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涉局》长风挽晴

46、第45章·贪污风波

　　按照流程，嘉禾与有琴宫商沿着铺着红毯的通道缓步前行，不时停下。有琴宫商将花篮捧上，嘉禾微笑着，将其中镶嵌着信用芯片的仿生花抛洒出去。
　　每一次抛洒，都会引发热烈的欢呼和争抢。
　　有琴宫商则始终护在嘉禾身侧半步的位置，配合嘉禾的动作，两人配合默契，宛如璧人。

　　在天枢星域民众眼中，这是一对强大、尊贵、慷慨且恩爱的夫妇。

　　然而，嘉禾能感受到有琴宫商揽在她腰间的手，紧绷到不同寻常——有琴宫商似乎在害怕什么。

　　长路尽头，一位肩章缀满星徽的将领率队等候。
　　这人身着笔挺军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有琴怀仁，有琴宫商的族叔，天枢舰队指挥官，有琴家铁腕支柱之一。
　　他的出现，代表着天枢星域最高规格的欢迎。

　　尽管有琴怀仁对侄儿执意迎娶这位身份敏感的公主颇有微词，但他笃信——这必是有琴宫商深思熟虑后，带领有琴氏走向更远的一步棋。
　　于是，有琴怀仁迎了上去，右手握拳，重重叩击左胸，金属肩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是有琴家核心将领的最高礼节。
　　“元帅，公主殿下，恭迎归家。接风宴已备妥，敬请移步。”

　　“将军有心了。”嘉禾依礼虚抬右手。
　　就在有琴怀仁欲行吻手礼时，有琴宫商不着痕迹地侧身，稳稳地握住嘉禾悬在半空的手。
　　嘉禾一愣。
　　有琴怀仁同样微怔。

　　“一路舟车劳顿，繁文缛节就免了。”有琴宫商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接风宴取消。”

　　有琴怀仁神色骤变——家族正因联姻之事、前任家主被逼退之事暗流涌动，此刻正需有琴宫商在宴席上安抚人心，有琴宫商竟直接取消接风宴？

　　“我很累，不管什么，都免了。”有琴宫商继续道。

　　嘉禾心头微震，十分诧异。她抬眼望去，却只看到有琴宫商线条分明的侧脸。
　　他没有用“夫人劳累”作借口，而是直言自己疲惫；他也明白她虽身着有琴氏色彩浓重的服饰，却不愿与有琴氏走得太近，以免图生波澜。
　　这份体贴与维护真实可感，但嘉禾却忍不住揣测，这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深意？
　　会这般单纯么？

　　“送夫人与我回去。”有琴宫商语气淡然。
　　有琴怀仁立即垂首：“遵命。”
　　他侧身引路，一行人穿过由重兵把守的通道，离开了港口。

　　有琴怀仁将二人送达府邸后，面露踌躇，虽未言语，脚步却迟迟未动。
　　嘉禾会意，莞尔一笑：“你们先谈，我随便看看。”
　　“夫人。”
　　有琴宫商下意识跟上，却被有琴怀仁沉声唤住：“元帅！”
　　有琴宫商脚步一顿，终是停在了原地。

　　嘉禾余光瞥见有琴宫商难得吃瘪的模样，蓦然轻笑。

　　侍女与侍卫皆被留在门外，嘉禾独自步入大厅，抬手看向腕间——通讯信号赫然显示为零！
　　嘉禾心头猛地一沉，指尖已本能地滑向加密频道。
　　就在触及虚拟屏幕的前刻，嘉禾骤然收手。此刻发出的信号很有可能被有琴氏截获。这样，她在帝国裁决庭的隐秘身份就会暴露。
　　还不是时候。

　　转瞬，嘉禾便又笑自己多疑。
　　作为帝国元帅的居所，启用信号屏蔽应该是安全考量——毕竟有琴宫商手握军部最高权限，日常通讯都需通过加密的军方特殊频段，其他信号在此静默也合乎常理。
　　这与紫薇的东宫几乎一致。

　　“夫人还喜欢这里么？”
　　有琴宫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嘉禾这才敛起心神，仔细打量起周遭环境。开阔的空间延续了玄色与秘银的主调，却在家具与软饰上融入了暖色系。
　　“挺好的。”嘉禾回以淡笑，“既然你帮我推了接风宴，那我去换衣服了？”
　　嘉禾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征询的意味。

　　有琴宫商的目光在嘉禾身上流转，意味深长：“我为夫人推了晚宴，夫人打算如何回报我？”
　　这话里暗藏的暧昧令嘉禾耳根发热。
　　嘉禾别开视线，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元帅，你还真是……精力旺盛。”
　　“总要好好伺候夫人，免得哪天被妻姐赶出家门。”有琴宫商低笑。
　　“你……”嘉禾一时语塞，“我去换衣服了。”

