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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斩情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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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日对弈到此为止。”晏问闵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明白黑子的霸道强势。
“汪大人前来,想来定是有要事禀告,不如你先进殿里去寻本书,先看着,朕很快就过来。”
随即又朝一旁低头观鼻的李太监吩咐道:“去把棋盘收起来。”
李太监领命,当即带着一个小太监上前收拾杂乱的棋子。
秦淮看了看晏问闵眼里缱绻之意,也不再纠缠,起身便抬脚离开了凉亭。
晏问闵眼里只望着那人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门口,春日里的暖阳映照在他身上,仿若幻影。
“景峰,你年纪不小,也应该到娶妻生子的时候了,”晏问闵并不看向汪景峰,眼睛还是定定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正月间,你外祖母德馨大长公主来见过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给你指一门婚事。”
“……如今朕也想问问你,你可有钟意的哪家闺秀,若有,不妨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汪景峰顺着眼前人的视线追去,嘴边溢出一抹惨笑,“回皇上,臣若是娶妻,只能娶晏七!”
“胡闹!哪有什么晏七?”
“是吗?可是先皇明明生了十二个皇子公主,怎么可能没有晏七?”
晏问闵转头只看了眼前坐在石凳上的汪景峰一两息,便挪开了视线。
“景峰,你这又是何必呢?”
父皇是有十二个子女不假,可是皇子公主一起排序下来,自己不就正好排第七吗?
这个汪景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能让他真的将人砍了吧?
这些年,自己不过是不忍心看他一身才华,才对从前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日他仍是如此执着。
“皇上既然可以选择让卿槐亲近,为什么不能多看臣下一眼?”
汪景峰脑海里还浮现着方才两人熟稔的样子,心痛的简直恨不得拿着匕首狠狠朝自己心口扎去。
从前是他的伴读秦淮那厮,现在又半路杀出个卿槐。为何他汪景峰的一片情意就人如此难以接受?
汪景峰说完,只见原本表情凝重的晏问闵朝自己一笑。
“他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地位,甚至还愿意替朕去向豫郡王问清楚粮草一事的真相,汪大人可以吗?”
晏问闵向汪景峰上前两步,低声道继续道,“不仅如此。朕还要削蕃,不知汪大人可否替朕摆平各位皇叔子侄?”
汪景峰瞬间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只失神得看着那人绯红薄情的唇瓣。
半晌,汪景峰起身,朝着身前的皇帝双膝跪下。
直直将头磕在那人绣金龙云纹的靴子旁,“臣,汪景峰,愿辞去所有官职爵位,请皇上下旨!”
“呵!汪大人,这可不成,您握着户部这块摊子,朕可舍不得动你半分!”
晏问闵凉薄一撇地上跪着的身躯,“年底胡尚书就要致仕,朕还想着有你全权接手户部呢!朕已经有了可心的人,汪大人还是操心操心怎么顺利推进新税改革之事。勿要在不可能的事上面,多做纠缠!”
这话说得又白又直,简直就差明明白白得告诉他汪景峰——不可能!
随即汪景峰耳边响起一阵书页翻腾的声音,下一息,就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背脊上!
“汪大人真是能屈能伸啊!我倒是不知汪大人竟如此想要与我争这份皇恩,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汪景峰抬头怒目而视道。
只见秦淮摇了摇头,嘴唇轻启道:“……可惜,汪大人与皇上,从来都是有缘无分!”
从前是,现在也是!
与晏问闵有缘有分的人,只有他秦淮一人。从前是,如今也是。
晏问闵见状,当即不满道:“卿槐,朕允许你过来了吗?你怎么还能对汪大人动手?”
“汪大人,对不住了,下次可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鬼样子!”秦淮假作歉意道,嘴里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狠毒。
“汪大人是国之栋梁,皇上有爱才之心。汪大人何必要拘泥于情事?不如早日认清现实,另寻良人?”
秦淮一边口吐讥讽,一边缓缓走至晏问闵身边,两人的袖子紧挨在一起。
汪景峰看着眼前两人亲密的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忽放声大笑一声。
“哈哈哈——!”
汪景峰缓缓起身道,“卿槐,不过短短两三月,你以为你能比得过那个死人吗?我汪景峰是无缘得见皇上的青眼,而你,也不过是男人的掌心玩物而已,有什么好骄矜的?”
他躬着身子朝晏问闵拱手道:“既然皇上仍是不愿意看臣下一眼,臣又何必自取其辱!”
