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书》华淑

34、第 34 章

　　上班第一天，晴朗了半月的纽约下起大雨，雷电贯穿天际，天仿佛破了一个大窟窿。

　　陈斐开车把何知舒送到丰汇纽约分部楼下，服务很到位的撑伞把人送进大楼内部，又体贴的退下。

　　何知舒被她逗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待会要看见顾昂的紧张也淡化几分。

　　越是想平常的看待两人的关系，越是难以忘记他是她的……男朋友。

　　远远的李秘书就看见了她，有些震惊。

　　这就是小陆总走的那天神秘兮兮说的那个大惊喜吗？他感触倒是不大，打工人而已，他跟顾总是完完全全的上下级关系，可没有那一层兄弟情谊在身上。

　　所以无论今天是见何知舒的第几面，他都会当成第一面来对待。

　　“何小姐，请跟我来。”

　　及时的出声引导，让何知舒不那么尴尬，跟着李秘书简单办理入职，她被带到一处办公室。

　　李秘书现在倒是有些不淡定了，这间是小陆总的办公室，也就是说她直接顶的是路北年的位置。

　　一下子就想到了顾总的私心，妥妥的关系户。

　　鉴于两年前的先例，李秘书还是选择少说话，多关注行踪。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了，我是顾总的私人秘书，有事请致电，这是我的号码。”

　　添加上那串数字，何知舒向他道谢，走进办公室。

　　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刚进丰汇就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会不会引发众怒？

　　办公室被人打扫过，干净得一尘不染，设备也都被换新，看样子很用心，她猜测有顾昂的手笔。

　　很快任务就被放到她的办公桌上，进来送文件的人不但没有对她持有敌意，反倒对她很客气，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这种对待让她觉得很怪异。

　　外面的雨连绵不绝，带着凉气，一个干练的东方面孔敲了敲门。

　　“何总，我叫贺雪，是新派给你的秘书。”

　　边说着话，贺雪快步走到边上把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吹进来的雨滴。

　　“好，把这些文件分类整理好，我去和顾总见一面，等我回来处理。”

　　听到处理二字，贺雪的眼睛亮了一下，对她的态度更好了。

　　“何总，您慢走。”

　　那种怪异感变得更强烈了，何知舒加快脚步，去到顾昂所在楼层的办公室。

　　门外工位上的李秘书不在，她只好自己敲门进去。

　　顾昂连头都没抬，手里很快的翻看文件，半晌没等到来的人开口，他才缓缓抬起头。

　　金丝边的眼镜挂在他的鼻梁上，挡住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来了怎么不说话？”

　　搁下手里的文件，顾昂把她带到刚刚的位置坐下。

　　何知舒回忆刚才的场面，顾昂在公司和在家很不一样，在家没皮没脸的，工作时倒是一丝不苟起来。

　　“顾总，今天入职理应来知会你一声，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下去工作了。”

　　“……”

　　想说的话还没开口，通知顾昂开会的电话就先过来，看看身旁的人又思酌工作。

　　“下班等我。”

　　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就放她走了。

　　一整天何知舒都在贺雪的协助下熟悉公司的大小事务，贺雪很热心，有些像是……怕她跑了。

　　工作时，贺雪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在下半时得到释放。

　　“何总，你会长久的工作吧？”

　　收拾文件的手一顿，何知舒抬眼望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贺雪的表情带着纠结，挣扎之后还是决定全盘托出：“何总，你现在的位置之前是小陆总的，他，从不管这些，只回答是和否。”

　　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要被他折磨疯了，好不容易他被调走来了个负责任的，何总，你可千万不要离职啊！

　　何知舒像是没有听清，“你说这个位置之前是谁的？”

　　“小陆总啊，路北年。”

　　小陆，小路，办公都走捷径。

　　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擦着桌子，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地上，安静的办公室只有外面哗哗的雨声。

　　天然的白噪音有着很好的静气凝神功效，何知舒很快就平静下来。

　　“知道了，我尽量。”

　　得了她的回答，贺雪在手机群里发布了这一则好消息，许多人冒泡欢呼，并为京市的人点上几根蜡烛。

　　混乱的思绪也被雨声抚平，不知等待多久，她没了耐心，收拾几份文件欲走。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带着期待拿起，是短信。

