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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9章·一时一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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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宫商一步步朝嘉禾走来,军靴踏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响。
嘉禾垂眸,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束金黄稻谷上——那是云梦泽星域的象征,也是云氏王朝的徽记。
寒风掠过,卷起嘉禾颊边几缕散落的发丝,风雪迷蒙中,无人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就在有琴宫商递出花束的刹那,四周静候的聚光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海瞬间涌动,将嘉禾的侧脸映照得如同玉雕。
嘉禾心底却冷笑——有琴宫商这个举动,无非是要在万千镜头前,强调她“云氏遗孤”的身份。借这束象征云梦泽的稻谷,提醒众人:云氏旧主尚存,血脉未绝。
嘉禾唇角微弯:“多谢少帅美意……”
嘉禾微笑着,缓缓抬手。
有琴宫商顺势递出花束。
就在花束交接的那一瞬——嘉禾手腕微微一松。
那束精心挑选的黄金稻谷,直直坠落,“簌”地一声砸进洁白的积雪中。
嘉禾向来不轻易令人难堪。即便面对厌恶之人,她也惯于维持表面的周全。就像是离开苍梧星域前,她仍不忘命人给那两名出言不逊的侍女发放津贴安抚。
收拢人心,已经是嘉禾深入骨髓的本能。
可此刻,她却做出了一个全然反常的、近乎决绝的举动——不留一丝情面,不留半分余地。
有琴宫商指节收紧了一瞬。
被嘉禾当众落下面子尚在其次,真正刺中他的是另一个念头——她能够接受闻人立夏送的花,为何偏偏不能接他的?
有琴宫商眸色倏地暗沉几分,声音温和依旧:“殿下不喜欢这花?”
“我不喜欢。”
嘉禾的回答没有半分犹疑。
她不再看有琴宫商,径直从有琴宫商身侧掠过,衣袂带起一阵微寒的气流。
擦肩而过的瞬间,有琴宫商猛地攥住了嘉禾的手腕。
嘉禾面色未变,微微侧首:“少帅,你如果想明日头条尽是你我失和的新闻,大可继续放肆。”
有琴宫商非但不松,反而欺近半步:“殿下方才任由那束花落进雪里,难道不正是向所有人宣告,你我不和?”
话音未落,有琴宫商骤然发力——嘉禾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带得向前踉跄,瞬间落入有琴宫商的怀抱。
下一刻,微凉的手指扼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有琴宫商俊美面容在眼前放大,一个吻重重压了下来。
“咔嚓——”
“咔嚓——”
“咔嚓——”
四周的闪光灯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
嘉禾眼中寒光骤现,没有丝毫犹豫,扬手——“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有琴宫商的脸颊上。力道之大,令有琴宫商的头都微微偏了过去。
然而,在火辣辣的痛感袭来之前,先占据有琴宫商感官的,竟是嘉禾掌心那缕清冷的的香气,是她衣袖拂过脸颊时的微凉触感,最后,才是毫不留情的掌掴带来的刺痛。
有琴宫商缓缓转回脸,眼底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掠过难以捉摸的暗光。
他顺势一把扣住嘉禾尚未收回的手腕,不等嘉禾再有动作,便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无视所有镜头与目光,径直走向旁边一辆早已静候的悬浮车,利落地将嘉禾塞进了后座。
车门无声滑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车厢内一片沉寂,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嘉禾素来以温柔顺从的模样示人,这副面具戴得久了,加之自幼的教导浸润,几乎已成为她的一部分。
方才那记耳光过后,此刻她的心头竟泛起一阵细密的不安——无论如何,当众掌掴终究失仪。如果不满有琴宫商的作为,明明还有更多圆滑的方式转圜。
有琴宫商手握重权,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他面子,之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可嘉禾念头一转,皇室乐得见她与有琴宫商不和,尤其是紫薇。
得罪了有琴宫商,不正是紫薇所希望看到的么?
想到这里,嘉禾残存的不安瞬间消散——他先送居心叵测的花,又强吻于她;这不轻不重一巴掌,他不冤!
正当嘉禾脑中纷乱地缠绕着“虽然……但是……”的念头时,有琴宫商忽然问:“在想什么?”
嘉禾没有回头,目光依然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上:“我在想,你来接我,又送我稻谷花束,是想向外界传递你我关系融洽的信号,利用我争取云氏旧部的支持。”
“而我没有接你的花,让你算计落空。但你为了挽回局面,又不顾我的意愿,强吻于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打了你一巴掌。这几事,与这一巴掌,能不能扯平。”
“扯不平。”有琴宫商回答得干脆,“我送你花,是清楚你偏爱象征丰收的植物,清楚你喜欢它。我亲自来接你,是出于未婚夫的义务。我的出发点是爱。”
“哈哈——”嘉禾的笑声里浸着霜雪,“少帅,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
她转头望向有琴宫商,眼底一片清冽:“我想与你约法三章。作为未婚妻的义务,乃至未来身为妻子的义务,我都可以履行。但唯独不愿卷入你和紫薇的斗争,不想成为你与皇室博弈的棋子。”
“是么?”有琴宫商极轻地笑了一下,眸色深沉难辨,“可你早就已选择了站在轩辕紫薇那一边,处处维护皇室,却还说不想掺和?”
