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意料之外的烽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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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雨的午后，阳光被洗练得格外清澈透亮，像一块巨大的、水头极足的琥珀，温柔地笼罩着古老的胡同。
空气里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复杂而迷人的气息——是隔壁院里飘出的家常炸酱面醇厚的酱香，是青砖黛瓦被雨水浸润后散发的清冽苔藓味，是岁月深处沉淀下来的、安稳而宁静的味道，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仿佛能将时光也浸泡得柔软。
颜颜、糖糖和苍生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兴致勃勃地争论着刚刚在胡同口那家其貌不扬却座无虚席的小店里，尝到的那碗炸酱面究竟算不算得上“京城一绝”，以及下午的行程是继续往胡同深处探险，寻找可能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惊喜，还是找个有格调、有猫的咖啡馆，舒舒服服地“瘫”着消磨时光。
落落和林深稍稍落后几步，自成一方静谧的小天地。狭窄的胡同仿佛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带来一阵微妙的、触电般的触感，让落落的心跳漏掉半拍。她的心绪还沉浸在不久前的巨大震撼里，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久久未平。
她忍不住再次侧过头，悄悄打量着身边这个并肩而行的男人。午后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勾勒出明暗交错的深邃光影，那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好看，让她几乎移不开眼。
那份强烈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残余的羞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她小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林深，”她顿了顿，还是觉得直接叫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亲昵，但游戏里的“折扇”显然更不合适此刻的现实，“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建筑……你也系统学过？” 她实在无法将那个在代码世界里挥斥方遒、逻辑缜密的理工学神，与需要极强艺术感知力、空间想象力和人文情怀的建筑学科联系起来，这跨度未免有些惊人，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深脚步未停，目光掠过胡同墙壁上那些斑驳褪色、却依稀可见当年风采的年画痕迹，以及墙角蔓延的、绿意盎然的爬山虎，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嗯。本科主修计算机。建筑是双学位。”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下，那细微的叹息几乎被胡同里不知疲倦的、带着雨后清新气息的蝉鸣声完美掩盖，“算是……被逼无奈。”
“啊？？”落落这次是真的惊得脚步都顿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在她，甚至在所有人看来，学神这样的人，应该是掌控一切、随心所欲的，谁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林深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和那点小小的、可爱的呆愣尽收眼底，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冰雪初融时掠过湖面的一缕微风，带着点无可奈何，又有点认命般的坦然，甚至……隐约有一丝极淡的、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流露的温和。
他继续解释道，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可信：“你们张教授认为，纯粹的理工科思维缺乏对‘美’的感知和创造能力。所以，”他摊了下手，这个随意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和率性，“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落落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生动地浮现出一个气质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女教授形象，用着学术讨论般严谨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在饭桌上或者书房里，命令自己这位天才儿子必须去感受“美”、理解“空间叙事”的样子。
这反差巨大又带着点温馨的画面让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因为这意外的、带着生活气息的分享而松弛了不少，仿佛窥见了他光环之下，同样有着普通人的“烦恼”。
“不过，”林深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再次投向胡同深处那些错落有致、门楼精巧的四合院，飞檐翘角在澄澈的蓝天下勾勒出优美流畅的剪影，阳光在瓦片上跳跃，仿佛赋予了这些沉默建筑以生命，“她是对的。建筑确实很美，也很动人。”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带功利性的欣赏，那是一种真正理解之后产生的共鸣。这种对“美”的真诚认可和近乎哲思的感悟，出自一个顶级程序员之口，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萌和强大的、直抵人心的说服力。
落落看着他专注欣赏古老建筑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知不觉间，被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欣赏悄然取代了。原来他清冷疏离的外表下，也藏着被母亲“逼迫”出的、对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学世界的认知与尊重，甚至可能因此塑造了他部分内在的丰富性。这种隐秘的发现，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轻叩开了某扇门，让她觉得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笼罩着光环的符号，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
