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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新雪覆空山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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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是江雪。
他身披银白月光，乌黑发丝朦朦胧胧地垂在脑后，眉心微微蹙起，因过分俊美而流露出的几分凌厉的攻击性，愈发衬得他面容俊朗，棱角分明。
“？”江雪淡淡地回望过去，而盛空山只是猛然别过脑袋，迅速地扯开了话题。
“咳开个玩笑……”盛空山垂眸朝男人走了几步，侧身露出被粗麻绳缠绕数圈的手腕，“你来得正好，快快！先帮我解开绳子，我的手还被绑着呢！”
江雪随即低头望去，手指尖立即凝出一道极薄的冰刃，麻绳被迅速切割成数段掉落在地，露出底下破皮红肿的伤痕。
盛空山却像毫无所察似的，先是左右活动了一下腕关节，接着伸展了几次手臂，自顾自道：“哎呀真是巧，幸好碰到的是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江雪垂眸，望着刚遭遇绑架却依然神采奕奕的青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到底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不巧，”他侧身，露出身后的桃花林，凝视着其中若隐若现的竹木屋，一字一句道：“今日你所遭遇之事，皆是因我而起。”
盛空山动作一顿，头顶碎发被夜风吹得一摇一摆，嘴唇微张：“啊？”
江雪忍不住多看了那根呆毛一眼，轻咳一声，将事情原委缓慢道来，唯独隐瞒了五日后是段鸿的婚期的事。
言罢，他叹道：“若我再谨慎一些，你也不必受如此一遭。”
“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空山摆摆手道：“要是追根溯源的话，明明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没钱还硬要买那什么万龙解毒丹，我们也不会为了还钱去客栈，后面也就不会遇见万剑宗的人。”
“倒是你，明知道这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还往里面跳，就算你是主角，有不死光环，也不能这样乱来啊，万一真的没命了怎么办。”
青年只字不提担忧，却句句都是关切之意。那大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江雪时，似乎在说：幸好，幸好你没事。
江雪下意识地躲避了对方那道灼热的视线，又迅速反应过来，再次望了回去。
他没有解释太多，言简意赅道：“就算是以我命抵你命也无妨，若不是你为我解毒，我今日原本便有一死。”
提到解毒，盛空山又局促起来，无意识地垂下视线，挠了挠鼻尖，不经意间瞥到江雪衣袖下的修长手指时，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一些尴尬的记忆。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既然现在就是等五天过去就可以了，待在外面也是浪费时间，要不我们先进屋洗洗睡觉——啊不是！我是说我睡觉你修炼！”
他边说边夸张地伸展了一下四肢，梗着脖子红着脸往桃林深处冲去。
江雪微愣，三两步追上他，朝他道：“此处隐藏了一个迷踪阵，叫人难进易出，我知晓破解之法，你紧随其后便是。若你实在害怕……”
话音未落，盛空山一仰下巴，迅速打断了他：“谁害怕了，我才不怕！”
江雪见他视线躲闪，倒没有多说什么，轻轻颔首。白日里碧云已领他走过一回，如今让他再走一次，不过是轻而易举。
不消多时，两人就抵达竹屋。
江雪一把推开门，等盛空山进门后再下意识反锁上，抬眸但见屋内光线昏暗，月光仅从窗缝中渗透出些许，投映成几道细细的银线。
他的目力胜于常人，黑暗中照旧视物，见床侧墙壁上钉了一盏烛台，正欲走过去用法术点燃，却听得身后的盛空山忐忑地唤道：“江、江雪……？”
江雪立即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我——”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对方已然神色慌张地一头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顺手扶住迷茫、震惊又尴尬的踉跄青年，缓缓补充道：“我在。”
他的语气很平板，声音却很好听，低沉中带着磁性。哪怕只是简单两个字，也能让人慢慢稳定心神。
盛空山循声仰头，江雪那精致的面容霎时间撞进他的眸子里，他维持着嘴唇微张的惶恐样子，僵在对方怀中。
“噢，好……”他听见自己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这样回道。
江雪垂眸看向青年，施了一个简单的小法术，烛台中随即亮起一簇微弱的豆大火苗。
他用一旁的细铁丝拨了拨灯芯，火光才堪堪照亮了半间屋子。
盛空山眯眼望向那簇跳动的小火苗，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终于清明了一些。
他后知后觉地飞速跳开数步，没等他解释些什么，紧接着就发现江雪崭新干净的衣襟上居然沾染了一些污渍。
细看之下他猛然觉察到那似乎是一些泥沙，正格格不入地附着在通体呈玄色的长袍上。
他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泛黄的衣领起了毛边，长了一截的衣袖上缝了三四个补丁，胸口处不仅残留着曾经没洗掉的面汤残渍，还蹭上了许多新鲜的泥土。
