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池钧砾川

19、第 19 章

　　“这两天是不是快出成绩了。”林玥尧问。

　　“是啊，明天出。”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着要去哪个学校？”

　　望暹思索片刻：“等明天看看具体多少分吧。反正我是想回芩乡，离芩乡越近越好。”

　　“不留在天门吗？以你的成绩，上天门那些好学校没问题的。”

　　望暹撇着嘴扭了扭头：“不。我不想留在天门这边。原本我还想着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再回去呢，结果录取通知书最起码要八月份才下来。我打算人先回来，东西到时直接寄到外婆家了。”

　　“就这么急着回来吗？”林玥尧笑了笑。

　　“是啊，就这么急。我可想你和外婆外公了，你不想我回来吗？”望暹似乎在扣着什么，镜头跟着她用力的动作一晃一晃。

　　“想啊，不过暑假我可能回不去了。下次见面，要等到过年了。”

　　“没事，反正到时我可以来蕉蒲找你，日子还长着。”望暹情绪回升，对着镜头笑了出来。

　　-

　　成绩出来，望暹考了六百三十多分。

　　外婆外公高兴坏了，激动得立刻打电话给望暹庆祝，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望暹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只说前几天提前寄了些东西回去，她明天的票回去，估计晚上能到。

　　外公开车去接望暹，见了面，望暹整个人又长高不少，已经比外公还要高了。面容也更加成熟，眉眼间完美继承了程励的锐利与冷峻，轮廓却有着外婆的温润与柔和。

　　但此时，往日里那双明亮的眼睛不知是因为长途奔波，还是因为其他，几乎失去光彩，见到外公，望暹努力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回去路上，总迫不及待分享各种新鲜事的嘴巴一反常态地微微撇着，脑袋拧向窗外，一直盯着外面漆黑一片的田地发呆。

　　在出成绩前，望暹与他们打电话时，他就老感觉望暹的状态怪怪的，像被薄云挡住的太阳，光线依然刺眼，但地上的植物仍能明显感受到那热量没有以往强烈。

　　外公了解望暹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见她一直没主动要说的打算，便先开口询问：“你妈惹你生气了？

　　望暹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才用鼻子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什么原因哦。”

　　“我妈不让我回芩乡。”望暹手肘压在窗沿，手掌撑着下巴闷闷地答道。

　　“为啥啊？”

　　“她想让我留在天门。”

　　“那你今天咋回来的?”

　　"偷跑回来的呗。"

　　“你妈知道不。”

　　“让她知道了还能叫偷跑嘛。她整天忙得不着家的，等她发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

　　外公知道程励的脾气，他本以为是望暹高考估分没达到她的预期，所以两人闹矛盾。

　　对于程励不让望暹回芩乡，外公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原因，毕竟程励如今的性子，与他俩脱不开干系。但再怎么样，也没必要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吧。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经过集镇，再过一段就回到乡下的老宅了，经过快递站发现还开着，便顺便取下望暹的包裹。

　　外公看着几个工作人员吃力地帮望暹把几个半人高的大纸箱子搬上车，忍不住感叹：“我的乖，你这是把整个家都搬回来了啊。”

　　望暹嘿嘿一笑：“是啊，这都是我在天门十几年的家当。”

　　“那么多年，倒也正常。”外公跟着望暹笑出来，车开出去好远，他才慢慢回过味来，“你把东西都搬回来，你之后回天门怎么办？”

　　“我都没打算回去了。”望暹说得不以为意，仿佛是从员工宿舍搬东西回家一样。

　　“啊，不打算回去了？”外公宕机一瞬，看来这俩母女之间的矛盾远比他想得要大得多。但他觉得望暹年轻气盛，这么做应该只是气急了一时冲动，便没再深究。

　　“那就先在芩乡住着，好不容易高考完，好好休息，放松放松，有我和外婆陪你一样的。”

　　-

　　外公给望暹弄了台电脑，让望暹可以更方便地查阅资料，填报志愿。

　　以望暹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天门市的双一流大学。

　　结果她比来比去挑来挑去，最后填报了一所对她来说不算最好，但是离芩乡最近的一所高校。

　　她原本没想告诉程励，但几百年打不来一个电话的程励难得破天荒地打来电话问外婆外公望暹的填报情况。

　　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不说，之后也会知道，所以二老最终还是和程励实话实说。

　　程励听到望暹报考的学校后，让外婆把电话递给望暹，隔着听筒就开始像审犯人一样审问她。

　　望暹从没见过程励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声音扎得耳膜有点疼，望暹把电话拿远了些，继续专心玩着手上的游戏。