　　她懊恼的皱眉，在想些什么？

　　压下心里的别扭，她带着东西去了顾昂的办公室。

　　“顾总还在开会。”

　　身后传来李秘书的好心提醒，她一上来就直奔办公室，没有注意到李秘书在。

　　尴尬的回望一眼，她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找顾总有点事。”

　　“叮咚——”

　　电梯停在这一楼层。

　　迎着女人的目光，顾昂信步走过，侧目看了一眼李秘书，他很识趣的下班了。

　　“真的过来找我了，女朋友~”

　　手里的文件被他抽出放到一边，从身后虚虚环抱住她，下巴被搁在她的肩膀，很随意的动作，却把她定在原地。

　　“外面在下雨~”

　　蚊蝇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响起，掷地有声。

　　“那去我家好不好？”

　　“？？？”

　　何知舒不明白这两者怎么联系在一起。

　　也不明白为什么真的跟着他进了他家，明明自己家就在隔壁。

　　熟悉的沙发布置，手里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下班时间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有回家，陈斐正在信息轰炸，替她痛骂这个压榨员工的老板。

　　怎么总是恍惚呢？

　　鲜活的顾昂进入视线，她的眼里安静的世界出现了一个运动的物体，一点一点的聚焦在他身上。

　　一杯带着温度的水递来，无意识的抬手接过，氤氲的水蒸气充斥鼻腔，是姜的味道。

　　“夏天不用喝这个的。”

　　嘴里还未散去的浓郁姜味还没散去，眉头紧锁的顾昂听不来她这句话。

　　“做了你就得喝。”

　　语气凶巴巴的，有些赌气的成分。

　　他试了这么多次，这一版的姜味最重，差点把他送走，肯定符合她的口味。

　　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了。

　　在他充满威逼的眼神下，何知舒还是尝了一下，味道出乎意料的满意。

　　辛辣的姜味和红糖的甜味一样浓烈，灼烧着她的口腔，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味道。

　　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好喝。”

　　顾昂全程是皱着眉头看她喝完的，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玩意。

　　“没了，下次再喝。”

　　“顾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不然，她会觉得像欠了高利贷一样，感情上的债，她还不起。

　　雨滴落在树叶上，打落一地，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变得有些紧张。

　　顾昂喉结微动：“那你也对我好一点。”

　　何知舒觉得她确实一直都对他不好，熟悉的东西总能唤起很多回忆。

　　港城他带着少年气执拗的坚持，在那时的她眼里，都是负担，但现在再回忆起那些，是她在践踏。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她半句话，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愧疚。

　　“想什么呢？”

　　收拾好厨房的顾昂见她还是之前那副平淡的样子，凑到她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的变化太大了，在京市她还是叶书的时候，明媚张扬，没心没肺的，港城她虽咄咄逼人，但情绪也还是写在脸上，现在……

　　依偎在何知舒的颈窝，从下往上看她的脸。

　　她似乎心思重了很多，他看不出来，也没办法猜。

　　“我之前是不是来过你家？”

　　主动的牵起顾昂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

　　顾昂的神思飘到那天晚上，“没有，我没在这边住几天。”

　　就让她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她主导的意外吧。

　　晚上，在顾昂的百般挽留下，何知舒还是回了隔壁，家里还有陈斐一直在闹腾呢。

　　站在门口，何知舒神秘的对他勾勾手指，又在他头低下来的时候，亲了他的唇一下，顾昂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了屋内。

　　食指抚上下唇，似是在回味。

　　“坏女人。”

　　没等何知舒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平复心情，陈斐就把她劫到沙发上。

　　“哼，工作第一天就冷落了我，su，我要闹了！”

　　面上一副吃醋的表情，何知舒庆幸还好她没注意自己。

　　“fei，工作很忙的，我刚加班回来。”

　　骗鬼，这边的工作才不会加班，她就没见过几个人加班。

　　陈斐忘记了，她身边也没几个上班的人。

　　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显然是不接受何知舒这个借口。

　　“fei，公司刚调上来一个东亚的老总，下班了非得把我留下，我没办法嘛。”