有过去也有“软肋”的，
真实的大神……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颜颜的催促声：“喂，后面的两位，谈人生谈理想掉队啦！这默契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这拍胡同文艺片呢！快看快看，前面那家小店窗台上趴着的那只猫，我的天，肥得跟个充了气的橙子似的，简直是一座猫山！糖糖快！给它来个特写！这绝对是胡同猫王，气场两米八！”
糖糖已经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着那只在窗台阳光照耀下、慵懒地摊成一张名副其实“猫饼”、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大橘猫，熟练地调整着焦距和光圈，寻找最佳构图。颜颜则兴奋地凑在糖糖身边，试图用各种“啧啧啧”、“咪咪咪”的声音以及挥舞的小零食吸引猫咪主子的注意，可惜对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充分展示了什么叫“绝对的傲慢”。
苍生自己，则已经找了个旁边阴凉的石墩子，毫不讲究地坐了下去，掏出手机开始刷，顺手还拆开了一包刚买的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胡同里显得格外清脆。
落落和林深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对同伴们搞怪行为的无奈与包容，也有一丝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心照不宣的、悄然滋长的默契。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一家挂着“老北京兔儿爷”招牌的传统手工艺品小店吸引了落落的目光。橱窗里摆着一个个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的泥塑兔儿爷。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曾给她买过一个。
林深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大四那年，你有借过《民间工艺与建筑装饰》那本书。”
落落猛地一怔，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那本书很冷门，她当时为了做一份关于传统元素在现代建筑中应用的报告才去找的。
林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兔儿爷上，语气平淡却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我在书里发现一张随手画的小画，一个坐在月亮上的小兔子，旁边写着‘想吃桂花糕’。” 他顿了顿，终于侧头看她，眼底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字迹，和那个素描本上一模一样。”
轰—
轰——
落落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爆红，比刚才还要滚烫，救命啊……
学神不会以为我是个吃货吧……
“咔嚓。”苍生刚把一片薯片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就毫无预兆地、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那种有节奏的鸣响，而是连续不断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密集得如同战场上的机关枪在扫射，瞬间打破了胡同的静谧，也惊醒了沉浸在微妙情绪中的落落。
“啧，谁啊这是，催命呢……”苍生皱着眉，脸上写满了被打扰的不爽，不耐烦地点亮手机屏幕。然而，只一眼，她原本懒散得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的表情瞬间凝固，眉头紧紧锁起，眼神也变得锐利如鹰，周身那股迫人的、属于游戏里叱咤风云的副帮主的气势瞬间回归。
“靠！”她低低地骂了一声，猛地从石墩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手里的薯片袋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
“怎么了苍生？”颜颜立刻察觉到好友情绪的巨大变化，立刻放弃了对“猫王”的示好，转过头关切地问道，语气紧张。
糖糖也敏锐地放下了相机，镜头不再对准肥猫，而是转向了脸色骤变的苍生。
落落和林深也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苍生那张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上。
苍生二话不说，直接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帮派出事了！乱成一锅粥了！【醉卧沙场】那帮杂碎！”
屏幕上，是【天下无双】帮派聊天频道正在疯狂滚动的消息，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充斥着愤怒、惊慌、无助和绝望：
【帮派】【西门吹雪】：MD！【醉卧沙场】那帮孙子！阴魂不散！在落霞谷蹲我！三个打一个！太不要脸了！
【帮派】【枫桥夜泊】：我也是！在幽影森林采集点被他们帮主【狂刀】带人堵了！装备耐久都快掉光了！他们故意守尸！根本不让人走！
【帮派】【无敌小可爱】：呜呜呜，我刚进帮的新人也被杀了……他们还说……说不退帮就见一次杀一次，杀到我们退服为止……我好害怕……
【帮派】【长老A】：【醉卧沙场】的人在世界频道放话了！说我们帮高手都是怂包，被他们杀得不敢上线！好几个兄弟被守得受不了，装备也红了，已经……已经退帮了！（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痛哭的表情）
【帮派】【长老B】：【蝶舞翩翩】那个贱人也在！她在世界频道用大喇叭嘲讽！说我们【天下无双】没了折扇大神，就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还说落落长老的治疗也就是个花瓶摆设，根本奶不住人！
【帮派】【颜颜的小迷弟】：副帮主！帮主！落落长老！折扇大神！你们在哪啊！快回来啊！顶不住了！帮里现在人心惶惶！
【帮派】【一颗小白菜】：他们人太多了，专门挑我们落单的杀，怎么办啊？要不要先下线避一避？