“在你用百川星域换我之前,我就曾明确警告过你。”嘉禾语气平静。
有琴宫商并未纠缠于此,话锋一转:“好。那么你方才所说的‘妻子的义务’,具体指什么?你打算——做怎样的妻子?”
“第一,我会尽量对你与紫薇之间的争斗袖手旁观;第二,我会以你夫人的身份,出席所有必要的公开场合;第三,解决……”嘉禾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你的……某些生理需求。在我看来,这便是妻子应尽的基本义务。”
“不够。”有琴宫商斩钉截铁地否定。
嘉禾彻底转过身,直面着有琴宫商:“那你想要什么?”
“我所理解的夫妻,是你与我,我们两个人,共同构筑一个家,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我们利益与共,休戚相关,心意相通,一致对外。”有琴宫商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嘉禾,“我们结婚以后,就应该风雨同舟,并肩而行。”
“你所说的那些,远不及我心目中,妻子应尽的义务。”有琴宫商唇角带着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嘉禾只觉得荒谬至极:“少帅若想要的是这样的妻子,我建议你此刻便放弃与我的婚约,另寻他人还来得及。”
有琴宫商的脸色沉了下去。
“我永远,和轩辕紫薇立场一致。”嘉禾淡淡补充。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有琴宫商喉结微动,指节在膝上收紧一瞬,又缓缓松开。
他向后靠入座椅,姿态放松,唇边甚至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
“事在人为。”有琴宫商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哦。”嘉禾别开脸,语气疏离,“这件事很危险。我不会尝试。”
“没有关系。”有琴宫商接得很快,语调轻快,“那我就自己努力呗。”
他的回答让嘉禾微微一怔,下意识侧眸看他。
有琴宫商正浅浅笑着,眼神有种说不清的、专注的东西。
那样模糊,又十分郑重。
嘉禾心口毫无征兆地一悸。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这样荒唐的念头,定是她心神恍惚间的错觉,定是今日状态不佳的缘故。
狭小的空间中,有琴宫商的声音格外清楚:“殿下,我还想问,你希望你未来的丈夫,为你做些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嘉禾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流动的雪景。
有琴宫商的声音平稳:“没有关系,路程还远。可以现在开始想。”
嘉禾睫羽低垂:“索求意味着需要给予回报。而我没有与你交换的东西。”
“不需要你给什么回报。这不是谈判,也不是交易。我只想听你的真实想法……你对我,有没有什么期望?”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半响,嘉禾轻声道:“我希望你放弃婚约。”
话音落下的瞬间,有琴宫商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一种极为复杂的阴霾骤然笼罩了他的眉宇,他唇角似乎还想维持一丝弧度,却又死死抵住了后槽牙,让那抹笑意变得冰冷而危险,带着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狠戾。
嘉禾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这种话——”,有琴宫商声音平静得可怕,“就不必再说了。”
“不可能。”
用百川星域换来的婚姻,当然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轻飘飘的话放弃。
“嗯。”嘉禾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随即,嘉禾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纷扬的细雪,仿佛窗外流逝的风景远比身边的人更值得凝视。
她并未察觉,有琴宫商的目光始终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有琴宫商注视着嘉禾沉静的侧脸,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在眼底无声翻涌。
他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嘉禾对成为他的妻子这件事,毫无期待,甚至懒于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有琴宫商莫名烦躁,他迫切地想要打破嘉禾那层外壳,迫使她的目光为自己停留。
“难道——你对我——对即将成为你丈夫的我,就没有任何要求?”
嘉禾思索片刻,认真地摇了摇头。
有琴宫商胸中的躁意更甚:“那我如果出去喝花酒,应酬时玩得荒唐,你也能接受?”
“你既说是应酬,”嘉禾转过脸,唇角弯起微笑,十分得体贴心,“懂事的妻子,自然不会耽误丈夫的正事。”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堵得有琴宫商心口发闷。
有琴宫商强压着怒意,继续逼问:“那我如果是出去找了别的女人呢?”
嘉禾的笑容依旧完美,甚至堪称愉悦:“那再好不过。我会十分爽快地签下离婚协议。当然,我很清楚,我们婚姻牵扯帝国两大家族的利益,未必能离得成。不过没关系,即便离不成,我也不会闹,更不会碍你的事。”
“你——”有琴宫商指节骤然收紧,几乎捏碎手中的镜架,“你就不会嫌我……脏?”
嘉禾有些诧异地看了有琴宫商一眼,语气依旧平静:“少帅,如果你上了别人的床,我自然不会再让你上我的床。忠贞是相互的。届时,大抵我也会出去找别人吧。”
“我并不传统,亦不守旧,我的观念十分开放。”
“联姻嘛,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嘉禾丝毫未察觉有琴宫商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有琴宫商忽然探过身来。
嘉禾下意识后靠,被逼着抵在了车座靠背上。
有琴宫商整个人压迫性地倾身而来,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的眼睛:“你放心,我谁也不找。”
他几乎一字一顿:“我这辈子,只上你的床。”
嘉禾避开了有琴宫商的眼神,声音依旧轻淡:“话别说得太早。哪儿有什么一辈子?”
她笑了笑,那笑容有悲伤的意味。
“一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