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类爱情》八寳、

4、【第三章】

　　肖清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一只吸血鬼已经足够杯具。
　　可回到家她才知道，当你的父母误会你跟这只吸血鬼有一腿的时候，这才是赤裸裸的杯具。可是也不怪肖清的父母多想，大一的第一个假期，就带回了一个男人，搁谁谁不乱想？

　　乱想只限于想像。
　　接下来方执的话则是将想像推到了现实中。

　　“我们注定是要相爱的。”
　　“……噗！”肖清记得教训，直接把口里的可乐喷了出去。

　　原本和颜悦色的肖父肖母也有些变了脸色。
　　于是一顿气氛还算融洽的晚饭不欢而散。肖妈去厨房收拾，肖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肖清拉着方执跑到小区的老年活动区谈话。

　　“我们需要谈谈了。”
　　肖清坐到秋千上，用脚尖划拉着地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种话？”
　　方执站在她身边扶着秋千的锁链，俯视着她的发顶，目光闪烁：“恩，我可以不说，但那并不代表着它不会发生，那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我们才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我们两年前就见过面了。”
　　“可是……”
　　“你现在穿的还是那件外套。”
　　“你用不着告诉我它已经变旧的事实……”

　　这件昂贵的外套她已经穿了两年了。
　　那只单只的旱冰鞋她已经穿了很多很多年，久到已经不记得多少年了，久到已经不记得另外一只旱冰鞋是怎么不见的了。突然想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肖清逼迫自己停止习惯性的神游，言归正传：“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她终于也是走上了琼瑶式路线。
　　可她却没有腹诽的心思，因为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的感觉突然变得很怪异。那感觉就像是——要将旧外套和旱冰鞋丢了一样，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你是吸血鬼，而我是人。”
　　“我说过，我只有一部分吸血鬼的血统。”
　　“无论如何，你和我都不是一个品种的。而且，你不会死，而我会。”
　　“谁说我不会死？”

　　难道我又被动漫骗了？
　　肖清一怔，突然发现动漫果然只能用来花痴，不能信。
　　方执满脸正经：“因为我不是纯血统的吸血鬼，所以我的寿命只有一千岁。”

　　“……”
　　肖清突然觉得性格看起来很冷漠的方执，其实就是个天然呆。
　　她语重心长的解释：“我们人类是活不到一千岁的……”

　　“2012你们就会变异了。”
　　“你对预言什么的，还真是执着……”

　　说到预言。
　　方执的脸色突然暗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肖清，自己的预言能力正在一点点的减弱，他的黑瞳，也已经无法再变成琥珀的颜色。这代表着什么？他看不到未来，所以他不知道。

　　发觉了他的脸色不对，肖清以为触到了地雷区。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谈判什么的还是延迟一下，于是她转移话题：“对了，你吸了我的血，我会不会也变成吸血鬼？”完全是可有可无的问话，因为她已经完全不相信动漫里演的了。

　　“会。”
　　“这我就放心……什么？！”

　　肖清的毛完全炸了起来。
　　当然，这跟喝可乐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一瞬间，獠牙、鲜血涌入脑海，自己伸着尖齿吸血的景象惊悚的出现，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口腔里突然出现的血腥味。忍不住一阵干呕，她的脸都白了：“我真的会变成吸血鬼吗？然后失去理智……然后被吸血鬼猎人杀死，化成灰儿飞走……”

　　肖清是越想越怕。
　　方执却没理解肖清的想法，疑惑的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这么害怕？”下意识的将她柔软温暖的身体拥入怀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虽然他不懂温柔，所以手下的力气有点……不过这没什么，意思到了就够了。

　　“我要成灰儿了……”
　　肖清悲催的想要落泪，不由得想起一首歌：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

　　“为什么你要变成灰？”
　　方执扳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你不愿意变成吸血鬼陪我吗？”
　　他的黑瞳乌黑硕大，涌出了些被刺痛的情绪，令肖清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但她对变成吸血鬼这种事实在是无法接受。

　　“我要是变成了吸血鬼，谁来给你血喝？”
　　“吸血鬼伴侣之间，是可以互相吸血的。”
　　“……人类的血比吸血鬼的要甜美些。”
　　“为什么要这么认为？吸血鬼的血液要比人类的好喝。”

　　又他妈被动漫骗了！
　　肖清落下两行清泪：“血都给你吸了这么多了，到最后还要变成吸血鬼，我怎么这么悲催？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要让我碰到……我不要变成吸血鬼，他们又冷漠又无情，还要忍受千年不死的寂寞……我不要做不要做啊……”

　　一时委屈，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说完肖清就后悔了，泪水倏的止住，有些不安的看了眼方执——脸色果然不好看。微尖的下巴线条紧绷，乌黑的瞳涌上阴霾。他的表情之中，有隐忍着的悲伤。肖清的心咯噔一下，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伤害方执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慌忙的出言道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肖清坐在秋千上，有些无措的看着方执转头离开，看着那修长的身影逐渐湮没在夜色之中，他的背影孤高决绝，给人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可这并不是错觉。
　　直到假期结束，方执果然没有再出现。

　　******

　　归校的火车上。
　　肖清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的空座位发呆。
　　扔了外套和旱冰鞋的感觉又涌上来，心空落的难受，肖清长长的呼了口气，却没能让压抑的心情得到缓解。拉开背包的拉链，肖清掏出那只单只的旱冰鞋。

