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也能当讼师吗？》酒雪

15、疑点

　　林南枝将老妇扶进屋内，让她慢慢说。

　　谁知那老妇像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只一个劲地喃喃着她孙子被绑架了，求他们帮忙。

　　林南枝看着老人通红的双眼，眼中的痛苦不似作伪。

　　“您是如何知道您孙子被绑架的？”她轻声问。

　　那老妇终于有了别的反应，她猛地抬起眼，耷拉的眼皮被绷成三角状，薄成一片的唇颤抖着。

　　“夭家……是夭家人！是他们干的！他们把我的孙子抓走了……”

　　又是夭家？
　　林南枝皱起眉，看了一眼邺青，后者朝她轻轻摇了下头。

　　她又尝试问了些问题，最后只知道，她的孙子是在三年前，被夭家大少爷约出门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和那位少爷有关。
　　林南枝见再问不出什么，便安抚下老妇，让她先回去了。

　　“你打算帮她吗？”邺青问。
　　林南枝摇头：“不是帮不帮的问题，是信息太少了。”

　　而且三年了，这应该不是绑架这么简单的事了。

　　邺青想了想：“你对夭家少爷，了解多少？你觉得他会干出这种事吗？”

　　林南枝眨了眨眼，如实说：“我不太清楚。”
　　“嗯？”邺青眼皮一抬，“对前未婚夫，这么不了解？”

　　林南枝一愣，对上他的眼睛。
　　她确实不了解，但好像原主是与他有许多来往。

　　记忆里，他们的相识源于一场戏剧般的英雄救美。

　　那时候原主跟着母亲去城里办事，她瞧着哪哪都新鲜，一不留神，母亲便不见了踪影。

　　就在原主慌张地四处张望时，一辆速度极快的流车朝她迎面撞来。

　　即使她极力躲开，手臂依然被木梁重重擦到，就在她失去平衡即将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夭璟出现了。

　　原来这流车便是夭家的。
　　原主被带上车，夭璟给她受伤的手臂上药。

　　因为原主与家人走散，夭璟又将她带回居所暂住，还帮她找回了母亲。
　　两人就这样相识。

　　后来原主母亲似乎在城里经营起了生意，经常带着她一起，这又给了他们很多的相处机会。

　　一来一回，两人之间愈发暧昧。
　　直到半年前，夭璟上门提了亲，两人终于订婚。

　　从林南枝的视角看，夭家这位大少爷，纨绔痞佞，因为在家被宠惯了，做事我行我素，自大无礼，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就与最近这两次见到的印象是一样的。

　　可记忆里原主的感受又是不同。

　　在她心里，夭璟虽然自我了些，但那也是因为他自身强大，有资本。
　　他虽然看上去凶了些，但他的实际上很呆，不懂得和人相处。

　　更重要的是，夭璟对她很好。

　　母亲办事时，他会带她逛遍和昭城有趣的地方；她只要多看了某样东西一眼，那东西便会在傍晚两人分别时给到她手上；还有夏日炎热时，夭璟会用灵气为她制造清风，雨天寒冷时，夭璟会笨拙地牵住她的手，给她传灵气取暖……

　　在原主看来，夭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她很喜欢。

　　林南枝垂下的眼睫动了动。

　　这一段回忆，她之前不敢细看，因为若是感受到了原主对夭璟的爱，后面被退婚的痛也会更加清晰。

　　因为悲伤，原主食不下咽导致身体垮了。
　　又因为被逼嫁人，原主想逃出去找夭璟问个清楚。

　　可身体不好，加上亲戚的监视，她如何能逃得出去？
　　于是最后，她在荒芜的郊外孤独地死去死亡。

　　若不是林南枝穿来，或许原主会一直被留在那里，直到腐烂。
　　林南枝的手轻轻抚上胸口，她能感受到那颗心脏产生的钝痛。

　　不是真实的疼痛，而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曾经一腔爱意被践踏得粉碎的悲鸣。

　　邺青看着林南枝的表情，微微一怔，“你……”
　　他的声音让林南枝霎时间回过神来，“嗯？”

　　对上邺青复杂的眼神，她才记起他刚刚的问题，“……印象中，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对于原主的想法，林南枝不做评价，但有一点她很认同——夭璟这人很呆。

　　不能说呆，蠢更贴切一点。
　　他会把所有心里想的事都说出来，情绪也展露在脸上。

　　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伪装一下，更别说像他这样，烦了就骂，骂不过就打，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这样的人，若是真觉得讨厌那位老妇的孙子，大概当街就开揍了。

　　邺青听了她的结论，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下头。

　　他低垂着眼，林南枝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事想问。
　　可还没等她看出些什么，便又有人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林南枝有些惊讶。
　　胡大哥带着南花站在门外，咧着嘴朝她笑：“南枝妹子，我们那边的事都结束了，我便带她来寻你了。”

