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来杯果茶

7、狩猎

　　清晨，李望倾坐在窗边，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识捻过一片落叶，妹妹昨晚那句“我会不会做不好？”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喵～”小花轻盈地跃上窗台，用脑袋蹭她的手。李望倾微微一笑，顺势拂过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小花也想帮昭昭，对不对？”

　　早膳后，她在侍女的陪伴下来到了温维的书房。见到孙女，温维赶忙小跑过来：“倾倾？不是告诉你有事差人来说一声就好了吗，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流云，你先回去吧。”她挥退侍女，转身对温维说道，“我想知道一些扬州的事情，阿祖这里可有些闲杂文书，或是地方风物志之类的，闲暇时念与我听听可好？”

　　温维拉过孙女的手，将她引到里间，“我这里确有一些，你先坐会儿，我去找找。”

　　他一阵翻找，终是抱来了几册书放在桌子上，拿起了顶上的一本：“这个是扬州近两个月的一些杂记。”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书册，挑了些相对重要的读了出来。

　　李望倾静静的听着。

　　“上个月仁济坊往北地送了一批药材，比以往的数量都要多些。”

　　“仁济坊？”她轻声打断了温维的话。

　　“嗯。”温维也不恼，只乐呵呵的给孙女解释，“这是王氏的生意，王氏主营药材，仁济坊是扬州最大的药铺，东家是王氏的人，他们经常有商队与各地来往。”

　　“既如此，想来王氏也不只是经商那么简单。”

　　“正是，在外人看来王氏只做药材生意，可家中子弟多精于医术，虽没有官至高位，但各地皆可见其身影。”温维喝了口茶，继续翻看书册。

　　李望倾沉思片刻：“他们是一个很好的关系网。阿祖……您与王氏的关系如何？”

　　“嗯……早些年太医院有位出身王氏的太医，平日里不曾见过。如今除了平时采购一些药材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王老先生深居简出，甚少与外人见面。”温维有些疑惑，“倾倾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

　　“我想，我应该为昭昭做些什么。等到了那一天，昭昭在前方，必然不能完全顾及后方的事务，阿祖，我是她姐姐，那不是她一个人的路。”李望倾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

　　温维看着面前的小孙女，一阵苦涩泛上心头，嘴边的诸多言语最终化成一句叹息，他拍了拍李望倾的肩膀，“以后想知道什么，就来找我吧。以及，王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动的，此事……需要一个突破口。”

　　“老爷。”流云去而复返，对温维恭敬行礼后，又对着李望倾行礼，“小姐，老夫人正找您呢。”

　　温维合上书册：“先去你祖母那吧，等空闲了再慢慢说与你听。”

　　在流云的带领下，李望倾来到了祖母的院子，还未进门，便有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老夫人，今儿是什么大喜的日子，竟搬出这么多料子来。”

　　有脚步声小跑过来，“阿姐！”是李妄舒的声音，她接过李望倾的手，又转头对流云笑了笑：“流云，你去忙吧，姐姐交给我就好。”

　　她带着李望倾往院子里面走：“祖母找来好多布料，说要裁些新衣给我们。”

　　“嗯？”李望倾微微疑惑，“前些日子不是刚逛了衣铺吗？”

　　不等妹妹回答，沈韵便笑呵呵的拉过她的手：“倾倾，快来试试这些料子，给你和妹妹做衣服正好。”她说着便拿起一块布料放在李望倾手中，“上好的料子，你摸摸，哎呦，这蓝色你穿着肯定好看，这块青色的也是。”

　　布料的触感细腻丝滑，摸上去舒服极了，李望倾这样想着，却开口道：“祖母，前些日子刚买了些呢。”

　　“那不一样，再说了，女孩子多做点衣服怎么了，你阿娘小时候，衣服都不带重样的。”沈韵继续拿着料子比划，“这个颜色也不错，很衬昭昭。”

　　等布料看的差不多了，沈韵才招招手叫来绣娘，让她为二人量尺寸：“甄娘久等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甄娘便是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她笑着应了下来，笑呵呵的为二人丈量，“这位便是陆昭陆姑娘吧，前两天为刺史夫人裁衣时还听她一直在夸呢，今日一看果真如刺史夫人所说一般！”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便轮到了李望倾，“老夫人，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娘家小孙女，叫沈晴。”沈韵抢先开了口，“甄娘，腰那里记得放宽些，孩子吃饭可别勒着了。倾倾的衣裙适当裁短一些，太长了容易绊倒，也不要太短。”

