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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梦也是你 ...


  •   白辞霜挂起外袍欲上床的时候,发现烛灰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摸了一把乾坤袋里被挥霍一空的灵石,他强笑道:“徒儿啊,这床有点小,你要不变回原形?”

      “师父为什么不变回原形?”烛灰眼里噙着好奇,“我还没仔细见过师父长什么样呢。”

      “我化不出来,现在这是我修出的身体,真身还在霜山崖上。”

      “行吧。”

      白辞霜掀开被子躺进去,黑蛇缠上他的脖子,对着那双金色的眼睛,他总想起下午化成人形的男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失眠了,连忙给自己补了个昏睡咒。

      夜里又入了梦,这次心魔变成了人形。

      无边的黑暗里,白辞霜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男人站在他面前,强壮的身体富有压迫感,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他心有疑惑,正欲开口,充满侵略性的吻就落到了他唇上,把他要说的每个字都吃了下去,凶猛异常,尖牙还在他下唇咬了一下,等白辞霜终于反应过来收了结界,天光落在男人脸上,这张英气逼人的脸,是烛灰!

      屋里有些黑,白辞霜的心很乱,他摸了摸脸上的蛇头,温凉的触感慢慢让他平静下来。

      “都是听了小二的闲话,以前梦到鳞片主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你真是愈发丧心病狂了。”

      天还没亮,他躺在床上,心中涌出一种失落感,除去化形的十年,他已经下山找了二十九年了。化形雷劫很正常,和别的草木渡劫相比甚至有些轻松,可雷劫过后,他却心魔陡生,满心满眼的都是下山找有相似鳞片的生灵,天南海北都去过,没有一点头绪,比没头苍蝇还不如。

      找了十年,一无所获,所幸辞霜花吃魂魄开花,与怨气挣命,最克心魔,他虽然偶尔举止疯癫,却始终清醒,没沦为失智魔物。

      这也意味着,他心中的痛苦、失落也就只能清醒地受着,终于心如死灰的时候,他回了霜山。

      想也不奇怪,问心境前,凡人草木皆如天地一粟,他要于世间生灵中找一个谈何容易。

      他在崖上枯坐着,直到某一天身上的鳞片明明灭灭,心中无端悸动,好像感觉到他了。

      于是白辞霜毅然下了山,这一找就又是十几年,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次他走得慢了,想起化形前,一个白衣僧人说的话,便开始做好事,救了很多人,有了些朋友,虽然交心的只有风萧一个。

      他有了人说话,痛苦仿佛也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减轻,流落街头与众人围坐,酩酊大醉时可以甚至将心魔当成幻想说与别人当笑话,然后被嘲笑一句痴人说梦,他会看得上你?

      他怎么看不上我,我不就穷了点?

      “我们都这样想!”众人皆笑。

      然后有人欺过身来,粗糙的手指掐掐他的脸,白辞霜不避,和他对视着,那人眼中酒意渐退,他缓缓松开手:“你这个样子不应该啊?”

      白辞霜也笑:“应不应该的,不都是现在这样子?”

      他越来越平静,笑容越来越多,好似心魔已经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他什么都不再求,活得很开心,开心到泛不起一点波澜。

      直到前些日子,为了完成承诺来到风华城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伤、张牙舞爪的家伙。那黑蛇魂魄上带有他的气息,那一刻他死寂的心动了一下:“我要照顾他。”

      “你能以什么名义呢?”

      “朋友?主人?”

      “我当他师父吧。”

      “他浑身是伤,我能保护他。我在世间游荡,想有人一起。我们彼此相伴,互为依靠,也许能把这世界走个千千万万遍。”

      橙黄的朝阳藏不住窥视的目光,黑蛇撑起脑袋,看着白辞霜暖黄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

      舔完他才反应过来:“我又不吃草,舔一朵花干什么?”

      白辞霜被细痒的触感弄醒了,醒来就发现一只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他竭力思索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错事,徒弟应该不至于吃掉他,于是笑道:“徒弟,你醒了?饿了就啃妖果,别盯着师父,怪恐怖的。”

      “收拾收拾,咱们叫上苻越去西南郡见见世面,那里有重峦叠嶂的山,曲折激荡的水,麒麟就生活在其中,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

      烛灰游到地上,变成人形跟在白辞霜身后出了门。

      “这位就是烛灰师弟?变成人形之后真是英武非凡!”