【帮派】【铁甲依然在】：折扇大神什么时候回来啊！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恐慌和无助气氛。显然，【醉卧沙场】是趁着【天下无双】几位核心管理——尤其是战力巅峰的【一纸折扇花语后】和首席治疗【两片落叶】——都不在线的最佳时机，发动了一场有预谋的、极其卑劣的定点围剿和舆论打击！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针对帮派的中坚力量和普通成员，用持续守尸（即在玩家复活点反复击杀）、世界频道辱骂、威胁退服等恶劣手段，从心理和实力上双重施压，逼迫成员退帮，从而达到瓦解【天下无双】整体实力的阴险目的！而那个叛徒【蝶舞翩翩】，果然如预料般卷土重来，并且成了对方摇旗呐喊、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急先锋！
“蝶舞翩翩！”颜颜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有些发白，胸口气得剧烈起伏，“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还有【醉卧沙场】！专门趁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搞偷袭！太下作了！太不要脸了！就知道玩阴的！”
糖糖也气得小脸发白，声音带着颤音：“他们怎么能这样！玩游戏而已，至于用这么恶心人的手段吗？太欺负人了！那些被守尸的兄弟该多难受啊！”
落落的心也瞬间揪紧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些在帮派频道里呼喊求助的ID，很多都是她熟悉的名字，是曾经一起下副本、一起做任务、在帮派频道里插科打诨、并肩作战过的伙伴！那些文字里透露出的无助、恐惧和委屈，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和熊熊的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林深，仿佛他是此刻唯一能扭转乾坤的定海神针。
林深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些许疏离感的眼眸，此刻却凝聚着冰冷的寒意，如同数九寒天里骤然结冰的深潭，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他没有立刻说话，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条绷紧，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低沉气压，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度，连胡同里的蝉鸣似乎都识趣地安静了一瞬。
“现在怎么办？”苍生收起手机，脸上惯有的懒散尽数褪去，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扫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帮派被他们这么搞垮吧？这么多兄弟等着呢！必须立刻反击！”
“还能怎么办？”颜颜柳眉倒竖，斩钉截铁，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屏幕手刃仇敌，“上线！干他丫的！把他们杀回老家！杀到他们不敢出安全区！让他们知道，【天下无双】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折扇大神，落落，关键时刻，靠你们带队反击了！一定要打出我们的威风！”
原本悠闲逛街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被一种同仇敌忾的、熊熊燃烧的战意所取代。糖糖也用力点头，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对！必须打回去！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要让他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守护我们的家！”
林深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说了三个字，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找网吧。”
命令一下，五人小队立刻高效地行动起来，之前的闲适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训练有素的默契和紧迫感。苍生迅速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搜索最近的网咖或网吧。“找到了！出胡同右转，过两个路口，蓝天网咖，环境看着还行，有五人包间！快！”
戴上耳机，外界的一切嘈杂瞬间被隔绝，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屏幕上，游戏角色登录的读条界面缓缓推进，那缓慢移动的光标，此刻仿佛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跳，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烈火上炙烤。
【队伍】【颜颜】：（语音，杀气腾腾，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兄弟姐妹们！检查装备，补满状态！药剂、符文、食物buff都给我顶上！让【醉卧沙场】那群不讲武德的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碾压！什么叫踢到铁板！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不对，一定是他们死！
【队伍】【糖糖】：（语音，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带着冷意）准备好了！控制技能链我已经模拟好了，放心！我会尽量控住他们主力输出和治疗，打断他们的节奏！让他们知道，【天下无双】的控场不是吃素的！
【队伍】【苍生】：（语音，难得收起慵懒，正经无比，甚至带着一股煞气）丐帮弟子今日不讨饭，改讨血债了！输出位给我留好，看我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跪地叫爸爸！真当我们帮没人了？
【队伍】【两片落叶】：（打字，指尖稳定而迅速，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前准备）治疗就位！所有群疗和单体大加技能准备完毕。爆发治疗技能CD已监控。大家注意分散走位，避免被对方范围技能集中消耗，我会优先保住折扇和前排坦克，大家放心输出！相信我。
【队伍】【一纸折扇花语后】：落霞谷，传送。
战斗，一触即发。风暴，已然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意料之外的烽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