　　过了会，程励大概是发现了望暹在开小差，便问望暹有没有在听。谁知望暹反手把电话挂断，将手机换给了外婆。

　　二老在旁边看得都愣住了，望暹从未表现得如此失礼过。看这架势，怎么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外婆外公自知是从望暹这里问不到什么了，他们转头问程励，结果程励那边也是一言不发，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留外婆外公在电话那头面面相觑，心想说要不这俩人是亲母女呢，两个都跟锯嘴葫芦似的。

　　-

　　外婆在芩乡重新开起糕点店，望暹没事的时候就去店里帮忙。外公偶尔会帮糕点店进货，其余时间则跑去钓鱼，一部分拿来卖钱，一部分带回家做菜吃。

　　期间望暹想找三天去蕉蒲找林玥尧玩玩，谁知林玥尧那会正好刚调到其他城市，十分不凑巧。

　　看着望暹失落的神色，林玥尧答应等寒假好好带望暹来蕉蒲玩，望暹开心应下。

　　之后望暹还真没打算回天门，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回芩乡，开学也直接从芩乡出发去学校。

　　程励忙于工作，见望暹心意已决，志愿也填了，学校也报道了，木已成舟，她也懒得管，不再过问。

　　二老一开始多少有些顾虑，不知道这母女俩要闹哪样。但望暹毕竟是他们看着长起来的，整天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把望暹送去天门的那几年，在得到萍川无法比拟的教育条件的同时，也实打实受了不少不必要的委屈。现在望暹愿意主动留在他们身边，说心里没有暗自窃喜肯定是假的。

　　于是大家都不提，他们便也不再提回天门的事。

　　-

　　林玥尧在休息的这段时间，在网上找了份互联网运营的工作，平时就居家办公。

　　相比之前，这份收入并不算稳定，但林玥尧想着就当学习了，有钱赚总比没钱赚要好。

　　很快来到年底，手臂的康复锻炼也接近尾声，收拾完东西，找房东退完押金，林玥尧便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他本想着等回芩乡，就去外婆的糕点店帮忙。谁知因为天气太冷，外婆也上了岁数，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在上个月就决定先暂停营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来年春天再重新开店。

　　某天林玥尧帮着外婆外公一起在家里搞卫生，二老腿脚不便，林玥尧便主动接下擦窗户的活。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场面十分其乐融融。

　　屋里开了暖气，林玥尧此时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打底衫。

　　他随意接过毛巾挂在水桶边上，下意识就把袖口推到了手肘的位置。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那条狰狞的伤疤自然也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

　　此时外婆外公才知道林玥尧手受伤的事。

　　“你手受伤了怎么能不和我们说呢？九个多月啊孩子，你咋这么能忍。这么长的疤，你那会得多疼啊。”外婆无比心疼地端着林玥尧受伤的那只手，细细看过他手上的那条疤。

　　“我这不、怕你们担心嘛。而且那段时间有店员帮着照顾，就没告诉你你们。”林玥尧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笑了笑。

　　“哎呀，那人家也不可能24小时照顾你的嘛，你一个人在那边，平时得多不方便。”外公抬手假意要敲林玥尧的脑瓜，眼睛里却也塞满心疼。

　　“平时也就洗澡麻烦点，剩下的就用左手习惯习惯呗。”林玥尧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啊……”外婆拿他没办法，叹口气又想到什么似的，“小星知道吗？”

　　“小星不知道，那会怕她分心，也没讲。”

　　“你等着小星知道了，看她怎么说你吧。”外公指了指林玥尧幸灾乐祸道。

　　林玥尧这才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一个大人家12岁的人在心虚什么，只拜托外婆外公不要告诉望暹，想着能瞒一会是一会。

　　外婆外公虽然气林玥尧不告诉自己受伤，但也担心望暹看到林玥尧的伤口会被吓到，便也答应下来。

　　-

　　远在临州市参加考试的望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前几天临州飘了点小雪，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回了点温。但教室里没有暖气，望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活像个粽子一样。

　　她扯了扯面前的围巾，心想果然自己不该偷懒，不该少穿那件外婆特意寄给她的羽绒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