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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陈年老醋 ...

  •   嘉禾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有琴宫商赶来的速度。
      昨夜刚获应允,他此刻便已抵达这里。一定是在得到消息的瞬间便即刻动身,星夜兼程,直抵苍梧。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赶过来?

      嘉禾蹙眉:“你到底有什么事?”

      “自从陛下首肯婚约的那一刻起,殿下你的一切——你的起居、安全,以及未来的所有行程,理应由我全权负责。”
      他略作停顿,声音平稳地补充道:“作为你未来的丈夫,这是我的责任,亦是我的权力。”

      一股寒意悄然攀上嘉禾的脊背,她的声音愈发冷淡:“有琴宫商,你别太荒唐了!”
      “殿下,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帝星有更好的疗养条件。请。”有琴宫商仿佛全然未觉嘉禾的怒意,只微微侧身,优雅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唇角笑意未减分毫。

      嘉禾定定地望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从容。
      她尚未得到闻人立夏的明确承诺,绝不能就此离开。

      嘉禾眉心微蹙,短暂思索后,直指核心:“你是怕我死在这苍梧星域吧?”
      “嗯?”有琴宫商挑眉。

      “你怕我在这远离帝星的云海深处,不明不白地自尽,然后留下一纸血书,控诉你逼婚致死。”
      嘉禾的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那样的话,你付出百川星域换来的,就成了一盆足以将你、将有琴氏彻底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脏水。”

      有琴宫商闻言,唇角笑意更深,反而轻轻颔首:“殿下的推断,合情合理,毫无错处。”

      然而,在嘉禾看来,有琴宫商这般坦然认下的姿态,却绝非被戳穿心思应该有的反应。
      太过从容,太过淡定,仿佛他是一个早已布好棋局、耐心等待着猎物自行踏入的猎人。
      嘉禾只觉得一拳砸进绵软虚空,无处着落。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她冷然道,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也不会跟你离开。”

      窗外云海无声翻涌,投在地板上的光影明灭不定,映在嘉禾脸庞上。嘉禾脸庞本就白皙,现在,更像浮起一层虚幻的光,令有琴宫商忍不住想伸出去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吻湿那双冰冷的眼睛。
      有琴宫商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袖口,目光扫过窗外浩瀚的云涛,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愿离开,并不是贪恋苍梧的美景。”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嘉禾态度冰封,拒人千里。
      “关心未婚妻的心中忧虑,是未婚夫的责任。”有琴宫商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完全无视了嘉禾话语中的抗拒。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嘉禾几乎要失去耐心,“有琴宫商,不妨坦诚一些——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才肯答应让我暂时留在苍梧?”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什么要留在苍梧星域。为了兰泽?”
      有琴宫商慢慢往前,一步步拉近与嘉禾之间的距离。
      “平谷星域,有琴氏虽影响有限,但我已去信敲打。看在我的面子上,兰泽至少不会死在那里。”

      嘉禾急速判断着这句话的真伪,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我来苍梧,与兰泽无关。”
      “无关?”有琴宫商目光锁紧嘉禾的面容,轻描淡写,“那我接受平谷贵族的求救,出手帮他们对付兰泽,你也不在意么?”

      “你……究竟要什么?”嘉禾置于裙侧的手指微微缩紧。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殿下。你应该对我坦诚,更可以向我求助。”有琴宫商微笑着,语气循循善诱。
      嘉禾合了合眼,声音疲惫:“我没有任何能与你交换的筹码。向你求助,不过是……自取其辱。”

      “是啊,你被陛下的人严密监视,在朝堂无权无势,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几乎是自身难保。”
      有琴宫商条分缕析,逻辑清晰得可怕。
      “在这样的处境下,你又能许诺闻人立夏什么实际好处,能让他甘愿为你去做自毁根基的事?仅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
      有琴宫商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变得幽深。
      “你想利用的,是他对你未能忘怀的旧情?”
      有琴宫商得出结论,一字一顿,敲打在嘉禾心上:“你们之间,余情未了。”

      嘉禾几乎要被这荒谬的推论气笑,她语带讥讽:“少帅,我想这与你并无关系。”
      有琴宫商眼中骤然掠过阴翳。
      “是么?”他一步步逼近,微微倾身,拉近两人距离,压低的声音却更具穿透力,“与我无关?”
      “我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的名誉、有琴家的颜面,会不会因此受损?”
      有琴宫商细细观察着嘉禾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我与他早已一刀两断。”嘉禾的语气轻描淡写。

      她丝毫未曾察觉,在她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有琴宫商眼底骤然翻涌的暗潮。

      她看着有琴宫商几乎掩饰不住的阴沉脸色,微微皱了皱眉,疑惑道:“我在医疗舱躺了四年。整整四年,什么样的感情不能忘?我和闻人立夏之间有什么旧情可言?”

