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养的是反派》丞舛

11、求你当我的妈妈

　　周日剩下的时光，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度过。沈知意像是要弥补自己早上的“过错”，也像是要重新确认自己在妈妈心中的地位，变得异常黏人。
　　沈梦瑶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大眼睛时不时地偷偷观察妈妈的脸色，带着一丝不安和讨好。
　　林婉晴在女儿心里留下了阴影，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来修复。
　　傍晚，沈梦瑶开始准备晚饭。家里的食材已经见底，她清点着最后一点家当：几个鸡蛋，一小把蔫了的小白菜，还有半根胡萝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她还是想尽量做得可口些。
　　她先蒸上一锅米饭。
　　接着，将小白菜和胡萝卜洗净切碎。热锅下油，磕入两个鸡蛋，煎成两面金黄的荷包蛋，盛出备用。
　　就用锅里底油，放入蒜末爆香，再下入青菜碎和胡萝卜碎快速翻炒，加盐调味，一盘简单的素炒杂蔬就做好了。
　　最后，她调了个糖醋汁：一点酱油、醋、白糖和清水混合均匀。将糖醋汁倒入锅中烧开，熬到略微粘稠，再把煎好的荷包蛋放回去，让每一面都均匀地裹上红亮诱人的酱汁。
　　糖醋的酸甜香气瞬间激发出来，很是开胃。
　　“知意，吃饭了。”
　　沈梦瑶将饭菜端上桌。金黄的糖醋荷包蛋，红绿相间的素炒时蔬，配上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虽然简单，却也色香味俱全。
　　沈知意乖乖地坐到桌边，自己拿起小勺子，先是看了看那色泽诱人的荷包蛋，又抬头看看妈妈。
　　沈梦瑶给她夹了一个荷包蛋，柔声说：“吃吧。”
　　沈知意小口地吃着饭，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似乎还在担心那个“外人”会再次出现。
　　沈梦瑶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压抑的哭泣声和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虚弱的拍门声。
　　“沈老师……沈老师……开门……救救我……呜呜呜……”
　　是林婉晴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沈梦瑶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起身去开门。
　　沈知意的小脸瞬间白了，勺子“哐当”一声掉在碗里，她猛地跳下椅子，躲到妈妈身后，小手死死抓住妈妈的裤子。又是林婉晴！！
　　门一打开，林婉晴就哭着扑了进来，差点摔倒在地。沈梦瑶赶紧扶住她。
　　只见小女孩比昨天更加狼狈，头发散乱，一边脸颊红肿，清晰地印着几个指痕，嘴角还带着一丝血痕，旧衣服被扯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也有几道青紫的掐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婉晴！怎么回事？你妈妈又打你了？”
　　沈梦瑶又惊又怒，赶紧把她拉进屋，关上门。
　　“妈妈……妈妈她……她说我是扫把星……赔钱货……把我往死里打……呜呜……我受不了了……”
　　林婉晴泣不成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沈梦瑶的腿，仰起满是泪水和伤痕的小脸，绝望地哀求道：
　　“沈老师！求求您！求求您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会做！我会扫地，会洗碗，会做饭……我吃很少的……我不要新衣服……求求您别送我回去！我会被她打死的！”
　　“呜呜……求您当我的妈妈吧！我给您当女儿！我会比知意妹妹更听话！更懂事！求求您了！”
　　这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哀求，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房间里引爆。
　　沈梦瑶完全愣住了，被林婉晴这极端绝望的请求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个母亲和老师，她无法对这样的惨状和哀求无动于衷。
　　然而，这番话听在躲在她身后的沈知意耳中，却无疑是世界上最可怕、最刺耳的诅咒！
　　当我的姐姐？比我还听话懂事？
　　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巨大的恐慌和被抢夺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
　　沈知意一直压抑的、对林婉晴这个“入侵者”的敌意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不行！不行！！”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从妈妈身后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眼泪汹涌而出，小脸扭曲，疯狂地扑向跪在地上的林婉晴，用力地去推她、打她。
　　“你走开！坏蛋！狐狸精！抢我妈妈！妈妈是我的！是我的！你滚！滚回你自己家去！不许抢我妈！”
　　她一边哭喊一边撕打，完全失去了理智。积压了两天的委屈、不安、恐惧，全都化作了对林婉晴的攻击。
　　林婉晴被打得缩成一团，不敢还手，只是呜呜地哭得更凶了，嘴里还在含糊地哀求：
　　“对不起……知意妹妹……对不起……我不要抢……我只想……有个地方待着……呜呜……”
　　“沈知意！住手！”
　　沈梦瑶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到女儿如此失控地攻击一个受虐的孩子，又惊又怒。
　　她连忙上前，一把将疯狂撕打的沈知意强行抱开，“你干什么！怎么能打人！快住手！”
　　“她抢我妈妈！她是坏人！让她走！让她走！”
　　沈知意在妈妈怀里拼命挣扎，哭得声嘶力竭，双脚乱踢，小手还在朝林婉晴的方向挥舞。
　　“她没有抢妈妈！婉晴姐姐是受伤了，需要帮助！”
　　沈梦瑶用力抱住女儿，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语气因为着急和生气而显得有些严厉，“妈妈不会不要你！但你不能打人！这是错的！”
　　“你就是帮她！你凶我！你不爱我了！哇——！”
　　沈知意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妈妈的制止和略带严厉的语气在她听来就是偏袒，就是不爱她的证明。
　　她彻底崩溃了，在妈妈怀里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感，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两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沈梦瑶焦灼的安抚和制止声，混乱到了极点。
