联系方式和安排。

      加了微信后,他出现在西北楼外的时间,从清晨,改成了正午,来回几次陈曼音直接让他下午两点再来。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或许是觉得每天为了撸猫跑去主楼麻烦,林曼音大手一挥。

      女佣们来回几趟,又把宠物店搬进了西北楼,设计师也跑来了两趟,给小洋房的一楼安置了一个房间。

      那是皮皮的猫房,各种造型可爱的猫窝星散落在房间各处,玩具随处可见。

      陈丰亭每天进猫房就得先浇水,林曼音在靠窗位置,种了一排盆栽。一个星期过去,上面冒出了猫草,长势稀疏,看上去营养不良。

      皮皮很喜欢猫房,猫草不大爱吃,寥寥两口就没了兴趣。

      而陈丰亭,因为腿伤,也被破例允许进来了。

      他这一个星期每天都被要求坐沙发上。起初,他坐的标准还不觉着难受。

      有一天他正看着小姐撸猫,又听见小姐喊他了。

      “喂,陈丰亭。”你放松点行不行?”她歪着头,语带戏谑,“背挺得跟棺材板似的,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累得慌。”

      陈丰亭僵住了。

      他往后压低中心,努力想放松。但陈丰亭太拘谨了,看起来更滑稽了。

      林曼音也不勉强,懒得管他。笑过就又低下头,和皮皮玩闹了起来。

      这些天,许多个午后,就在这间充盈着阳光、猫毛和淡淡猫草清气的房间里静静消磨。

      还有一次,林曼音抱着皮皮,打算去主楼餐厅吃芬姐新做的双皮奶。开始她脚步急切,结果刚走出西北楼,她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陈丰亭顺着林曼音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到了也笑了。笑容极浅极淡。

      目光所及,花园的景致与一周前完全不大一样了。从前花园只有鸢尾花,难免单调了几分。现在鸢尾花周围,一簇簇绣球花,拥挤着,绽放着。颜色不一。

      陈曼音站在花丛中,她的鼻子翘生生的,眼睛很亮。

      昨天还只是鸢尾花,今日便铺了满地的绣球。

      陈丰亭想到了那句“爸爸,绣球花好漂亮啊。”昨儿林曼音练习画册,遇上了家主随口嘟囔了两句,他也听到了。

      绣球花很美,陈丰亭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家主很爱夫人,林氏主宅以后要改名叫鸢房了,夫人很喜欢鸢尾花呢。”

      现在夫人的女儿喜欢绣球花,他站在林曼音身后,目光专注的望着林曼音,想起了父亲。
      阳光透过交错的花瓣,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是和花瓣一样的颜色,透着嫩粉。

      陈丰亭看着她收回手,跟着她朝主楼走去。

      芬姐拿着文件时进来时,林曼音还在撸猫,“小姐,这是家主让交给你的。”

      芬姐说完,林曼音像是猜到了啥似的,猫也不撸了,她接过A4纸,没一会儿嘴角就垮了下来,

      陈丰亭看着她哀嚎一声,身子向后一倒,刚想往前扶,目光扫过地面止住了。

      地上的毛毯很厚,林曼音陷了进去,声音听着闷闷的:“啊!不想上课!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皮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动,不满地“喵呜”了一声,跳上猫爬架。

      林曼音又滚了一圈,变成了一颗球。
      陈丰亭开始好奇,是什么纸让林曼音变得有点可爱了。

      林曼音自个儿把答案教到了他面前,:“喂,陈丰亭,你也跟我一起学。”上课是件令人绝望的事情,一个人绝望不如两个人绝望。

      陈丰亭就是林曼音选择绝望的伙伴。
      “陈丰亭,下周上课,迟到我让老师打你手掌。”她威胁着,让陈丰亭看手机。

      陈丰亭的手机接收到显示“duomi”发来图片,是下周的课程表。

      他沉默了,又变回了一座山,而林曼音,就是一泉活水。

      这一年,活水涌过鸢房。鸢房多了一只猫,成片的绣球花,和一个保镖。

      那个保镖从十八岁守着林曼音,后来守了一辈子。

      他叫陈丰亭。

      陈丰亭那时候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活泼,娇蛮的林曼音,以后会嫁给一个男人,那男人大她十岁,没活多久就又死去了,留下了她一人,和她的孩子。

      @@

      陈丰亭现在只是回到了房间,黑漆漆的瞳孔在屏幕上停顿,看了叫“duomi”的昵称。

      “你已添加duomi,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和一张还没下载的图片。

      他放大图片,看了好一会儿,食指按下电源键,熄了屏。室内陷入黑暗后,那些课程名称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语文…数学….物理。还有,duo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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