      这句话奇妙地安抚了有琴宫商,令有琴宫商放过了几乎咬碎的后槽牙。
      然而,心里的陈年老醋却愈发沸腾——那些年,他一次次接到“嘉禾公主与闻人立夏交往守礼,仅为普通朋友”的情报,一次次凭直觉将情报驳回,勒令重查。
      可,天枢情报部竟始终查不出任何端倪!
      就连闻人立夏捧着玫瑰花,等在皇家贵族学院门口,都被写成“闻人立夏受紫薇殿下所托,迎接嘉禾殿下入学,未有异常”。
      天枢情报部这群人,合该集体回炉再造。

      “嘉禾,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有琴宫商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温和得近乎诡异。
      “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学着适应我的存在,适应向我求助,适应在我的领域范围内活动,而不是再去依靠外人。”
      “你若执意想留在苍梧,当然可以。”有琴宫商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殿外,“我安排的人手已然抵达。新的侍女与侍卫会与皇室人员一同照料你的起居与安全。他们更专业,也更令人放心。”

      “紫薇同意了么?”嘉禾眉心蹙得更紧。
      有琴宫商并未立刻回答。
      他抬手,力道近乎轻柔,温热指腹抚过嘉禾的眉间,抚平蹙起的痕迹,随后,缓缓滑至嘉禾的耳畔。
      “当然,我问过了她。”
      有琴宫商低声回应,气息拂过嘉禾的耳廓。
      嘉禾的身体瞬间绷紧。

      有琴宫商的唇擦过她的耳垂与脸颊,似有若无,如同一个亲密的吻。

      嘉禾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肌肤上仿佛残留他灼人的触感。
      “我知道了……多谢少帅费心安排。”
      嘉禾垂下视线,长睫掩去所有情绪。
      她早已习惯了在各种监视下生活,从前是皇室,如今不过再多了有琴宫商而已。
      嘉禾本以为自己能麻木以对,可当桎梏具象为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与触碰时,一种更深切的无力感仍悄然滋生。
      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迫使自己站定在原地。

      “嘉禾。”
      有琴宫商直起身,重新凝视嘉禾的眼睛。
      他的声音放缓,却字字清晰。
      “此前种种,我已经既往不咎。但如果在你我婚约存续期间,你传出任何有损你我名誉的绯闻,无论是与闻人立夏,还是其他任何人,那么,我会让兰泽——自刎在你面前。”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嘉禾脚底窜上头顶,令她四肢百骸都为之僵硬。
      嘉禾用力掐住指尖,强迫自己稳住声线,垂这眼睫,掩去所有情绪:“你放心。”

      有琴宫商满意了嘉禾的回答,优雅颔首:“那么,殿下好生休息。帝星尚有军务亟待处理,恕我不能久陪。”
      “还有,我看殿下脸色委实不太好。一会儿,请配合医疗团队做个检查。”
      话落,有琴宫商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去,身影消失在廊道明亮的光线中。
      殿门无声合拢,将嘉禾独自留在被云海光影笼罩的房间里。

      没一会儿,孟吴兴推着餐车进来,身后跟着专业的医疗团队。
      “殿下,您的早餐。用餐后需要做个基础检查。”
      “我的健康数据由皇室医官负责,属于机密。”嘉禾态度冷淡。
      孟吴兴碰了个软钉子,却从容不迫:“少帅特意嘱咐过,如果您不愿接受检查也没有关系。”
      他抬手,示意侍女将早餐妥帖摆好。
      “只是,请您允许我们记录您的每日餐饮,并留意您的起居状态。……这些日常细节,有助于为您制定更适宜的疗养方案。”

      这话彻底点燃了嘉禾的不耐。
      嘉禾径直接通皇家医疗署的专线:“有琴宫商要我的身体数据,发给他。如实发。”
      通话结束,室内重归寂静。
      嘉禾简单用了两口早餐,眼睛余光瞥见窗外云海翻涌,浩瀚壮美,她却已无心再看。

      有琴宫商来过一趟后,嘉禾身边的人肉眼可见地增多了。他们如无声的影子,无处不在。
      嘉禾晨起时,皇家侍女会准时端来描金瓷盏,奶茶蒸腾着甜暖雾气;配着刚出炉的酥点,金黄的脆皮上还滋滋冒着油星;旁边一排玲珑小碟盛着各色果酱蜜饯,琳琅满目。
      几乎同时,有琴家的侍女已在另一侧布好另一套早膳——熬得浓稠莹润的粥,一盅清透的汤,蒸点皮薄如纸,热气袅袅。
      “殿下,请用。”
      嘉禾每天都要做出选择。

      毫无疑问,为了表面立场,嘉禾总会端起奶茶,拿起酥点。可,汤粥的清香总是往鼻尖钻。
      某日,嘉禾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翡翠饺……皮薄如纸,透亮勾人……
      又一日,嘉禾浅尝了半勺粥。
      再尝两口……
      紫薇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纠结犹豫间,小半碗下去了。
      皇家特供的点心,破天荒地,一口未动。

      当然,嘉禾并不认为这些是有琴宫商的关心。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皇室与有琴氏博弈后达成的微协——皇室忧心有琴宫商会让她“意外”死在苍梧星域,再将罪名扣在皇室与闻人氏头上;而有琴氏同样提防着皇室为了破坏联姻或嫁祸,会抢先一步对她下手,再反指控有琴家蓄意谋杀。
      她,只是双方都必须严密监控、也必须确保安全的活体筹码罢了。

      嘉禾无意他们的纷争,心中只挂念兰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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