　　沈梦瑶一个头两个大，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边是身受重伤、绝望哀求的学生，一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因恐惧而失控的女儿。
　　她此刻必须冷静，必须先安抚住情绪最激动、行为最失控的女儿，否则情况只会更糟。
　　她强行压下对林婉晴的担忧和心疼，用尽全力抱住挣扎哭闹的沈知意，坐到椅子上，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沈梦瑶不再试图讲道理，而是用稳定而有力的拥抱和重复的安抚来平息她的情绪：
　　“知意！知意！看着妈妈！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妈妈爱你！没有人能抢走妈妈！妈妈保证！冷静下来！乖，冷静下来……”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妈妈在”、“妈妈爱你”，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
　　或许是这熟悉的拥抱和重复的承诺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哭累了，沈知意激烈的挣扎慢慢减弱，变成了大声的、委屈的嚎啕，但至少不再攻击人了。
　　沈梦瑶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看向蜷缩在墙角，被打了几下、此刻正瑟瑟发抖、满眼恐惧和绝望的林婉晴。
　　那孩子看着眼前母女相拥的场景，眼神空洞，仿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终于意识到，沈老师有自己的女儿，她终究是个外人。为什么她不是沈知意？
　　“对……对不起……沈老师……我……我这就走……”
　　林婉晴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往门外跑。
　　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惹人厌的麻烦。
　　“婉晴！别出去！”
　　沈梦瑶急忙喊道，怀里还抱着抽噎的女儿，她快速说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里也别去！外面冷！等老师一下！”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受重伤的孩子半夜跑出去流浪，那太危险了。
　　沈梦瑶低头看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却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衣服的女儿，知道此刻让她接受林婉晴留在家里是绝无可能了。
　　她必须做出决断。
　　她抱着沈知意站起身，走到放零钱的小抽屉旁，拿出几张零钱，又快速写了一张纸条。
　　然后她抱着女儿，走到门口，打开门，对着楼上喊了一声：“王阿姨！王阿姨在家吗？”
　　对门的王阿姨闻声开门出来：“哎，沈老师，怎么了？哟，这……”她看到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王阿姨，麻烦您个急事！”
　　沈梦瑶语速很快，但尽量清晰，“这是三楼林家的婉晴，被她妈打伤了，能不能麻烦您现在跑一趟，去街口帮我叫个三轮车，送她去县卫生院包扎一下？这是车费和挂号费，麻烦您了！再帮我把这张纸条给值班医生，说明一下情况！”
　　纸条上简单写了孩子疑似受家庭暴力，请医生帮忙处理伤口并必要时报警。
　　这是她能想到的，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既暂时隔开两个情绪激动的孩子，又能确保林婉晴得到及时的医疗救助和可能的官方介入。
　　王阿姨是个热心肠，虽然诧异，但还是接过钱和纸条：“行行，我这就去叫车！这孩子……造孽哦！”
　　她摇摇头，赶紧下楼去了。
　　沈梦瑶关上门，反锁好。
　　她抱着依旧在抽噎的女儿回到里屋，坐在床边。外面的动静暂时平息了。
　　她看着怀里眼睛红肿、哭得几乎脱力的女儿，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疲惫，也有深深的忧虑。女儿对母爱的占有欲和不安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强烈和极端。
　　而林婉晴的遭遇，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个小县城里许多女孩悲惨的生存现状。
　　“知意，”
　　她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而疲惫，
　　“你看，妈妈没有不要你，妈妈在这里。妈妈也不会丢下婉晴姐姐不管，因为她受伤了，需要帮助。帮助别人和爱你，是不冲突的，明白吗？”
　　沈知意把脸埋在妈妈怀里，不吭声，只是小声地抽噎着。她不明白，她只知道刚才妈妈为了那个“外人”凶她了，还抱了她。
　　妈妈的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这个认知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三轮车的声音和王阿姨的说话声，然后是车子远去的声音。
　　林婉晴暂时被送往医院了。
　　家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沈知意细微的抽噎声。
　　沈梦瑶打来热水，给女儿擦脸洗手，又喂她喝了点水。晚饭早就凉透了，谁也没有心思再吃。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沈梦瑶抱着终于哭累睡着的女儿，看着她即使睡着也紧蹙的眉头和不时惊悸一下的身体，心里沉甸甸的。
　　林婉晴的伤势如何？后续该怎么办？报警？找妇联？如何应对必然更加愤怒的林母？
　　而自己的女儿，心理创伤似乎更深了，该如何引导？这一团乱麻的局面，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救赎之路，布满了荆棘和意想不到的冲突。
　　她原本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女儿，却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而沉睡中的沈知意，在梦里也不安稳。
　　林婉晴那句“求您当我的妈妈”和妈妈制止她时的眼神，化成了噩梦，紧紧缠绕着她。
　　她下意识地更紧地蜷缩进妈妈的怀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尚未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