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抵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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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慵懒的空气让人昏沉欲睡，呼吸间像载着一场沉睡的梦。
阳光斜斜切进车窗，在段清溪的膝头投下斑驳的光影。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已经到达Z市县城站，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下车，下车时请您注意站台与列车之间的缝隙，下次旅行再会。”火车提示音响起。
段清溪艰难地睁开眼睛缓缓偏过头，窗外掠过远处田埂上稀稀拉拉的茶树。
手机振动将她的思绪拉回，摸出手机贴到耳边，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微哑：“嗯，到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叮嘱，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指尖轻轻戳了戳座椅，“这些都说好多遍了知道啦。”
车窗外的站台渐渐清晰，她起身拎起行李箱，“要下车了先挂了，安顿好再给你回电话。”说完按断通话，把手机塞进口袋。
段清溪随着人流走出车厢，双脚刚踏上站台，就被一股暖意的风裹住。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头顶澄澈的蓝天，无意识的提了提背包。
午后时分，她抵达这片土地。
刚出站口，轮子碾过碎石路时突然“咔嗒”一声卡进缝里，她踉跄着往前倾了半步，忙松开一只手去扶箱杆，指节攥得发白，另一只手却用力按住顶盖上鼓囊囊的教案袋。
弯腰掰轮子时，她的马尾扫过肩头，目光不经意扫过另一侧。
一个穿干部服的中年人围着个年轻男人，那人背对着她，穿件深棕色的的冲锋衣，他手里攥着本卷边的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偶尔抬眼听对面说话时，眉头会不自觉蹙起，下颌线绷得很紧。
而望向站台立柱上“生态茶乡”的褪色广告牌时，他的目光好像有话说。
段清溪多看了两眼那道专注的背影，心里暗忖：“是为茶岭来的？看这样子，倒像是要扎进山里干实事的。”
轮子终于从石缝里拔出来，段清溪直起身揉了揉腰，后腰传来轻微的酸意——昨晚赶课件熬到后半夜。
她刚要转身找举“县高中支教”牌子的人，就见那男人和中年人开始推扯行李箱。
动作太急，将手里的笔记本封皮扯了条口子，几页纸角翘了起来，男人盯着那道口子愣了愣，随后用指腹抚平。
段清溪下意识顿住脚步偷偷观望。
中年人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充满歉意，想去碰本子，男人却先一步把笔记本移开。
声音模糊。
他笑着说了几句后就把笔记本揣回背包里，跟在干部身后往外走，忽然有所感应的侧过身回头。
四目撞在一起的瞬间，段清溪慌忙移开视线。直到耳边传来“段老师！段清溪老师！”的喊声，段清溪才回过神，拖着箱子往外走，轮子“咕噜咕噜”的转动声渐远，而那道身影慢慢埋进人影里。
举着牌子的是县高中的老校长，头发半白，穿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见了段清溪，老人眼神带着几分不确定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在她脸上和手里的照片间来回扫了两圈，才试探着开口：“您……是段清溪老师吧？”
见段清溪点头，老人瞬间笑开了，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快步走过来就想接她的行李箱：“可算等着您了！我是咋们二中的老校长，姓王。”指尖碰到箱杆时，他又抬眼打量她，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夸赞：“您可比照片里精神多喽，眉眼亮堂，看着就透着股朝气——这年月，愿意从大城市来咱这小地方教书的年轻人少喽，您能来，这份心啊，真是太可贵了！”
段清溪握着行李箱杆的手松了松，笑着把箱子往王校长那边递了递，声音里带着点刚下车的轻缓：“王校长好，劳您特意来等我，路上没耽误多久，倒让您久等了。”
听着夸赞，她耳尖微微发热，语气诚恳：“能来这儿教他们地理，看看这里的山和茶，我其实也挺期待的。”说着抬眼望了望站台外远处的绿影，眼里闪着亮：“而且您这么热心，我反倒觉得，来对了。”
“哈哈哈哈哈这话可见外了，孩子们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一路累坏了吧？我煮了热茶，在学校办公室温着呢。”段清溪笑着道谢，跟在老校长身后往校门口的车走。“其他支教老师这几天也陆陆续续到了……”
