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置换协议》昭明辞

24、冰封之拥与心跳回响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小的针，从四面八方扎进皮肤，钻进骨头缝里。意识在黑暗的深渊里浮沉，最终被这无孔不入的严寒强行拉扯回来。

　　沈时序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只有些许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幽蓝光晕，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轮廓。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立刻感到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尤其是左臂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倾斜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岩石斜坡上，身下垫着的是……陆止戈的大衣？而陆止戈本人，就坐在他旁边，背对着他，似乎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毛衣，在这样极寒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单薄。

　　“醒了？”陆止戈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在寂静空间里被放大的回音。

　　沈时序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一点气音。他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因为手臂的疼痛和全身的无力而再次跌坐回去。

　　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

　　“别乱动。”陆止戈转过身，借着那幽蓝的微光，沈时序看到他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嘴唇也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你左臂可能骨裂了，后背也有擦伤。我们掉下来的距离不短，能活着已经是运气。”

　　沈时序这才彻底清醒，回忆起坠落前那惊天动地的雪崩和地陷。他们这是……掉到雪山内部的冰窟或者地下裂缝里了？

　　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窟，空间广阔得惊人，头顶是倒悬的、如同利剑般的冰棱，四周是光滑得几乎无法攀爬的冰壁。那幽蓝的光晕，来自于冰层深处某些发光的矿物，或者……某种未知的存在。空气寒冷得几乎能冻结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无数冰渣，肺叶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摊开左手掌心，想看看倒计时。

　　`[??年??天??:??:??]` (因极端环境及重伤虚弱，显示极度模糊，几乎无法辨认)

　　糟糕……身体状况差到连能力都受到影响了吗？沈时序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种地方，受伤、寒冷、饥饿……每一样都可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还有一个需要他“续命”的陆止戈。

　　“你的伤……”沈时序看向陆止戈，声音沙哑地问。他记得在坠落过程中，陆止戈一直紧紧护着他，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死不了。”陆止戈言简意赅，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开始仔细探查这个冰窟。他试图敲击冰壁，寻找可能的出口，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回响。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逝。沈时序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的热量正在飞速流失。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也因为失温和伤痛而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冰冷、僵硬，仿佛要融入这片永恒的冻土。

　　不能睡……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就在他眼皮沉重得快要阖上时，一股带着寒意的气息靠近。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却带着坚实触感的怀抱，从身后将他紧紧拥住。

　　沈时序猛地睁大了眼睛，残留的睡意被惊飞。

　　陆止戈……抱住了他？

　　“别误会。”陆止戈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这种情况下，抱团取暖是生存本能。你死了，我的投资就打水漂了。”

　　他的解释干巴巴的，带着他一贯的刻薄。但沈时序能感觉到，环住他身体的手臂收得很紧，试图将所剩无几的体温传递过来。陆止戈的胸膛宽阔，虽然同样冰冷，但那紧密的贴合，依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沈时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地、试探性地放松下来，向后靠进了那个怀抱里。

　　太冷了……冷到他已经顾不上那点可笑的矜持和习惯了多年的距离感。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两人就这样在幽蓝的冰窟深处，在绝境之中，如同两只受伤的兽，紧紧依偎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那点微薄的温度。

　　寂静中，只有彼此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透过胸腔传来的、逐渐清晰起来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开始是陆止戈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隔着背脊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渐渐地，沈时序发现自己那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紊乱的心跳，竟然开始不知不觉地，与那沉稳的节奏慢慢重合。

　　咚……咚……咚……

　　仿佛某种同步，某种共鸣。

　　身体的寒冷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意识也清醒了许多。沈时序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因为重伤和寒冷而几乎沉寂的银痕，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这不是被动触发的能力，也不是主动的赠予。这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生命与生命之间的靠近与交融所带来的慰藉。

　　“……谢谢。”过了很久，沈时序才低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融化在两人交织的呼吸里。

　　身后的人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环住他的手臂力道却没有改变。

　　“闭嘴，保存体力。”陆止戈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沈时序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笨拙的温和。

　　沈时序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冰冷的、却在此刻给予他无比安全感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陆止戈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尘土和一种独特冷冽气息的味道，不难闻，反而让人奇异地安心。

　　他想起了壁画上那并肩作战的白袍人与玄甲战士，想起了往世镜中那绝望的拥抱，想起了陆止戈挡在他身前时决绝的背影……

　　或许，他们之间的纠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不是谁拯救谁，而是相互依存，彼此完整。

　　在体温与心跳交织的微弱暖意中，在绝境的冰封之下，某种冻结了更久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融化。

　　沈时序不知道他们能否活着离开这里。但至少在此刻，他不再感到孤独和恐惧。

　　他主动地、更紧地贴近了身后的热源（尽管它依旧是冰凉的），仿佛那是茫茫冰原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陆止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环着他的手臂，无声地收得更紧了一些。

　　幽蓝的冰窟里，时间仿佛静止。只有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和那在寂静中逐渐同步的、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

　　如同黑暗中最古老，也最动人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