　　有琴宫商看着嘉禾微红的耳尖，几步追上：“夫人可以不去应酬，但我得去应付那些老家伙。”
　　“能不能讨一个吻？就当是夫人陪着我去了。”

　　嘉禾加快脚步，有琴宫商却如影随形：“我这么体贴，夫人连一个吻都舍不得——”
　　话音未落，嘉禾突然驻足，踮起脚尖，在有琴宫商颊边印下一个轻吻。
　　有琴宫商怔在原地。
　　继而，更衣室的门在他面前被合上，带着些许羞恼的力道。
　　有琴宫商抬手轻触方才被吻过的地方，微微笑了。

　　有琴宫商步入宴会厅时，无数窃窃私语顿时化作恭敬的致意。
　　他向来厌恶这等虚与委蛇的场合，比起在觥筹交错间周旋，他更习惯用实力说话，用绝对的强权让所有反对的声音彻底沉寂。
　　当然，有琴宫商从不认为这是仗势欺人。自从年少时从废墟中抱出那个颤抖的小女孩，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摧毁的目的是为了新生，为了守护。
　　这些年来，他亦在铁腕中融入几分怀柔，若能少些纷争，他并不介意让手段更迂回些。

　　水晶吊灯下，有琴宫商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任由思绪飘飞，目光落在隐秘无人的角落，想着嘉禾那个仓促的吻。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疾步而来，声音压低：“少帅，江行简闯进去了！”
　　有琴宫商指节蓦地收紧，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眼底瞬息腾起的怒火被强行压下，有琴宫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知道了。”
　　他轻抿一口香槟，目光渐冷。
　　“你先回去。”

　　夜色渐浓，通讯信号被屏蔽，星网无法连接，嘉禾便在天台长椅上，借着清冷的月光翻阅纸质书页。
　　忽然，一个身影踉跄着跌落在她面前。
　　“江行简？”
　　年轻的侍卫长单膝跪地，金红制服沾满尘土，呼吸急促：“殿下，平谷星域出事了！他们以贪污罪名逮捕了兰泽政务官的副官李明金，证据确凿……李明金留下血书指认兰泽后，在狱中自尽了。”
　　书从嘉禾手中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现在平谷总督已经下令逮捕兰泽政务官。”江行简的声音愈发急促，“还有兰泽政务官的座驾在途中遭遇伏击，如今……下落不明。”
　　“兰泽他……”嘉禾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还活着么？”
　　“目前尚无确切消息。”

　　夜风忽然变得刺骨。嘉禾只觉得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栏杆才勉强站稳。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冷静问道：“是谁让你来告诉我的？紫薇吗？”
　　“不是。”江行简摇头，“今日抵达后，臣注意到有琴元帅增派了侍卫，而且主宅区域的信号被完全屏蔽。臣设法摆脱跟踪，到有信号的地方才看到这些新闻——第一条报道发布的时间，正好是您从苍穹号下来的那一刻。”
　　江行简抬头望向嘉禾苍白的脸：“臣知道您与兰泽政务官交情匪浅，所以冒险前来……”
　　嘉禾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话。
　　有琴宫商是否知情，此刻都不重要了。
　　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兰泽。
　　无论如何，她必须救他。

　　“把你的收集的资料留下，回去吧。”
　　“臣等您召唤。”江行简深深看了嘉禾一眼。

　　未等嘉禾理清纷乱的思绪，有琴宫商踏着一地清辉走来，皮鞋落在天台石板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他自然地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嘉禾肩头，温热的体温随之将嘉禾包裹而来。
　　“夫人，夜里风大，我们下去吧。”有琴宫商的声音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嘉禾抬起头，月光映照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我曾与紫薇、闻人氏都达成过交易。他们都答应我会压制平谷星域的贵族，以此确保兰泽推行的新税能顺利推行。”
　　“嗯。”有琴宫商微微颔首，神色未变，“你与兰泽自幼相识，情谊深厚。我明白。”
　　有琴宫商避重就轻，完全不接嘉禾的话锋。
　　“风太冷了，先回去。”有琴宫商伸手去牵嘉禾。

　　嘉禾避开有琴宫商的手，声音在夜风中发颤：“紫薇、闻人立夏、闻人白露联手在保的人，究竟还有谁能让他陷入绝境？”
　　有琴宫商的手缓缓垂下。他俯身，平视着嘉禾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你在怀疑我？”
　　“只有你。”嘉禾迎上有琴宫商的目光，毫不退让。
　　有琴宫商眼中浮现讥诮：“他的副官贪污，证据确凿。”
　　说着，有琴宫商轻点腕表，光幕瞬间投射出密密麻麻的裁决庭审查过的证据。
　　“你就这么确信，兰泽一定是清白的？”
　　“对。”嘉禾斩钉截铁，“兰泽绝不会做这种事，是有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