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相许》手工贺卡

13、他死以后

　　临一闻言只是甩了一下手上的拂尘，“望皇上得偿所愿，臣告退。”
　　秦淮望着临一渐渐走远的身影，又低头去看坐在椅子上晏问闵，眼中尽是不解。
　　看来他不在的这三年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不仅是关于晏问闵的，还是关于朝堂的。
　　思及此处，秦淮犹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今日晏问闵叫临一过来，其实就是想借临一的口，让自己明白如今朝堂的局势，可惜却被自己的胡闹给毁了。
　　看来，他还得在抽空去会会他这位老朋友。
　　“人都被你气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没事，我知道怎么哄好他！”秦淮无所谓得挑了挑眉，等他给那个小童送些稀奇玩意，就能让临一对自己另眼相看。
　　晏问闵不想多问这对狐朋狗友之间的事，他现下还想着方才临一嘲讽他的话。
　　真的很想问问他当年为何要那样做。晏问闵随之一笑，还能是为什么？
　　以如今两人的亲密，他要是还不知道，那江山就真的危险了。
　　“秦淮，明日你就接旨吧。至于豫郡王，等你过了一月孝期朕再夺情。”
　　秦淮望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好！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正好我出宫回趟郡王府，陪陪母妃。”
　　“秦淮，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秦淮低头沉默片刻，随即才开口道，“臣也想问问皇上，自臣……后，皇上真的如刚刚临一所说的那样，封赏秦府吗？”
　　“不错！除了方才临一所说的那些，你的兄弟妹妹们皆有不同的封赏，除了不能给爵位的，都赏赐了金银珠宝，府邸良田。”
　　秦淮闻言，不由叹息道:“皇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是自愿的。”
　　“就因为我知道你是自愿，不是为了身外之物才舍身相救，所以才更要好好得善待秦府上下。”
　　“……不过是两个爵位罢了，你的那个还只是空有虚名，你从前没有子嗣，没人继承，爵位也不过看着好看而已。”
　　既然说起这些往事，晏问闵想起当年这人走后，秦太傅原本就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都变成雪白。还有秦夫人，和秦淮的弟弟妹妹哭红的双眼，晏问闵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让秦府的人好受一点。
　　什么爵位，钱财，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秦太傅夫妇俩来说，不过是无谓荣耀而已。
　　“那我爹有没有哭?还是对我的牌位破口大骂?”
　　秦淮想起自己父亲知道自己私下里的动作后，父子二人在府中祠堂里的大吵一架。也就是那次吵架后，父子二人相见时，都是一副冷脸。
　　“畜牲！跪下！”
　　秦慎气的嘴唇发抖，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今日他才知自己原本寄予厚望的大儿子秦淮，竟背着他偷偷耍弄手段，逼得五皇子一派的官员，请辞的请辞，告老的告老。
　　他这个才入翰林院才几个月的儿子，就敢背着他替他们秦府站了夺嫡的队。
　　秦慎怒眼看着跪在祠堂中央的儿子，抓起仆人呈上来的鞭子，狠狠朝人背甩去。
　　“啪！”
　　秦淮死死咬住牙根，不肯泄露一丝闷哼。
　　“畜牲！谁让你贸然动五皇子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动，就将你爹娘，弟弟妹妹和整个秦府都推入朝堂夺嫡的漩涡中！你不怕死，可你想过他们吗？”
　　“儿子只是看不惯那些尸位素餐的冗官，他们离开朝堂，对天下百姓来说，是幸事！”
　　秦慎闻言更是怒火攻心，“你秦淮如今不过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纂，你凭什么越过皇帝去做这种荒唐事？怎么的，入宫陪读了几年，真觉得宫里那些人好糊弄，不知道是你秦淮做下的手段吗？”
　　“爹！”秦淮不服气道，“那些人在外霸道横行，在内谄媚欺上，我不过是拿到了他们作恶多端的证据，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请辞，怎么可能会被别人——”
　　秦淮话还未说完，秦慎便抬起手又朝他背上甩出一鞭。
　　秦淮当即嘴边溢出一丝闷哼声，“呃！”。
　　秦慎恨铁不成钢道:“那我问你，你到底是御史台的人，还是翰林院的人?这些事就算是真的有与你何干?轮的上你来插手吗？”
　　“你觉得别人不会察觉这事是你做的，那我又是怎么知道来问你的？竖子狂妄，竟想妄图插手夺嫡之事，我们秦府历经三代才建立起来的家业，就要毁在你这个不肖子孙手里，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亲手打死你，免得让你连累这一大家子！”
　　说完，也不等秦淮开口辩解，就使出全力，狠狠地，一鞭接一鞭朝秦淮渗血的背脊上抽去。
　　“老爷！老爷！求你，不要再打了！”
　　秦夫人一边擦着眼泪，直直跨过祠堂门槛朝已经疼昏过去的秦淮身上扑去。
　　“老爷！”
　　“唉！你起来，我今日就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打死这个忤逆作乱的畜牲，免得他将来祸害这一大家子！”
　　“老爷！妾身不懂什么朝堂之事，妾只知道淮儿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老爷教导他便是，何必要下此狠手？”秦夫人顾不上叫人来抬走秦淮，眼睛瞪圆了看着秦慎。
　　只是她眼里的泪水一颗颗往下落，落得秦慎见了，只跳脚。
　　“我教导他?”秦慎讥讽道，“他堂堂秦大公子，七皇子伴读，又有解元的名头在身上，我如何敢教导他?”