      烛灰收了师兄的夸奖后,为了不失礼数,回敬道:“师兄也是丰神俊朗。”

      这便算是将前几日的不快一笔勾销了。

      白辞霜欣慰地看着和谐相处的两个徒弟,带着他们出了城门。

      门口站着几个人,风萧这次亲手递给了苻越一个乾坤袋,里面装着各种灵草丹药,迎着苻越不明所以的目光,白辞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师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多谢师伯!”

      明心背后背着一把断刀,刀炳嵌着一枚弯月白玉,说道:“风阁主和爷爷都告诉我了,多谢白前辈救了我们,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

      “这个?”

      “这是我父亲的刀,陈爷爷和奶奶决定搬进风华城生活,爷爷和他们相互照顾不用我担心,我准备和风鸣一起去武馆学武,惩恶扬善。”

      “你没有灵根。”

      “惩恶扬善不需要灵根。”

      白辞霜心想:“好吧,是个有决心的孩子。风萧看在她爹娘的面子上应该会看顾几分。”

      “萧兄,我们走了。”

      白辞霜离开风华城很多次,以前只有风萧一个人相送,今天不管是送的人还是走的人都不止一个,这让他有些不习惯。

      风轻轻拂掉白草叶上的露水,沉重的叶子慢慢抬起头来,迎着熹微的朝阳,白辞霜带着两个徒弟出了南门向祝阙所在的栖雀城走去。

      背后传来一声大吼,是同样有赖床绝症起晚的凤鸣:“白前辈,再见!你慢慢地找,一定能找到!

      深山鸟兽被这中气十足的大喊惊醒,早行人皆侧目,白辞霜有些尴尬,带着徒弟飞快地跑了。

      三人在林间健步如飞,走走停停。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御剑。”大徒弟抽出白剑问道。

      “为师自然是要节省灵力。”不等苻越再开口,“而且御剑飞行我该如何找人?”

      原来他这一路上大范围开着神识是为了找人。

      “我可以低空御剑,不妨碍您找人。”苻越实在是担心自己怕是要在路上走到猴年马月。

      “啊,对!”

      多一个人还是有好处的,白辞霜抓着烛灰的手的胳膊,蹭到苻越旁边,对大徒弟道:“那就辛苦你了。”

      被抓住胳膊的烛灰跟着师父坐在师兄的白剑上,他不再看四处张望的师父,凝神聚气,专心修炼起来。

      过了七八日,一座比风华城巍峨数倍的城池出现在眼前,苻越收了剑,跟在白辞霜后面进了城。“苻越啊,我每次路过西南,景色都有不同,我们一路南下,路上既没有鬼怪伤人之事,百姓也都安居乐业,这祝阙可以称得上是个好官了。”白辞霜真心劝道。

      入城时,他看到苻越对着栖雀城露出的邪笑,意识到君臣交恶并非虚言,他在心中给祝阙祈祷,毕竟苻越是他引来的。

      苻越答:“师父所言甚是,守一郡,安其民是郡守职责所在,他做得很好,徒儿也挑不出错处,可我看人不止看才能,更看品行。”

      “徒儿这么说,是意有所指?”

      苻越沉默不语。

      眼见大徒弟是个千年狐狸抓不到尾巴的,白辞霜拉了寡言少语的二徒弟上了街:“苻越,你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和你师弟去探探消息。”

      二人在街上闲逛时,几道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干脆坐在茶馆听了起来。

      “祝大人最近好像要有喜事。”

      几个十多岁的修士围在一起,有男有女,聊起八卦来眉飞色舞,其中一男一女更是脚踩矮凳,拍桌大吵,寸步不让。

      “何事?”

      “情爱姻缘。”

      “不可能!祝大人来了栖雀城快二十年,一心向道,心系百姓,从来没有成家的念头,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你是祝大人吗?前些日子祝大人不是出城救了一个青衣公子回来,听城主府的侍女说,祝大人每日都要去他房里呆一个时辰。”

      男人声音渐弱:“怎么就不可能是好友?”

      “大人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其他‘好友’。”

      那女子大获全胜,正准备耀武扬威地大笑时,突然角落里出现了第三方观点。

      “可是,听说大人被指派到西南就是因为他对皇上有意,难不成大人移情别恋了?”

      话音未落,茶摊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顿了一两秒,周围的人争先恐后地捂住了她的嘴:“孩子刚练气不懂事,这话可万万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万一传到......”

      白辞霜和烛灰听了这一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苻越暗指的人品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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