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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郎玄圭之父之审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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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空中盘旋了数圈,罗盘的指针却始终稳稳指向下方某个点。
“那人可能坠下去了。”陆子白道。
两人快速降至地面。浓密的树丛间,一具矮小的尸体映入眼帘。
滕九皋走上前,蹲下身翻了翻尸体,片刻后,从尸体怀中拽出一张追踪符。他手指一攥,那符顿时化作一滩灰烬。
几乎同时,罗盘的指针猛然定住,不再跳动。
滕九皋皱眉,摁住尸体的胸口探了探,低声道:“这人……估计昨天就死了。有人一直借他的躯壳附身。”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道:“找那魂去。”
“怎么找?”陆子白问。
“瞎找。”滕九皋回得干脆,转身便朝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走去。
陆子白眉头一跳,连忙追上,低声道:“你小心点,你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旁边的一棵大树忽然枝条一颤,猛地伸长树枝,卷走了小矮子的尸体。
滕九皋顿时站定,脸色一白:“这是哪儿?”
陆子白盯着那树,沉声推测:“……可能是郎老宗主的宅子。”
两人尚未动弹,一颗紫莲却像动物一般蠕动,带着花苞直直朝他们袭来。
陆子白反应极快,挥剑便斩:“看来不能不动。”
话音刚落,更多花茎如毒蛇般扑来,他脚步轻闪,剑光交错,瞬间削下一大堆荷叶。
可滕九皋却被忽略。他站在原地,毫无动静。
陆子白一边挡,一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那些茎的根部。它竟生长在一个巨大的铜质花盆中,盆壁上雕满繁复花纹,而滕九皋站的那一侧,正对着一块干净的留白。他心头一动。
“你往我正对面走!”滕九皋也恍然大悟,“找没有雕花的地方站着!”
陆子白闻言翻身跃起,落在滕九皋斜对角的位置上。
果然,枝条一顿,像被抽去了力量一般,齐齐收了回去,空气重归寂静。那颗紫莲依旧静静伫立神秘,高洁。
“我想进去看看。”滕九皋忽然开口。
陆子白眉头一皱,冷声反驳:“你疯了?这还都只是外围的防护,若是再往里走……你不怕命都没了?”
“可那魂魄偏偏朝这边飞。”滕九皋道,语气意外地平静,“我觉得,它有自己的理由。”
他顿了顿,又看向那盆景莲花,忽然轻声补了一句:“而且,你不觉得这盆景……挺好看的吗?”
陆子白闻言,目光冷冷扫了一眼那刚才差点将他抽飞的小紫莲,脸色微沉,讥讽道:“好什么看?你难不成想拿回去养?”
滕九皋笑了笑,没有回答。
陆子白一个没注意,滕九皋便没了踪影。
他回头,只听身后拂过一阵风,那风无声无息,却带着明显的方向性,直吹向深处。
盆景长廊中,十二对古树、灵植列列而立,一枝一叶对称工整,分别被种入高阔的铜质花盆之中。
这些花盆上皆雕满纹饰,有的是飞禽走兽,有的是藤蔓缠枝,有的空白如镜。它们看上去只是寻常盆景装饰。
铜盆古雅,道纹精致,与盆中之树相得益彰,尽美焉,尽善亦焉。
但越看越不对劲。
那种极致的整齐、那种一丝不乱的对称,恰恰令人细思恐极。
陆子白目光一敛,握紧了手中长剑,踏入长廊。
他缓步走向第二对盆景:两株榆树,根下覆盖着一层湿润的苔藓。此处并无异动,只是那小矮子的尸体正被倒吊在树上,残破不堪,模样可怜。
第三对盆景则为迎客松一对,苍劲遒雅。此树极难寻得,传说一株便可值万金。
陆子白的目光落在松针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别扎我……”
下一瞬,那松树竟仿佛听懂了似的,枝条一动,铺天盖地的松针直刺他的双眼。
陆子白眼神一凛,身形猛地一旋,避开左侧那株;却没想到,右侧的迎客松忽然抽动枝干,狠狠朝他抽来!
他急忙跃起,却终究还是被一左一右的夹击绊倒在地。
就在那根宛若银针的松针即将穿透他眼眶的刹那
“锵——!”
灵光乍现,松针竟被拦了下来。
陆子白猛地抬头,只见怀苍立于空中,挡在他眉眼之前,剑身微颤
“金克木”滕九皋站在远处,掐诀照明,道。
两颗树缩了回去。
陆子白喘着气爬起,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大声问:“第四对,怎么过?”
滕九皋指了指盆景底座:“看看纹样。”
陆子白低头,只见脚下第三对花盆沿上刻着一幅繁复的浮雕图——松林茂密,纹路曲折,一眼便知属木。
他再看先前几组:
第一对盆景:水纹涟漪,属水
第二对:井纹对称,属土;
第三对:松林茂密,属木;
再往后看,雕纹逐步过渡为烈焰焚烧、金刃交错······五行赫然排列。
“子五行为水,丑为土,寅为木······”
这原来是按照天干排的!
他再次俯身看向脚下的花盆,那第三对盆景上刻着八个字:木通万朽
他又回头望去,第二对盆景底下则刻着:
“土生气,慢养根基。”
往前看,第四盆盆景上的刻字为: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句话出自孔雀东南飞,他终于明白了。
这十二对盆景,不只是护宅机关,更像是一场修道试炼阵。
每一对,对应一个地支,也对应修行者必须经历的一重境:
第一对,立志启愿,静中生动;
第二对,筑基纳气,慢养根基;
第三对,通脉入身,松针刺骨;
第四对,情劫炼心,情欲劫现……
一切早已写好,只待他一一走过。
这些盆景并非杂乱无章的布置,而是循着某种古老的道法逻辑,层层设下的试炼。
走对一程,过一关;走错一步,命丧其间。
也正因此,那毫无气息的小矮子才会在纳气的榆树前被卷走!