　　“人人都是他是我们秦府的下一代继承人，可是我怎么能容许他，为了一个男子将我们秦府拖入夺嫡的浑水？”
　　秦夫人闻言渐渐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道，“老爷，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了男子？哪里的男子？”
　　“你、你竟还不知?好！好！那夫人不如亲口问问这个孽障，免得说我冤枉了他！”
　　秦夫人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她的儿子怎么会、会和男子搅和在一起？
　　秦淮半昏半醒间听见父亲说出的诛心之言，不由得强撑着一口气，向趴伏在他身旁的秦夫人道:“阿、阿娘不必担心，儿子只是、是做了自己早就、就想做的事。”
　　“……就算今日在此，被、被父亲打死，儿子也、也绝不后悔！”
　　“儿啊！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秦夫人亲耳听到秦淮的默认，当即就大声哭嚎起来。
　　直到眼里再流不出一滴泪，才死死抱着秦淮的身子，低声道:“原来，这就是那日你拒绝阿娘替你安排女人的原因吗？”
　　秦淮用尽全力，眨了眨眼睛，虚弱道，“不关他的事，是儿子、儿子放不下心魔，自愿做这些事的！”
　　“一个堂堂男子汉，竟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不惜搭上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性命，做那等要命的祸事，秦淮，今日的鞭子，没有一鞭是你白得的！”
　　秦慎见秦淮竟真的敢承认，越发气的恼怒不已。
　　他此时才算是悔青了肠子，若是当初没有送他入宫陪读，也许就不会如此荒唐得爱上一个男子！
　　“儿子、儿子不肖，还请、请父亲不要手软，有什么气，尽管朝儿子撒、撒来！”秦淮奄奄一息道，“只求父亲母亲不要为了儿子，气坏了身、身体！”
　　“你这话听着好似一个大孝子，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秦慎苛待你！罢了，我且问你，你做了这么多事，那人知道吗？他对你又是怎样？”
　　秦淮听闻后，嘴间的血腥味很快便被苦涩代替，他垂眸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他和儿子不一样，他，”说到这里，秦淮的心都揪住了，只得吸了吸气，继续道，“他对我，并无半分情谊！都是儿子一厢情愿罢了！”
　　秦夫人闻言，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大颗大颗的朝眼角溢出。
　　“冤孽！冤孽啊！”秦慎抬头看着眼前的祖宗牌位们，不禁大声叹气道。
　　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胆大妄为，可怜又可悲的儿子！
　　秦淮想起后面自己伤好以后，老头子每每见了他，眼里都冒火光的模样，不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这个不肖子死了，我爹还不知道会高兴得怎么样呢？”秦淮嘲讽道。
　　晏问闵闻言却摇摇头，“不是，你死了以后，我虽没有亲眼目睹他哭过，可是他的一头银发和灰败的神情，都明明白白得彰显着他的悲痛！”
　　“秦淮，不要这么说自己，你那日走后……”晏问闵渐渐低下了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秦淮却不肯放过，“我那日走后怎么了？”
　　“无事。你那日走后我就让人送了你回秦府。”
　　晏问闵根本不愿意告诉眼前的秦淮，自那人他护着他死后，他亲自送秦淮的尸身回了秦府。
　　看着抱着秦淮哭得悲痛欲绝的秦夫人和一言不发，眼圈发红的秦太傅，他只能跪在两位老人的面前，以求他们的宽恕。
　　秦太傅见状也只是扶起自己，让人送自己离开秦府。
　　“……秦淮，你父亲他，他其实比你想象中的难过多了。”
　　晏问闵眼睛里有些发热，蓄积起的眼泪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的男子。
　　“好！我知道了！”秦淮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早点去看看他们吧？”
　　“我都知道！”秦淮如何猜不到眼前人今日说这些的目的，只是他原本也想，自己该找个机会，见一见二老。
　　不如就趁着此次出宫，寻个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