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卿言之

2、第 2 章

　　10年前。
　　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林母对林觉浅说道；“早点儿去，挑一个好点儿的位置，知道吗？”

　　林觉浅站在门边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妈。”
　　声音很轻，却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她弯腰系着那双有些开胶的旧运动鞋，鞋带反复穿过，打了个结实的结。
　　随后背起书包，汇入了清晨熙攘的人流。
　　校园里弥漫着新学期的喧闹。

　　她径直穿过一间间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的教室，那些被争抢的黄金位置——二三排正中央，沐浴在最佳的光线下，是无数父母眼中的宝地。

　　林觉浅的目光却越过那些喧嚣，径直投向教室最后方。

　　那里安静，靠窗，能看见操场角落一棵孤独的老槐树。

　　她走向倒数第一排，将书包放进靠窗的那个位子，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木质的课桌面上有历年学生留下的刻痕，粗糙，却有一种真实的质感。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摊开的手掌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但其实这是她漫长听话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叛逆。

　　只不过倒数几排几乎是男生的领地。混杂着汗味与喧闹的空气让她隐隐后悔，正当她犹豫是否要换个位置，一个清亮软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同学你好，你这里有人吗？”

　　林觉浅下意识抬头。

　　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少女站在过道里，阳光为她发丝镀上一层浅金，领口微微敞着，露出纤细的锁骨。

　　那一刻，林觉浅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加速鼓动。甚至还有些头晕。

　　一瞬间在心里疑惑，是早上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吗？

　　“嗨，同学？你怎么不说话呀？”

　　林觉浅回过神，移开视线，低声应道：“你坐吧。”

　　女孩轻盈地落座，带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同学，你初中是哪个学校的啊？”

　　“育才中学。”

　　“哇嗷——”

　　林觉浅终于转头看她：“是校友？”

　　“不认识。嘿嘿。”女孩嘿嘿一笑。

　　在“抽象”这个词尚未流行起来的年代，这位同桌仿佛已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其精髓。

　　林觉浅暗自腹诽：那到底在“哇”什么？

　　她决定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

　　然而对方显然不打算放弃，阮宁仍旧喋喋不休：“同学，你看起来就好像学霸啊，你是不是从小就学习很好呀。”
　　“感觉你是那种很招家长老师喜欢的孩子。”
　　“.....”
　　林觉浅垂下眼眸，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她觉得身边仿佛坐了一只永不停歇的鸟儿，叽叽喳喳，活力四射，并且——非常、非常没有边界感。
　　林觉浅正低头收拾书包，准备走的时候，身旁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眼，只见刚才还神采飞扬的阮宁，此刻正微微咬着下唇，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却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她轻轻拽了拽林觉浅的袖口，声音低软下去；“对不起，同学，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了。让你不高兴了？”

　　“开学第一天，我只是很想和你做朋友。”
　　林觉浅看着对方瞬间低落下去的模样，突然有些心软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过于封闭和冷漠了？

　　面对这样直白而热烈的善意，她的不适是否也是一种失礼？

　　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感悄然蔓延。

　　她松开握着书包带的手，语气放缓了些：“没有。”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阮宁的眼睛几乎是瞬间被重新点亮，仿佛阴云骤散的天空。

　　“阮宁，阮病毒的阮，永不安宁的宁。”
　　林觉浅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啊？？”
　　“哈哈哈，骗你的啦！” 阮宁笑得前仰后合，“是耳朵旁那个‘阮’，才不是什么月字旁呢，你呢，你叫什么？”
　　“林觉浅，纸上得来终觉浅的觉浅。”
　　阮宁哇了一声：“哇，好有文化的名字，那你爸妈一定也是个文化人了。”
　　“是先生起的。”林觉浅道。
　　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父母，只有初中和小学的学历，是这城市里最普通、也最艰辛的打工人。
　　阮宁单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抵在旧课桌上，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侧脸：“那我叫你浅浅好了！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林觉浅随口应道：“看你自己喜欢就好了。”
　　这大概是她短短十几年人生里，遇见过的最……自来熟的人了。
　　像一团不由分说、径直撞入怀里的暖空气，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阮宁突然就兴奋了起来：“那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好闺蜜了。”
　　“你可以叫我阮阮～～”
　　林觉浅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她沉默了一瞬，某种不忍伤害这份纯粹热情的情绪，与自身对距离的坚守相互拉扯。
　　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我还是叫你阮宁吧。”
　　这个称呼，太亲密了，她有些，不适应。
　　少女眼中那明亮的光彩，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

　　但她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容，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好吧。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浅浅～”

　　“你的名字真的好好听呀。”

　　林觉浅只是礼貌地轻声回应：“你也是。”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班主任拿着花名册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太好了，是救星。

　　于是她说道：“老师来了，听课。”
　　“好～～”阮宁拉长了尾音。
　　林觉浅端正地坐着，阮宁在她的右边。
　　然而，就在她微微偏转视线调整坐姿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被右侧的身影所捕获。
　　阮宁安静下来的侧脸，与方才叽叽喳喳的模样判若两人。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她身上。

　　眼前人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脸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透着一种不设防的、纯净的美。

　　但只这一眼，林觉浅，便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偷窥，不太礼貌。

　　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如鹰隼，不怒自威。

　　他声音洪亮，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严，严立君。未来这一年，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说话干净利落，如同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严谨、肃穆，不容置疑。
　　“现在开始点名。”

　　“林觉浅。”
　　“到。”
　　清冷平稳的应答声在教室后排响起。

　　严立君的目光立刻循声望去，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确认这个名字与本人对应，也像是在无声地传递某种期望。
　　“好。”他沉声应道，随即继续点名，“陈墨。”
　　“到！”
　　“……”

　　这短暂的注视，以及名字被第一个念出的顺序，已然说明了一切。

　　坐在一旁的阮宁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觉浅，压低了声音：“哇塞！你……你学习这么好啊？！”
　　“大佬，大佬！学霸，学霸！”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位同桌可能成绩不错，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一骑绝尘级别的优秀。

　　林觉浅感受到周围隐隐投来的目光，微微蹙眉。
　　于是她将食指抵在唇边：“嘘——闭嘴。”
　　“好好好。”
　　她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是那不时瞟向林觉浅的眼神里，崇拜与好奇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点名在继续。

　　阮宁竖着耳朵，等啊等，一直等到最后，才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

　　“阮宁。”
　　“到！”她立刻扬起嗓音，活力十足地应道。

　　严立君合上花名册，目光再次扫视全场：
　　“好，现在人齐了。下面说一下开学初的安排。”

　　“.......”

　　老师在上面讲课，阮宁在底下豪不在意的哈哈一笑；“咱俩也算是有缘了。都是第一。”
　　“倒数第一怎么就不算第一了呢。”
　　林觉浅原本抿着的唇角，终究没能绷住，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这人，很乐观。

　　她轻轻“嗯”了一声；“嗯，确实有缘。”

　　“诶呀呀呀，你笑起来好好看，你要多笑笑，可爱死了。”
　　阮宁认真的看着说道。
　　这过于直白的表达，让林觉浅耳根微微发热。
　　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下意识地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听讲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人，自来熟得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