　　一声“妹子”喊得林南枝有些失笑，她将两人请进房坐下。

　　胡辰说，刘华认罪后，提出要与南花和离，所以南花离开得要晚些。

　　刘华的举动让林南枝有些唏嘘，虽说这算件好事，但不知道南花怎么想。

　　南花察觉到林南枝的目光，朝她笑了笑，说自己没事。

　　可她的表情实在不像没事，林南枝还想再问，胡辰先开了口。
　　“南花妹子，你别轻易听那姓刘的瞎说，他肯定是为了减刑才那么说的！”

　　林南枝抬眉，有些好奇，听胡辰解释后当即哑然。
　　“刘华说自己只是绑了孩子回去，并没有做什么？”

　　胡辰点头，“夭家芜家也是这么说的，说刘华当时只是在孩子身上留下了几道印子，并没有做到最后。”

　　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不知，因为犯罪者和受害的一方，为了各自的目的都有说谎的可能。

　　林南枝侧头看了一眼邺青，彼此眼中都有疑惑。

　　若刘华是在说谎，那除了这桩恶行不会被记录在卷宗之外，对自己并无好处，因为夭芜两家定然知道真相，他们不会让刘华好过。
　　若是刘华没说谎……那么疑点就更大了。

　　林南枝皱起眉，让胡大哥把刘华供认的事告诉她。

　　胡辰没明白她的用意，但见她神色认真，便连忙将昨晚审出来的事说了。

　　他说完，小心翼翼看向林南枝：“有什么问题吗？”

　　林南枝指尖点在桌面，“他说，因为害怕所以没动人，反而把人放了回来……你们就没再追问吗？”

　　胡辰一愣。
　　林南枝说：“若是害怕，早便该怕了，又为何要下手？若是一时起的色心，但他的绑架计划为何又能设计得如此周密？”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最重要的一点是，孩子身上已经有了痕迹，说明是在侵犯的过程中突然害怕，而孩子被送回时身上的伤口还很新鲜，说明他很有可能是在觉得害怕的当下，便直接将孩子送了回去。”

　　胡辰缓缓睁大眼，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从头来看，刘华将孩子绑回去，两个月都没下手，在下手当晚，突然觉得害怕并立刻将孩子送了回去。”林南枝摇头，“我觉得这无法说通，如果是觉得不能得罪两大家族，那么他大可以先将孩子医治好再送回，这样两家人的怒火也不会烧得这么旺。”

　　屋内几人沉默片刻，邺青开口：“他确实是在怕，但他怕的应该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四个字，让林南枝脑中的结好似突然松开了。

　　她神色一凝，“没错，他因为害怕那个人所以两个月没有下手，而当他下手的时候又突然被发现了，惊慌失措下，他才直接将孩子送了回来。”

　　邺青说：“他所害怕的人，或许和他在作案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的原因有关。”

　　在学院，以及孩子送回来的车上毫无灵力痕迹，这不是单单一个刘华能做到的事。

　　林南枝抬眼：“你的意思是，那背后之人在刘华绑人时也帮了忙？可若是这样，刘华为何又要因为害怕而将孩子放回来……”

　　说着，她慢慢停下来，迟疑地看向邺青。

　　“或许，他该绑的人不是那两个孩子。”邺青说，“普通人家的地下，会有密室吗？”

　　话落，屋内几人同时一惊，南花更是惊疑不定地抓住林南枝的手：“南枝……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说的……是储藏室吧？”

　　林南枝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疑点太多，刘华身上的事似乎并没有完全解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医师跟她说起的那个怪谈，还有刚刚那老妇的孙子……

　　同样都是消失的孩子，这背后会有什么联系吗？
　　细想下去，林南枝的脊背阵阵发凉。

　　“哎！”胡辰突然一挥手，打破了屋内凝滞的氛围，“这都只是猜测罢了，万一那姓刘的就是说谎了，他根本就是做了那些……我不是希望他做的意思，我就想说，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胡大哥的声音越来越弱，明显也是不能肯定，林南枝轻轻摇了下头。

　　“一桩案件，若还有疑点，便不是铁案，必须要继续查下去，这是执法者必须要维护的公平正义。”

　　胡辰也慢慢闭上了嘴，讪讪地挠了挠头。

　　林南枝也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很难，这里是弱肉强食的妖界，那些实力强大的妖，律法怎么可能约束得了他们？

　　若不是妖王下设公堂，下妖界的普通散妖若是遭遇了不公，无处伸冤也就只能忍下。

　　可难就不去做吗？林南枝心想。

　　曾经的妖界是彻底的修为即王道，可如今不是了。

　　如果妖王能改变规则是因为他实力顶尖，那么她可以吗？

　　……

　　想到这，林南枝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压下心中纷飞的思绪。

　　还是先想当前的事吧。
　　“对了，胡大哥。”她说，“三年前，一位老妇人的孙子被绑架这件事，您有印象吗？”

　　胡辰微微一怔，紧接着露出复杂的表情，“那老婆子来找你了？”
　　林南枝忙说：“你知道？”

　　“嗐，这我哪能不知道啊？”胡辰挠了挠头，欲言又止，“她经常来报官，说要找她的孙子，可是……”

　　“可是什么？”
　　“她那孙子哪是被绑架了三年，而是坐了三年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