车往学校开，能看见路边的田埂里，稀稀拉拉长着几株没打理的茶树，叶子上蒙着层灰。老校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叹口气：“以前这一片都是好茶园，后来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就荒了。你这次来教地理，要是能多给孩子们讲讲咱茶岭的好，让他们多看看这山这茶，说不定将来就有人愿意回来守着了。”
段清溪攥紧手里的教案袋，茶岭的改变，确实要靠一群人，一点点往下扎。
到学校时，上课的铃声刚响，老校长领着她往办公室走，路过操场时，几个跑步的学生慢下来看她。
校长办公室里靠窗摆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个保温壶，老校长倒出热茶递过来，水汽氤氲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尝尝我们这儿的特产，解乏。还有这是教职工宿舍的钥匙，就在教学楼后面，离教室近。你今天先歇歇，明儿我带你去班里跟学生们见个面，教案要是需要打印，我让教务处的小王帮你弄。”
段清溪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钥匙串上挂着的小茶坠，是用茶木做的，透着淡淡的香。
她看着桌上的热茶，听着窗外的读书声，忽然觉得这趟茶岭之行，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值得期待。
晨光刚漫过窗帘缝，段清溪就被窗外的鸟鸣叫醒。
她坐起身，瞥见床头柜上的茶木坠还浸在晨光里，拿起钥匙串晃了晃，木坠轻响，茶香混着晨气飘进鼻尖。
简单收拾好高中地理教案，她把茶木坠塞进背包侧袋，推开门时，正撞见隔壁老师拎着暖壶走过，笑着朝她摆手：“段老师早啊，食堂的小米粥刚熬好，配着腌萝卜特开胃。”
她愣了愣，疑惑她竟然知道自己。
惊讶的神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她弯起唇角，语气礼貌温和：“老师您早！我这就去试试。”
王校长已在办公室门口等她，手里攥着张新课表：“今早第二节是高一（1）班的课，孩子们知道新老师要来，昨儿还问了好几遍。”
两人并肩往三楼走，走廊里飘着粉笔灰和晨读的声浪，王校长指了指最里边那间：“就是这儿，孩子们虽比初中生沉敛点，但都懂礼貌，您放开讲就行。”
王校长轻轻推开半扇门，教室里的晨读声渐歇，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望过来，有人攥着笔杆抬头，眼里藏着好奇却没咋起哄。
他侧身让段清溪进来，声音洪亮：“同学们，这是新来的段清溪老师，以后就由段老师带咱们班的地理课，欢迎段老师！”
掌声比预想中更热烈些，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还轻声跟同桌说：“看着比之前的老师年轻好多！”
段清溪走上讲台，把教案和一叠茶岭地形简图放在讲桌上，抬头时目光扫过台下的脸庞。她拿起一张简图贴在黑板上，笑着开口：“大家好，我叫段清溪……”
“……今天咱们不着急翻课本，先聊个咱们身边的话题。”
“有没有人能说出来，咱们茶岭这片山，属于哪种地质构造？或者你们爬过山的，有没有发现山上的岩石和别处不一样？”话音刚落，前排几个男生立刻举了手，连之前低头翻书的女生都抬了头。
边教课边熟悉环境，就这样充足的忙碌了一个周。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段清溪抱着教案走在走廊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学生，正叽叽喳喳跟她讲当地的传说。
走到楼梯口时，女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段老师，这是我奶奶晒的茶干，您尝尝，用山里的泉水泡着最好喝。”
段清溪笑着接过：“谢谢你们。”
段清溪推开宿舍门，把教案放在靠窗的桌上，又将学生送的茶干和茶木坠并排摆在窗台。
她拧开保温壶倒了杯温水，刚想坐下歇会儿，就听见敲门声——是王校长，手里拎着个饭盒：“段老师，刚从食堂给你端了碗红薯粥，山里晚上凉，吃点热的暖和。”
王校长瞥见窗台上的茶干，笑着说：“看来孩子们跟你投缘，这的孩子实诚，喜欢你就会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往你这送。”
“这几天上课，你感觉怎么样？”校长语气关切。
“很好，孩子们都很听话，课堂氛围比我预想的要热闹多了。”
……
“……你用心，孩子们跟着你能学到知识我就放心了！”
段清溪坐在桌前，回想着校长说的话。
台灯的暖光落在教案上。她打开今天学生送的茶干，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带着淡淡的茶香。再低头翻看教案——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过几天的备课内容。
合起教案，抬头望向窗外，月光安静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