明明是张老伯穿小了的旧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宽大又空荡。一身衣服从头到脚，都展示着主人的落魄与狼狈。
一年多的时日乃至到进竹屋之前，盛空山都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可此时此刻，面对着强大而又冷静的俊美男人，不知为何，他竟然生出了一丝相形见绌的自卑感。
“这、这房子还挺大的嘛！哈哈，这个床真好看！”盛空山装作四处打量的模样，背对江雪悄悄地拍去自己衣裳上的尘土。
只是这番小动作断然是无法瞒过江雪的眼睛。
江雪淡然地瞥过青年消瘦的身形，从赤血珠取出一套窃蓝色的短打，不动声色地折叠好置于木桌之上。
“万剑宗内灵气充沛，我会继续修炼，你若是困了，就去睡吧。”
说罢，他一撩衣摆，盘腿便坐在靠椅上，闭目吐息。
一瞬间竹屋内安静得仅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枝叶沙沙的响声。
盛空山不知所措地站在屏风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尴尬地左右看了看，随后才看见了桌子上明显是刚拿出来的成套衣服。
他当即睁大了眼睛，望向江雪的方向，只见到对方双眸闭起，一副已经入定的样子。
接着他走到桌前，拿起上衣，抖开一看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套方便行动的短打，虽然并不是仙气飘飘的款式，但对于他这种现代人来说，反而更适合。
心里的某个地方顿时涌出一些酸酸软软的东西。
盛空山抚摸着那相对来说还算细腻的布料，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用最快的速度褪下脏兮兮的旧衣，他裸着身体赤足踩在木地板上，细致地拍去发间、脸上的泥土，才拿起新衣穿上。
笔直修长的双腿、漂亮的蝴蝶骨、腰间浅色的指痕、颈侧结痂的齿印，通通被掩盖在窃蓝色之下。
他喜滋滋地对着地板上的一滩水渍整理细节，慢慢地拍去一些微小的褶皱，前前后后地欣赏着自己的帅气，看着看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自信的笑。
不愧是我！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盛空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快乐地奔向架子床，准备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没过太久，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就在这时，江雪睁开了眼睛。
他抬手给盛空山施了个清洁术，再围绕床铺布下一个最简单的阵法。一旦对方离开这个范围，他就能立即察觉到并醒来。
*
翌日清晨。
盛空山迷蒙地掀开被子，脚掌刚碰到地板的同时，江雪抬起眼皮，结束了入定。
远处一直有隐隐的谈笑声从窗缝里飘进来，连盛空山都听见了这番动静。
“外面怎么那么吵，大家都不睡觉的吗？”盛空山揉着眼睛，打开窗子，微湿的桃花香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屋中。
桃花林外，几十名身着宗服的弟子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什么东西。
他看不清，江雪却看得清。
那一袋袋、一箱箱的全部是红花、红灯笼和双喜字，红纱甚至一路系进桃花林里。
盛空山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儿，见到树上挂了几盏像是红灯笼的东西，有些犹豫地对身侧的江雪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吗？”
江雪：“一起。”说着，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途中，江雪再次将装了辟谷丹的瓷瓶丢给盛空山，后者抓着小瓶子把玩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倒出几颗丸子吃了。
出了桃花林，盛空山连忙拉住一位正在掐诀缠红纱的弟子，好声好气地问道：“大哥，打扰一下，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弟子先是斜睨了他身后的江雪一眼，随后才回道：“当然是在布置宗门啊，过几日可是我们少宗主的大喜之日，我们哪敢怠慢。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们一起？”
“啊？”盛空山仰头看了看几层楼高的大树，又看了看那随风飘荡的薄纱，拒绝了：“还是不了吧，说起来你们的少宗主是叫段鸿吗？”
弟子随口应道：“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盛空山摆摆手，没有继续问，再次跑回江雪身边。
因为立誓的缘故，江雪不能出这片桃花林，不然会被天道视为违约，故此他仅仅是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默默地望向盛空山的所在地。
“段鸿不是那个骗你过来的炮灰反派吗？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盛空山挠了挠后脑勺，“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去喝喜酒吗？”
“不是他。”江雪轻轻地拂去膝盖上的一只飞虫，接着拍了拍衣摆，淡然地说道：“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