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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灯 ...


  •   三人从黑市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等杧杧两人吃完面,院子里的鸡都开始打鸣了。

      杧杧预备告别楚生,回北丏山。世界这么大,什么时候出来玩都行,现在她有些想家。

      木秋宜也提出离开,他跟楚生不熟,也就刚认识,不可能一直赖在别人家,况且他也不喜欢楚生。

      简单休整后,楚生送两人出门。
      外面天空朦朦胧胧,泛着鱼肚白,冀苍还未入秋,清晨的山林里蝉在长鸣,蟋蟀在叫。

      杧杧临走时,又拉着楚生说话。其实没什么必要嘱托的内容,她拿出了自己的宝贝纸人递给楚生。

      “这是我常用来演故事的纸人,很多时候主角都是你和秦娘。”杧杧笑说,“你算得很准,我们确实有缘,所以我把它们送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多谢杧杧好意,既是你心爱之物,还是自己留着罢。”楚生摆摆手,道,“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只是斯人已逝……”

      说到这儿,楚生神情恍惚起来,脑袋里浮现出和秦娘的点点滴滴,如在昨日。

      “抱歉。”杧杧愧疚道。

      “无妨。”楚生笑了笑,真挚且温婉,“在下只是不想一直拘泥于过去,很多事心里记着便够了,得往前看不是吗?”

      “是哦。”
      “既然与姑娘有缘,在下再给姑娘算一卦吧,不收钱。”

      听这话,杧杧高兴道:“能算姻缘吗?”

      楚生哈哈两声,无奈道:“在下于算命占卜一道,上知天下知地,唯有姻缘,算不准的。”

      见杧杧期待的样子,楚生又道:“若你执意,且相信在下,算算倒也无妨。”

      “好。”

      木秋宜抱着手靠在茅草屋外树边等,百无聊赖,嘴里不知从哪儿搞了根草来叼着,吊儿郎当的样子。

      杧杧出门时没注意到他。

      “诶。”

      “?”杧杧心里想着楚生的卦辞,冷不丁被吓一跳,“你怎么没走?”

      “你去哪儿?”木秋宜不问反答。
      “北丏山。”

      “不是吧?我听说那座雪山在北境,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终年落雪,寒冷非常,你去那儿干嘛?”木秋宜并不理解。

      山猫族虽喜欢寒冷,也住在雪原,但北丏山可不是一般的雪原,那儿可以说是整个三界里最冷的地方。

      “我家住那儿。”
      木秋宜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思考自己要是去她家,穿得这么单薄能不能抵抗得住。

      杧杧边往前走边捣鼓水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

      “你跟着我做什么?”
      “顺路。”
      “你家也住北丏山?”
      “没有,那地方太冷了,我家在北丏山不远处。”

      他嘴里的不远处事实上是从北丏山往南出发,翻过两座山头,就能到山猫的栖息地。

      “哦。”杧杧已经激活水环,此刻她手背上的水纹印记正幽幽泛着光。杧杧觉得两人还没熟到可以一起回家的地步,便朝木秋宜挥挥手,道:“那再见啦,木四。”

      话音刚落,不等木秋宜看清,杧杧就消失在原地。
      木秋宜:“?”

      水环直接将杧杧传送到水榭门口,她跑进去,随后大喊一声:“阿朔,我回来啦!”

      但没人应声。现在天刚朦朦亮的样子,杧杧到处没找到常朔,估摸着他应当出门采无根水了。

      她便先去看了眼雪莲,两株都已经长出花苞。接着又激动地跑去兔子窝摸摸正睡觉的小白。

      才一个月不到,小白看着竟敦实了许多,也不知阿朔给它喂了什么。

      为了不把小白吵醒,杧杧只轻轻摸了几下。折腾这么久,杧杧有些困。

      虽然几个时辰前她才从奴隶洞里醒过来,但她一向身体不好、修为不高,对战活死人又消耗太多力气,这会儿脚步虚浮,困意侵占大脑。

      杧杧几乎是倒在床就睡着了,连鞋都没来得及脱,还是她的小床睡着舒服。

      迷迷糊糊之间,杧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隐约听见说话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被子,鞋子也被整齐地摆在床边。

      应当是常朔回来了。
      杧杧换了身衣服,把头发重新梳成两个漂亮的小髻,这才开门走出去。

      原来她没有听错,的确有客人来了。
      浅潭边的平台上,两个气质斐然的人对坐在木桌前。其中一位青丝如瀑、面若冠玉,正面无表情地喝茶,正是常朔。

      对面那位,束着高马尾,红衣长袍、金冠珠钗,穿得一身骚包,又天生长得一副笑脸,正喋喋不休地跟常朔说话。

      二人见杧杧出来,都转头过来。
      “醒了。”开口的是常朔。
      “嗯。”

      “喂,常朔,你不介绍一下吗?”那名男子语气颇有些撒娇意味的不满。

      常朔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收拾茶具,“你有什么好介绍的。”

      “啧。”那人被噎了也不生气,转而跟杧杧介绍自己,“你好小姑娘,我是越沨。”说罢还笑嘻嘻地朝杧杧挥挥手。

      不错,这个哪儿哪儿看着都骚的,便是千里送越沨。

      “你好,我是杧杧。”杧杧也礼貌回应他,说完,便又去看兔子。

      平台边,越沨继续跟常朔说话。他声音不大,却没刻意避着,刚好能被杧杧听见。

      “我说,你真不打算回去?”
      “不。”

      “别吧,好歹咱们今年过整数生辰,云中天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备这次生辰宴了,你不回去还算什么?”