　　隔壁房子里的顾昂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难道真正会受凉的是他？

　　她这一句话其实就足够陈斐原谅了，但是陈斐还是想要维持一下面子，避免被说无理取闹。

　　“放假了陪我出去玩。”

　　底气不是很足的说出这句别扭的话，何知舒知道她已经被哄好，扑上去抱住她。

　　“好，下一个假期全部陪你。”

　　陈斐撇撇嘴，低声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心情很快多云转晴。

　　“诶，su，我每天在家真的好无聊，你说我要不也找点事情干干？”

　　雨滴声夹杂着陈斐的声音，空灵的何知舒以为她听错了。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聊？”

　　据陈斐所说此前的好几年她都是这样度过的，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感，还很乐意以后就这样生活。

　　陈斐犹豫的咬住指甲，这样无所事事的度过了太久，再次见到何知舒之后她就不想再和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来往了，他们从来没把她当过朋友，叫她一起也只是为了买单，她不说，不代表她是个傻的.

　　以前混习惯了，也没个正常的引路人来矫正她的行为，就那样一直错下去。

　　没事就喝酒，喝醉了就被她哥接回去睡觉，睡醒了被教育，消停几天之后又出去，周而复始，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干什么。

　　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她的未来，从不多想，也从不回忆。

　　跟何知舒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心里有些埋怨她哥为什么不多管管她，像何衍之那样，至少她现在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都有事情要做，只有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心情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陈斐有些意外，她以为面对这些时她会流泪的。

　　“fei，单线程有单线程的好处，你没必要像我们一样，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哎呀，不想这个了，今天下雨，咱们早点休息？”

　　邀请的眼神让陈斐开心起来，嘿嘿又可以睡在一起了！

　　何知舒的卧室里什么都有，随意找了一部影片投到墙上的幕布上，两人就这样靠在床头，一边吃零食一边闲唠，上班的疲惫慢慢从身上剥离。

　　“fei，有你真好。”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事事都配合的搭子呢？

　　手里的薯片被陈斐坏笑着叼走，“哼，知道我好你还不多陪陪我。”

　　还费尽心思出门工作！哼！何知舒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但是她还是支持她的，在她心里，何知舒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做什么成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知舒很忙，熟悉了丰汇的工作后就出现了很多以前没有被发现的漏洞，她一个人精力有限，有些工作她下班时间也在独自完成，至于顾昂只会更忙，纽约这边被路北年调教好的人才都被他带着回了京市，补上来的都是没那么出色的人，peter也不在，他和何知舒两个人分成四个人，才堪堪够用。

　　底下的员工较以前轻松一些，工作的积极性提高不少，纽约丰汇也开始大肆扩张。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窗外风景成了他们放松的唯一途径。

　　顾昂懒散的倚靠在桌边，摘下眼镜，捕捉着她的神色，通过她的眼睛他看到了繁华的纽约。

　　带着体温的衣服披上肩膀，何知舒转身正面环住顾昂的腰。

　　措不及防的力道让顾昂后退半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顾昂，忙起来果然就没心思想其它东西。”

　　顾昂抬手抚摸她染黑的长发，这是她工作后第一个休息日去染的。

　　深吸一口气，独属于她的味道让他安心。

　　“那也要想想我，su。”

　　酥酥麻麻的嗓音钻进何知舒的耳朵，带来痒意。

　　她和陈斐打电话被顾昂偷听到了，自那以后他就爱叫她su，明明是同样的称呼，他叫出来就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接下来会更忙的，顾总，好好工作哟。”

　　这段时间两人私下见面很少，今晚也是顾昂趁她在办公室睡着偷偷把她抱到楼上来的，不然今天应该也不会出现私下见面。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工作总觉得少点什么，现在何知舒在身边，他反倒觉得工作碍事，只想和她在一起。

　　“我以前忙的时候也会想起你。”

　　顾昂移动到椅子旁边坐下，何知舒被他放在腿上。

　　“想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想你会不会想起我，想你那时候怎么那么狠心……”

　　越说越惆怅的语调被何知舒堵住，一点一点填满顾昂心头的空缺。

　　“多看看……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