“……希望皇上得偿所愿!臣告退了。”说着,缓缓离去。
“你们说了什么?”秦淮看着大步离开的汪景峰道。
晏问闵听着秦淮揶揄不已的语气,无奈叹气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劝劝他,想开点。”
“当真?”
“……还问他有没有心仪的闺秀,朕可以给他们指婚!”
秦淮看着眼前晏问闵眼里的调笑,轻轻呢喃在他耳珠旁:“皇上有心了。”
外间春光融融,鸟啼花繁。
可是豫郡王却只呆呆看着从天窗上洒落在地面上,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阳光。
听到锁链打开的声响,也并没有抬头。
“喂——,有人来看你来了!”
豫郡王听到牢卒的声音,这才慢慢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一脸冷漠得看着自己。
“槐儿!”豫郡王没想到今日来见他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卿槐。顿时激动得站起了身,想要扑过去。
秦淮从前见过不少次豫郡王卿霍,但是他如此落魄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不仅饶有兴趣笑道:“父王心情颇好,还能赏着春光呢!”
卿霍却不在意他话中的讥讽,只直直上前拉着秦淮的手,着急道:“王府里怎么样了?皇上,皇上有没有为难你们?”
秦淮听着卿霍的话,眼中尽是寒冰。他竟然还记得豫郡王府里人,可是就没有想过自己做下的错事,会害得自己儿子惨死吗?
这些日子,秦淮陪在晏问闵身边,看着从前肆意妄为的晏问闵处理朝堂事务的果决手段,如何不知就算有自己为豫郡王府求情,整个郡王府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今日前来不是来与您叙家常的!”秦淮看着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漆黑大掌,“还烦请您实话实说,早日说出粮草案一事的实情,免得害得王府一干上下皆没有好下场!”
“……槐儿?”卿霍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这人是自己从前那个唯唯诺诺,软弱无能的长子。
自己从前虽更喜欢庶子卿离,但始终碍于祖宗家法,无奈立了软弱的长子为世子。
如今,看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卿槐,卿霍也只是觉得是最近府中的波折,才让他这位名义上的继承人慢慢成长起来。
“很好!”卿霍不看自己已经肮脏无比的黑手,朝秦淮肩上拍了拍,“看你如今的气势,就知你一定是在父王不在府里的时候,将郡王府照顾的很好!”
“为父当年还觉得槐儿你性子太软弱了些,”卿霍一脸满意道,“现在看来,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会让槐儿你成长得如此快!”
“粮草案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什么?
秦淮心中剧震,但尤极力控制着面上的情绪。
卿霍看着眼前仍冷静沉着的长子,笑了笑:“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为父,特意设下的毒计。”
看了看四周漆黑的一片,卿霍低声道:“不过是有人见我们这些藩王府势力越发大,动了收拾的心思。你父王我是所有藩王中,最举足无重的那个,所以我们豫郡王府才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罢!”
秦淮越听,只觉心底越发腾起寒意。顺着经络,渐渐游走至全身。
“父王的意思是,是——是有人要削蕃夺爵?”
卿霍闻言点点头,赞许道:“放心吧。父王只要一日不开口,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便拿父王没办法,豫郡王府可以苟存。”
秦淮看着卿霍脸上的志在必得,一时间不免有些站不稳脚。他撑着一口气,开口道:“那父王打算如何应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开口,被关在这天牢里!”
卿霍则是淡然处之,“槐儿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替为父出头。”
“是谁?”
“当然是最不想削蕃的那位咯!”卿霍说完,肆意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漆黑的牢狱里回响,直到秦淮回到了太极殿,也忘不了那笑声中的志得意满。
“在想什么呢?”晏问闵看着自从见过卿霍的便一直心不在焉的秦淮。
晏问闵抬手扶起秦淮倒茶的手,不满道:“水都溢出来了。”
秦淮闻言才勉强一笑,放下手里的茶壶,“…是臣走神了,还望皇上不要见怪!”
晏问闵看着桌子上溢出的茶水,只叫了李太监收拾了便欲起身离开。
不料却被秦淮一手抓住衣袖,“你、你去哪?”
晏问闵回头看着已经回神的秦淮,冷笑道:“朕去请临一过来,给你跳跳神,驱驱怪!”
“免得你这几天都心不在焉得敷衍朕!”
晏问闵说完,也不看秦淮的脸色,甩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朝刚刚收拾完桌上残渍的李太监吩咐道:“去请国师来一趟太极殿,就说我这里有人失了魂,让他来做道法事。”
李太监看了看两人都难以言喻的神情,只得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