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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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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砚时踏着积雪走下山,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将柴刀在雪地里擦了擦,重新别回腰后。
他在村外的土地庙里凑合了一夜。
破庙漏风,他靠着斑驳的墙壁,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了。
用积雪擦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
他需要弄点盘缠,更需要弄清楚去京城的路。
他先去了隔壁村一个经常往来城镇的货郎家,用身上仅有的几枚铜钱,加上那只好不容易打到的野兔,换了一小袋粗面饼子和一张简陋的舆图。
货郎看着这个眼神沉静的年轻人,好心提醒:“小哥,要去京城?路可远着哩,这大冬天的,不好走啊。”
商砚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靠着舆图和问路,他走上了官道。
说是官道,其实也只是条被车辙和脚印压得结实的土路,覆盖着残雪。
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晚,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大些的镇子。
镇口挂着破旧的牌匾,写着“青石镇”。
商砚时摸了摸怀里所剩无几的干粮,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弄点钱,否则别说去京城,恐怕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镇子比村子热闹些,街边有零星几个摊贩。
商砚时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需要力气的活计——扛包、劈柴、清理积雪。
他停在了一个粮店门口,那里堆着不少等待搬运的麻袋。
“掌柜的,需要人手吗?”他上前问道,声音因为许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
胖掌柜打量了他几眼,看他身形挺拔,虽然衣衫单薄,但眼神清亮,不像偷奸耍滑之徒,便指了指那堆麻袋:“卸完这一车,五个铜钱。”
商砚时没还价,点点头就开始干。
沉重的麻袋在他肩上仿佛轻若无物,他动作利落,效率极高,引得旁边几个同样等活计的汉子侧目不已。
拿到五个铜钱,他揣进怀里,感受到那一点微薄的重量,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他在镇子角落找了个最便宜的、四面漏风的大车店通铺,花了两个铜钱住下,又要了碗热水,就着硬邦邦的面饼子慢慢啃着。
通铺里住了形形色色的人,商砚时沉默地坐在角落,听着他们高谈阔论。
从庄稼收成到镇上地主家的闲事,偶尔,也会有人提起京城。
“……听说永昌侯府前段时间出了档子事,死了个什么人,闹得挺大……”一个行商模样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商砚时垂着眼睑,凝神细听。
“嘘……小声点!侯府的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旁边的人赶紧制止。
那行商讪讪地住了嘴,话题很快又转到别处。
接下来的几天,商砚时白天就在镇上找各种零活干,搬货、清雪、甚至帮人修缮屋顶,只要给钱,他什么都做。
他话少,力气大,干活实在,倒是渐渐有了点小名气。
晚上,他就回到那嘈杂的大车店,一边休息,一边不动声色地收集着所有关于京城、关于永昌侯府的零碎信息。
他隐约拼凑出,永昌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权势不小。
约莫两个月前,侯府似乎确实发生过什么变故,但具体细节,这些平民百姓根本无从得知。
盘缠一点点攒了起来,虽然不多,但足够他支撑到下一个大点的城镇了。
不能再耽搁了。
这天清晨,商砚时结算了店钱,买了些更耐储存的干粮,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再次踏上了官道
商砚时拉低了破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而坚定的眼睛,向着舆图上标注的京城方向,一步步走去。
离了青石镇,官道似乎宽阔了些,往来的人马也多了起来。
商砚时拉低帽檐,混在行旅中,并不起眼。
他昼行夜宿,靠着打零工攒下的微薄盘缠和一身力气,勉强支撑着行程。
越靠近京城,气氛似乎越显不同。
沿途的村镇愈发富庶,官道上的车马愈发华丽,谈论朝堂政局、各家勋贵秘闻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永昌侯府”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大多与“圣眷正隆”、“手眼通天”联系在一起,语气中带着敬畏,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商砚时寻了处人多的茶摊,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默默听着周围的议论。
“……听说了吗?前几日京里出了件怪事。”邻桌一个走镖模样的汉子压低了声音,“永昌侯府名下的一处庄子,夜里走了水,烧死了好几个护院!”
“哦?还有这事?没见官府张贴海捕文书啊?”
“怪就怪在这里!侯府把消息压得死死的,对外只说是意外。可我有个兄弟在侯府当差,偷偷告诉我,那火起得邪性,像是有人故意放的!而且……”汉子声音更低了,“侯府最近好像在暗地里找什么人,动静不小。”
商砚时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字。
找人?
是在找他吗?
在长亭镇停留了两日,他一边做些短工攒最后的盘缠,一边更加留意关于永昌侯府的消息。
然而,除了那场被掩盖的火灾,再探听不到更多与他相关的线索。
他买了些干粮,又用最后几个铜钱,搭上了一辆前往京城的运货骡车。
赶车的是个寡言的老把式,商砚时主动包揽了喂牲口、加固货物的活计,换来一个蜷缩在货物角落的位置。
骡车吱呀呀地前行,京城那巍峨的城墙轮廓,在视野里渐渐清晰、放大。
商砚时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跳下了车,谢过老把式,然后独自站在路边,望着那巨大的城门,以及城门上方苍劲的“京畿”二字。
他拉了拉头上那顶遮风挡尘的破旧帽子,将面容隐在更深的阴影里,迈开了脚步。
混在入城的人流中,他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扫过——守城兵丁审视的目光,小贩招徕生意的目光,行人匆匆一瞥的目光。
他低垂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最普通进城谋生的乡下青年。
盘查比想象中更严。
他依旧用“投亲失散、路引丢失”的说辞,许是他此刻风尘仆仆、衣衫寒酸的模样确实符合逃难之人的形象,兵丁盘问了几句,又搜查了他的包袱,只有几块干饼,见他身无长物,不像歹人,最终还是挥挥手放行了。
踏进城门的那一刻,街道宽阔,店铺林立,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这就是京城。
这就是“永昌侯府”所在的地方。
商砚时站在熙攘的街头
他没有立刻去打听永昌侯府的具体位置。
当务之急,是找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安顿下来,摸清情况。
他避开主干道,专挑那些狭窄、脏乱的背街小巷行走。
最终,在城南一片鱼龙混杂的区域,找到了一家比青石镇的大车店还要破旧几分的小客栈,用仅剩的几枚铜钱,租下了一个仅能放下一张板床的狭小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