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金屋藏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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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两条路。”宴辞的神情和煦如阳，冰冷的手却微微下移，虚虚握住楚无咎的脖颈。
“第一，打败我，从这里走出去。”
楚无咎蹙眉，纯靠阵法他难以匹敌眼前这位天下第一剑，但他又并不打算现在暴露魂术的奥义。
“第二，”宴辞的指尖轻轻拂过楚无咎颈侧，“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选一条路，师弟，否则......”
他的眼神里暗流翻涌：“我们就在这间暗室里，耗到地老天荒。”
下一刻，烛火熄灭，浓稠似墨的黑暗瞬间灌满整个密室。
楚无咎的呼吸滞了一瞬。他看不见师兄的脸，但那只虚握在他脖颈上的手的触感却愈发清晰，那样冰冷又骨节分明，命门被拇指指腹按住，自己的心跳仿佛在撞击对方的指尖。
“选吧，师弟。”
宴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无咎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危险又暧昧。
那只手终于移开了，但颈侧残留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我选第一条。”楚无咎漠然开口。
下一刻风声乍起——
宴辞的剑鞘与楚无咎的剑刃锵然相撞，转瞬间二人便过了十几招。楚无咎看似游刃有余，却分明感受到凛冽剑气擦着衣角掠过，在青玉墙壁上留下细细的白痕。
太快了，快到即使有光也未必能看清，何况此刻他们像两只困在黑夜中的野兽，只能依靠声音、气流、和对彼此几乎刻入骨髓的了解来搏斗。
“出门在外多年，倒是有了长进。”
楚无咎听到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由得悚然一惊，下一刻却被双手反剪压在冰冷的玉墙上，熟悉的气息从背后贴近：
“师弟，只用剑术，你赢不了我。”
楚无咎偏偏最恨这种受制于人的屈辱，下一刻，剑刃上符文闪现，剑影瞬息间照亮了他冰冷的神色——
“那就再试试吧。”
但楚无咎清楚得很，若不使用魂术，专精法阵的自己只有提前布阵才能获胜，想在绵绵杀机中战胜师兄，简直是痴人说梦。
果然，他最后只能喘息着靠在墙上，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淌。
他感受到鼻尖师兄的气息，那只熟悉的手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清凉的药膏被细致地涂抹在裂开的伤口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疼痛缓解，可楚无咎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师兄在逼自己使出魂术，但他也清楚自己决不能过早在仙门中人面前暴露——哪怕这个人是师兄。
所以他只能用法阵，用剑术，在这片黑暗里一次次冲锋，一次次溃败。
——简直是熬鹰。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有一次次交锋，一次次落败，一次次上药时在黑暗里贴近的呼吸，还有那混杂着竹香与血腥气、药膏味的独特气息。
混淆的时间中，楚无咎对师兄的气息和触碰都不再敏感，他几乎要习惯于对方的掌控。
有一次他伤得重了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宴辞强行将他放倒在榻上，掀开他的衣襟，冰凉的药膏涂上来时，楚无咎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疼？”宴辞轻声问，手上的动作更放轻了几分。
“……没有。”楚无咎只觉得心悸，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他被师兄压在身下，对方一只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涂抹药膏。
黑暗剥夺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敏锐得可怕。那股幽竹的清香在鼻尖萦绕，温热的气流拂过自己锁骨，战栗从肌肤相亲处蔓延，激得呼吸都快了几分。
楚无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即将破土而出。
但他不敢深想。
宴辞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对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楚无咎微微偏开头，不言不语，但他耳垂逐渐发红，手也无意识地抓紧了宴辞的衣角。
他没看到宴辞微微扬起的嘴角。
第七天，也可能是第十天。楚无咎又一次被制住，后背撞上墙壁，宴辞的手抵在他颈侧，另一只手扣着他的腕脉，长剑已锵然坠地。
楚无咎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衣冠多处破损，露出瓷白肌肤上的红痕，岂止是狼狈。
这一次宴辞没有立刻放开他。
“还要继续吗？”宴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得太近，楚无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师弟，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在谋划什么。”