　　“老夫人，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甄娘量完了最后一处，收拾着沈韵选出来的料子，“十五日后来取就行。”

　　午饭后，李妄舒照常在院中练剑。

　　不多时，有小厮送来一份拜帖：“姑娘，平阳候准备五日后在西郊狩猎，老夫人问您去不去。”

　　“先放桌子上吧，告诉祖母我等下过去。”李妄舒收了剑，拿起拜帖看了看。“平阳候？上次打马球的那个小子他家的？”方缘凑了过来，“你去不去？”

　　“既然来请，为何不去。”李妄舒扬起一抹笑，“老师，我可是能自己制服一头野猪的。”

　　“啪！”后背挨了一巴掌，李妄舒有些委屈的看着方缘：“您干嘛呀……”

　　方缘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说后来又来了几只野猪，我迫不得已带着你跑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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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

　　李妄舒放下弓箭，满意的看着前方——一只被她一箭穿喉的兔子。

　　“昭昭！没想到你的箭法那么厉害！”江鹤云骑马赶到一旁，对李妄舒赞不绝口。

　　自从那次花宴过后，李妄舒便再也没有见过江鹤云，虽然对她有着十足的好奇心，但仅仅是一面之缘，上门拜会还是太冒昧了点。

　　李妄舒本以为这次江鹤云也不会到场，没成想来到西郊的山林后竟然碰到了她，于是借机跟她搭上了话，两个小姑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江鹤云挥了挥手里的弓箭：“昭昭可要与我比一比？”

　　“我对自己的箭法还是很有信心的，鹤云，你要输了。”李妄舒捡起地上的兔子打量了一番，这小兔子把自己养的极好，皮毛正好拿来给姐姐做个袖套。

　　“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兔子，不然赢的人该是我。”江鹤云打趣着李妄舒，随后收起了箭，“不过输给你我心服口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你一般的人。”

　　她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算着：“有胆识，有学问，武艺好……你若是男儿，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李妄舒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恢复了笑意：“若我偏要以女子的身份呢？”

　　“什么？”江鹤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李妄舒顿了顿，风把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江鹤云耳中，“我偏要以女子的身份闯出一片天来。”

　　她把食指靠近嘴边，对江鹤云做了噤声的动作：“嘘，鹤云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对？”她笑了笑，“时候不早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随即策马向声音的方向奔去。

　　一只野猪站在一棵树下，对，又是一只野猪。面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泪眼婆娑的抱着一个包袱跌坐在树底下。

　　“求求你不要吃我……我我我我不好吃的……你不要过来啊——”

　　野猪张开嘴，少女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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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少女小心翼翼睁开双眼，面前的野猪被一支箭矢穿透了脖子，血液顺着箭头滴落，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少女往前看，是两名年纪相仿的姐姐，那个蓝衣姐姐还保持着拉弓的动作，静静的看着她。

　　少女连滚带爬的跑到李妄舒身边，死死抱住李妄舒的大腿：“姐姐……你是神仙派来救我的对不对……我差一点就要死了呜哇……”

　　李妄舒看了看腿上的小女孩，又看了看一旁的江鹤云，发自内心的点评：“哭的好丑。”

　　少女哭的更伤心了。

　　于是她们两个费劲力气把少女抱上了马，又把她带到了沈韵的轿子里。

　　少女窝在沈韵怀里抽泣，又死死拉着李妄舒的衣服生怕她离开。李妄舒无奈，只能跟江鹤云先道了别，随后回到了返程的轿子里。

　　她替少女擦了擦哭花的脸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我要回家……我走在路上，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只狗……叼走了我的包袱……我就去追，不知怎么就跑进了林子里，我在树下找到了我的包袱，回头，回头就看到那个……”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你救了我，你肯定不是坏人呜呜。”

　　李妄舒看了看祖母，有些不知所措。

　　沈韵轻声安慰着少女：“好孩子，你家是哪的，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家里知道吗？”

　　“我家就在扬州……师姐还有事，把我送到城门口就离开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扬州哪里？”沈韵慢慢的给少女顺气。

　　“我叫王曦，我家就住在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