      因为是天道最早送来的四位神明,诞生于天地伊始之时,他们其实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在哪天。

      只是后来云中天的神仙多起来,三界也有了雏形。神仙们下界游玩,学到了这一庆祝方式。

      四位天神诞生历史太过悠久,就是他们本人恐怕也记不清了,众神便结合四天神所对应的星辰运行规律,给他们订了个共同的日子,当作生日。

      从前,这种活动往往是越沨和白笙最积极,常朔跟阙京就走个过场。后来白笙战亡,常朔就不再参加。生辰宴愈发冷清,很多时候干脆都没办,只是大家送送礼物就算了。

      好不容易盼来了天神们十万年整的生辰,虽然少了一个,仍然应该好好操办。

      越沨这次来,正是为此事。
      可常朔还是从前那个态度,不关心不在意不参加。

      都道他常朔心是石头做的,没有温度也不知情为何物。越沨却清楚,他们四个里,常朔其实是最重感情的那个。

      面上不显而已。

      常朔职责所在,需要公事公办、不偏不倚,有时候甚至不讲情面,一贯帮理不帮亲。

      或许正因为他的规则里从来没有徇私舞弊、曲意逢迎,骨子里都是公公正正的,因此于情感一道他也坚决遵循这一套逻辑。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事不关己便不多掺合,若与他有关,再小再小的事他都能记得。这让越沨一度觉得常朔其实是固执的。

      因此在常朔看来,生辰宴一定要四个整整齐齐,少一个都不算数,他宁愿不参加。

      “算我求你了行不?你不在的这些年,每回都是我和阙京两个人过,一点儿没劲。”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阿笙最喜欢热闹,即使她不在,肯定也希望我们热热闹闹过。”

      常朔依然不为所动,“生辰礼我托给明希了,回去直接找他要就是。”

      “你……唉。”越沨有些沮丧。他还有什么办法?白笙都搬出来了,依然没能劝动他。

      重感情的人,受了伤,便再难好。白笙便是常朔心里的刀口,时隔多年,伤口仍旧没能结痂,,要一直流出热血,就是有一天血流干了,或许也好不了。

      当然这种感情无关乎情爱。

      “那我先走了,月底在沂园。你要想来,随时欢迎。”越沨说完,从自个儿的乾坤袋里拿出两个礼盒放在桌上,“我跟阙京的礼物。”

      说罢,他便口中念诀,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
      常朔盯着面前的盒子,没有打开。

      一旁的杧杧正认真地观察小白。倒不是她有意偷听,就在她不远处说话,想听不到都难,况且常朔也没说不准听。

      常朔的生日吗?杧杧也是今天才知道。
      不怪杧杧,她化形才没几年。以往常朔根本不提,杧杧也不知道过生日,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小白终于啃完那根胡萝卜,杧杧摸了摸它的柔软的毛,回头再去看,原来的位置上没了常朔的身影,他走路都没声的。

      回了北丏山,杧杧的生活照旧。每日练字背书,养兔子养雪莲。

      常朔没表示过对生日的看法,杧杧摸不准他心里是怎样想的。

      不过听越沨说今年是他们十万年的生辰,应该挺重要的吧?十万年对杧杧来说是个太大的数字,大到没什么概念。

      其实常朔看着不像十万岁的,只有在看见他十分认真地打毛线,给她缝衣服,或者一言不发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坐就是一整天时,杧杧才有他处在这样一个年纪的实感。

      心里想什么,杧杧也不憋着,想说就说出来,因此她问:“阿朔,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他思考,良久后才给出答复。

      “我的生命漫长,有意义的时候太少,大多时间里都是无趣枯燥的一种状态。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时间久了会变得麻木。

      “便觉得,很多事情本身没什么意思,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身边有值得共度那些时刻的人。

      “他们是牵动情感的引绳,若没有这些,再好再盛大的宴会,不过就是一桌饭菜,几声寒暄罢了。”

      杧杧头一回听常朔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杧杧也头一回不那么赞同他的话。

      雪杧树的生命也不算短。
      杧杧就觉得,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件事都是特别的,即使只有她自己一人,孤独或许会有,可孤独也是生命的一种意义。

      “阿朔,你想过生日吗?”
      这个问题竟然让常朔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
      是的,他不知道。

      他位高权重,做事便不能随心所欲,凡事要遵守规则,要有理由,要井井有条。

      旁的人问他问题,疑问以“何故”开头,而他回答千篇一律的“缘由”。

      杧杧却只问他,想不想?

      好像只要他说想,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就能让他如愿以偿似的。

      杧杧见常朔不回答,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我若说想,你当如何?”他回答不出来问题,便把问题再抛回去。

      杧杧左右不过少女心性,浪漫的事想很多。
      她很认真地回答:“我来为你过生日呀。”

      对于这个回答,常朔并不惊讶,完全能料到。就算这样,此时他心理也有一丝隐秘的波动。

      是为何?
      在想出答案前,他暂且将这种情绪波动理解为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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