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置换协议》昭明辞

16、唯一成功的失败品

　　时序阁内，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坚硬的冰块。

　　陆止戈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将门外的光线遮挡了大半，投下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沈时序的心头。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数九寒冬的朔风还要凛冽，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讥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淬了毒般的冰冷杀意，紧紧锁定在门外那个穿着白色制服、胸佩双环徽记的“信使”身上。

　　沈时序靠在二楼的楼梯扶手旁，勉强支撑着虚软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时序理事会！他们竟然真的找上门了！就在他和陆止戈险些……险些发生什么的当口！一种被窥视、被操控的毛骨悚然感，沿着脊椎急速爬升。

　　门外的信使，对陆止戈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和煞气视若无睹。他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精心测量过的标准。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陆止戈杀意沸腾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楼梯上脸色苍白的沈时序身上。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一件……失而复得的实验素材。

　　“沈时序先生，‘容器’计划编号737，唯一……”信使平稳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寂静的店里清晰地回荡，“……成功的失败品。”

　　成功的……失败品？

　　这矛盾的定论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沈时序的耳膜，让他头晕目眩。成功的？失败品？他到底是什么？

　　信使继续用那毫无感情的音调陈述，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实验报告：“根据观测者记录，你已多次违规进行非授权生命置换，严重干扰局部时序稳定。同时，与高危污染源‘兵器’——陆止戈产生深度纠缠，风险等级已提升至‘临界’。”

　　他的目光转向陆止戈，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陆止戈，‘归墟’印记携带者，原定为‘净化’目标。因与‘容器’产生不可控协同效应，处置方案需重新评估。”

　　“现依据《时序基本法》第7条第3款，要求二位即刻随我返回‘时之狭间’，接受全面审查与最终裁定。”信使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动作标准得像机器人，“抵抗，将被视为对理事会权威的挑衅，后果自负。”

　　“放你妈的屁！”

　　陆止戈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平静。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股因暴怒而隐隐躁动的诅咒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般升腾起来，店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靠近门口的几件木质家具表面，甚至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回去告诉那群躲在时间缝隙里的老不死，”陆止戈的眼神狠戾如濒死的凶兽，一字一句，带着碾碎骨血的寒意，“老子哪儿也不去！想要人，让他们自己滚出来见老子！”

　　信使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计算的光芒？

　　“警告。拒绝配合，将触发强制拘捕程序。”信使的声音依旧平稳，“根据风险评估，动用武力可能导致‘容器’损毁及‘兵器’彻底失控，此为理事会不愿见到的结果。请理性选择。”

　　“理性？”陆止戈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暴戾，“跟一群把活人当棋子、当实验品的疯子讲理性？你们也配？”

　　他不再废话，周身肌肉紧绷，已然进入了战斗状态，那姿态明确无比——想带人走，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沈时序在楼梯上，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成功的失败品……容器……归墟印记……兵器……一个个冰冷的词汇，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认知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纵横交错的银色疤痕，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混合着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汹涌地淹没了她。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倒霉蛋。他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所谓的“成功的失败品”？一个用来盛放什么的“容器”？而陆止戈，则是需要被“净化”的“兵器”？

　　那他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在冷漠与心软之间的摇摆，算什么？一场被设定好的笑话吗？

　　不！他不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扶着楼梯，一步步艰难地往下走。他的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在此刻燃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而冰冷的光。

　　他走到陆止戈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脊背却挺得笔直。他抬起头，迎向信使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也拒绝。”

　　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理事会，也不管我是什么‘容器’还是失败品。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怎么活，怎么死，由我自己决定。你们，没资格裁定。”

　　陆止戈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了沈时序一眼，看到他脸上那混合着虚弱与倔强的神情，眼底深处那冰冷的杀意，似乎融化了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沈时序更严实地护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

　　信使的目光在沈时序和陆止戈之间扫视了一个来回，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程序遇到无法理解变量的卡顿？

　　“……无法理解。”信助沉默了两秒，才重新开口，“个体意志，在宏观时序平衡面前，毫无意义。最终警告，请配合。”

　　“要打就打，废什么话！”陆止戈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拳头攥紧，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那压抑的诅咒力量如同即将冲出牢笼的凶兽，在店内卷起一阵无形的阴风。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沈时序的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信使的头顶。

　　`[00年000天00:05:00]`

　　金色的数字依旧稳定。

　　但就在那数字之下，他之前因为身体虚弱和情绪激动而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那代表生命力的金色光晕边缘，极其不规则地，缠绕着一丝丝如同污垢般的、不断蠕动、试图模仿金色却终究透着灰败底色的……杂质？

　　这绝不是时序理事会那种冰冷精密风格该有的生命表征！这更像是……更像是他在废弃天文台见过的，那些低级收割者身上散发出的、混乱而充满掠夺欲望的气息！只是这个信使身上的，更隐蔽，更善于伪装！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中沈时序的大脑！

　　他猛地抓住陆止戈的手臂，用尽力气低喊：“不对！他不是理事会的人！他是假的！他是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