　　“老朋友。”
　　肖清对着旱冰鞋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还没等老朋友“回答”，肖清就听到轰隆一声响，接下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尖叫声和喧嚣声刺痛了耳膜，肖清只觉得剧痛难忍，然后就昏了过去。等她再度醒来时，满目都是黑暗。

　　发生了什么？
　　肖清手足无措，恐惧在黑暗中无限制的滋生。
　　耳边只有别人疼痛的呻吟声，却看不到一个人，就好像置身于地狱里一样。

　　“有、有人么？”
　　说出来的话是令自己惊讶的沙哑。
　　身体疼的厉害，不知道哪里受伤，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着。无助感涌上来，一向强势的肖清也忍不住落了泪。费力的想要扒开眼前的东西，可努力白天也是徒劳。于是她泄气的大哭：“可恶，我还不想死啊……为什么倒霉事儿都让我遇到了……方执你在哪啊……呜呜呜……”

　　方执你这混蛋。
　　说什么注定相爱，我要是死了，你还爱个毛！
　　肖清无力又扭曲的躺着，心里把方执骂了千遍万遍。

　　“相爱跟你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废话，我要是死了，你和灰儿相爱吗？真是的……呃，你……”肖清说到一半就怔住，瞪大了眼睛，泪水却是落的更急。心跳的很快，因为恐惧，也因为期待。颤抖的声线满是不确定的情绪：“……方执？”
　　“恩，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
　　却像是□□一样袭击了肖清。

　　“哇——！”
　　肖清很没形象的大哭出来，本来就脏脏的小脸更是画了花：“混蛋你怎么才来？我都要痛死、吓死了！”越想越委屈，肖清哭得更凶。哭的时候还不忘了腹诽一下子：死方执你怎么也不安慰一下我？

　　她不知道，现在的方执只是个幻象。
　　肖清坐的火车遇到了山底滑坡，现在的火车压在了大石下，站在外面的方执根本无法与肖清见面。况且现在这个时候，方执不能见肖清。一个星期没见，方执疯狂的想要吸肖清的血。

　　但是她的血，对他来说却是毒药。
　　每次吸完肖清的血，他的五脏就会抽搐到一起，撕裂般的疼。体内像是有两股力量发生了冲撞，刺激出一种古怪的感觉，那感觉在体内疯狂的游走，仿佛要搅烂方执的内脏。

　　可他却又抵挡不住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与肖清相处的越久，那种欲望就越强烈。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对于她血液的渴望了。他不怕那种疼彻心扉的疼，只是怕伤害了肖清——这时他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就叫爱。

　　“你不会死的。”
　　短暂的静默过后，方执开口道，“我们要相信命运。”

　　“我不要相信你的预言了。”
　　肖清抽噎着，有些负气，“既然你会预言，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会有滑坡？”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无法预言了。”
　　“……为什么？”

　　肖清没有看到，此刻的方执表情是多么的落寞。
　　但她依然能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的忧伤与寂落，身体的疼痛与内心的恐惧之外，肖清的心里突然又多了种心疼的情绪。那情绪一闪而过，立马被疲惫感吞没，肖清觉得好累，累得想睡觉。

　　“不要睡。”
　　方执清冷的声音响起，“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只有部分吸血鬼的血统吗？”

　　“……记得。”
　　“我的母亲是吸血鬼，而我的父亲是玛雅人。”
　　“玛雅人？”肖清有些吃惊，但想想也是，怪不得他会预言。
　　“是的。母亲因为违背了族长的意志而被全族人追杀，逃到墨西哥时，被玛雅人所救。我父亲是玛雅族族长之子，他被母亲的美丽与神秘所吸引，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与她相爱了。”

　　吸血鬼与神秘玛雅人的爱情。
　　听起来竟是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因为转移了注意力，疼痛感有些减轻。
　　方执继续说：“他们相爱的预言，是我爷爷，也就是当时的族长说的。即使已经预料到了，可他还是没能阻止。于是这段禁忌之恋引起了吸血鬼与玛雅人之间的战争。不久后，玛雅人消失了，而吸血鬼也变成了永生不死的怪物。”
　　“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所以寿命只有一千年？”
　　“恩。我的身体里留着玛雅人和吸血鬼的血液，但当我开始依恋你的鲜血时，预言的能力就已经慢慢消退了。”方执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所以说，我已经无法预言了。”

　　方执并没有讲故事说完。
　　他没有告诉肖清关于那个诅咒的事情。

　　“这里有生命迹象！”
　　忽然有人在外面大喊，眼前的东西似乎动了动。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努力，肖清被营救人员挖了出去。她被人七手八脚的送上担架，然后盖上了毯子。头昏昏沉沉的，她虚弱的抬了抬手：“……里面还有人。”

　　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
　　就在她努力再次开口时，方执在担架边出现了。依旧是那般冷漠帅气，阴冷的五官妖冶的仿若夜间盛开的曼珠沙华，冷傲孤绝。冰冷的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放心，我在。”

　　肖清松了口气。
　　眼皮很重，她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意识消散之前，方执的声音又想起：“在玛雅族，我叫做丘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