“你的魂术，到底是什么？”
楚无咎咬紧牙关。屈辱、疲惫、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在一起，在黑暗中发酵成一种尖锐的绝望。
他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尽头——只要不用魂术，他永远破不开师兄的剑围。而师兄显然有足够的耐心，陪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一轮轮耗下去。
直到他崩溃，或者坦白。
在这无边黑暗中，任谁都会疯狂。
楚无咎好似忽然卸去了所有力量。他的身体软下来，额头抵在师兄肩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破碎的抽气声。
“够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师兄……够了。我输了，好不好？”
他感觉到师兄的身体僵了一瞬。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楚无咎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浸透了疲惫和认命，“带回宗门，带回你的家族，关进地牢，或者……现在就废了我。我累了，真的累了。”
他的手垂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抓住师兄的腰封，很轻，像个溺水者最后一点无意识的依附。
然后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呼吸变得紊乱而脆弱，放任身体因为长期紧绷后突然的放松而微微发抖。
我能赌赢吗？
黑暗中，宴辞沉默了很久。
久到楚无咎几乎以为自己演砸了，久到他开始思考下一句台词该是什么。
然后，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苦笑。
“师弟,你装得一点都不像。”宴辞开口，声音近乎认命，“你真正崩溃的时候，哪里会求饶。你只会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搏一个同归于尽。”
楚无咎的心脏狠狠一跳。
但宴辞松开了钳制他的手。那只手没有离开，而是滑到他后背，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把他揽得更近了些。
“不过……”师兄的声音低下来，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烫得楚无咎几乎战栗，“我确实心软了。”
黑暗中，楚无咎感到二人额头相抵。这个姿势太亲昵，亲昵到超越了师兄弟的界限，像两只伤痕累累的兽，在无边的黑暗里互相依偎，舔舐伤口。
“到此为止。”宴辞放开了他，“跟我回宗门。往后，我会看着你。”
“只要你好好……我至少能够保下你。”
*
“师尊，怎么这么看着我？”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交叠，眼前人分明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那月色般冰冷的气度仿佛化作了温润的玉石质地。
但是，为什么此刻偏偏会想起前世的师兄呢？
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眼神，还是那熟悉的语气？
楚无咎掩下那一瞬的心悸，却忽视不了伴随直觉升起的狐疑。但他只是眉眼弯弯，把话题转向正事。
“我在想，如果你的王爷舅舅为祸人间，你这个好外甥会怎么做呢？”
宴辞不在乎地笑笑：“他若真这么做了，想必师尊在问我之前就已经下手了。师尊今日出门见了什么人？为何对南荆王产生疑虑？”
楚无咎咂舌：“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好吧，也不算看错我。”
“此事确实未必与南荆王有关，只是我一位故交告诉我，南荆王属地有不少平民失踪，官府接到报案却无人调查，实在是蹊跷。”
“哦，故交。”宴辞淡淡一笑，“一整日不见，师尊回府后却再度神魂出窍，原来是去见故交了。”
楚无咎：“……”
他要是再察觉不出对方吃醋，也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于是他闭上眼开始胡说八道：“民间有习俗，新婚夫夫成婚前几日最好不见面，这样才能长久。我正是因为珍重你，才特意外出散心，图的就是一个日后长长久久……”
宴辞笑吟吟：“不可以见新郎，却可以见不相干的人？”
楚无咎：“……”怎么回事？怎么还哄不好了？
胡说八道不行，他又开始胡搅蛮缠：“这么说，你承认你要做新郎了？可别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又说是逢场作戏。”
他双手环住宴辞脖颈，那张摄人心魄的脸缓缓凑近：“之前是谁说，倘若没有两情相悦、昭告天地，就不能双修？”
他眼中笑意更加明显：
“现在你家向我下聘，算不算明媒正娶、昭告天地了？”
“好徒儿，等到洞房花烛夜之时，你还肯不肯双修了？”
楚无咎得意洋洋地越凑越近，戏谑地眨了眨眼：“要不别等到那时候了，不如你现在就喊我一声夫君？”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金屋藏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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