紧接着,陆子白迈入了第四对盆景:两棵桃树迎风而立,花未开,枝未动,唯有一缕香气在无风中轻轻荡起。
就在他落脚的瞬间,滕九皋的身影忽然显现。
“你回来做什么?别来送死!”陆子白的语气带着怒气。
可滕九皋只是走上前,握住陆子白的手,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那一吻既不激烈,也不轻浮。
陆子白被吓到飞起,他猛往后一跳,挥出问遥,剑尖直指对方的胸口。
“遐哥儿,跟我走。”对方说。
???
陆子白愣了一瞬,随即怒道:“走什么走?你他娘的又在发什么疯?!”
他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咬牙再补上一句:“真恶心……脏人。死断袖!”
话音未落,一股沉重的力道猛然袭来,将他狠狠扯向别处。
眼前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摔在了第五对盆景前。
?????
陆子白皱眉细看,只见前方盆景已变,桃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石榴树,繁枝密叶。
盆上的雕纹也变成了井字纹,旁边篆刻一行字:“土育丹田,孕灵化形。”。
他还没完全爬起,脚下的土壤便骤然塌陷,陆子白还没来得及化形,便被吞入其中。
“草……完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浮了起来,灵魂轻飘飘地往上升去。
一睁眼,陆子白竟还看见自己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
还未来得及惊讶,他便猛地一震,魂魄重新归位,呼吸恢复。
睁眼时,只见滕九皋站在不远处,淡定地收起缚魂网,朝他抬了抬下巴:“继续。”
于是,陆子白在后续关卡中连闯:
两道火炼,三道净心,一道问心。
直至最后一对盆景前。
滕九皋早已站在那,手上亮着照明诀,似乎等了许久。
“这里要用飞的。”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一手揽住陆子白,御剑而起。
风过枝头,剑起而落,两人稳稳站在盆景长廊的尽头。
陆子白怔怔看着对方,神情仍有些恍惚。
“已经……完事了,对吗?”
“对。”滕九皋淡淡应了一声。
可陆子白还是没想明白。
第四关到底是什么?不是情劫吗?滕九皋怎么会出现?
“你刚才……一直在最后一对盆景前等我?”陆子白低声问。
“对。”滕九皋答得干脆。
“当真?”
“千真万确。”
听到这话,陆子白的脸一下红了,连脖子都烧了起来。他只觉得心跳乱了节奏,整个人有些发麻。第四对盆景前,出现的,到底是谁?好像是幻觉······
情劫,滕九皋···这两个词,怎么着也难以在陆子白这里对上号。滕九皋怎么会是情劫呢?难不成以后两个人是情敌?但那一吻又是什么情况?恶心人吗?这机关设的,真够龌龊。这郎老宗主真不愧是缺德负心汉,在恶心人的方面还真有一套。
此时此刻,滕九皋就站在他眼前,眉眼安静,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
可陆子白却忽然不敢再看对方了。
他别开视线,低头装作在看路,手心一阵发热。
他不敢让滕九皋知道自己的第四关出现了什么;他也怕这一眼,会把那份本该藏得好好的情绪露出来;怕两人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友情,会因为郎玄圭他爹的阵法……彻底结束。
“这宅子里……怎么没人把守?”陆子白四下望了望,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几分戒备。
滕九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曾跟家里来过几次。”
他顿了顿,指了指前方远处那隐约可见的飞檐与殿宇,“这一大片山其实分为两部分,一边是老宗主的住所,另一边是附属的道观。”
“虽说都归他管,但道观那边白天是对外开放的,平日也有信众前来拜祭。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还没真正靠近他住的那一块。”
陆子白点了点头,心中稍安,但眼中仍带着几分警惕:“所以……这地方平时是能进的?”
“白天可以,晚上就不好说了。”滕九皋答道,“而且现在这里不太对劲。照理说,就算是开放区域,也该有人把守才是。”
“算了,走吧。”陆子白低声道。
他迈步,跟在滕九皋身后,沿着大路缓缓前行。
眼看就要踏上道观前的石阶,忽然,几道灵光猛然划破空气,直奔滕九皋而来!
陆子白眼疾手快,猛地一扑,将人压倒在地。
“好险……好险……”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再慢半拍,那灵光极可能正中滕九皋胸口,直接致命。
滕九皋被他压在身下,脸色微变,正欲起身,不料刚一抬肘往上撑······
“唰——”
一张灵力交织的大网从天而降!
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迅速向两侧翻滚,那网擦着衣角落地,灵光一闪即收,力道惊人。
“我就说……”滕九皋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这地方怎么没人”
陆子白看了滕九皋两眼,迟疑了下,终于开口:“你……没伤着吧?”
说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对方脸上的红印子上
陆子白愣愣地盯着,眼神不自觉发直。
滕九皋察觉到他的视线,抬手捂住脸,语气闷闷的:“没伤着。”
“你脸上······”
“不重要!”滕九皋打断了他,声音比平常拔高了几个度。
陆子白被吼的一愣,反射性皱了眉:“你喊什么喊?我又没骂你。”
滕九皋沉默了一瞬,耳根悄悄红了点,低头理着衣襟,咬了咬牙才低声道:“……不是不让你看……但你也别老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