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式热恋》猫咪有

10、第 10 章

　　K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低沉地叙述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纪雨桐的心上。
　　“……凌振华的‘华悦集团’，当年的主营业务是新能源材料，特别是光伏领域的一种新型薄膜技术，前景非常广阔。而你们家当时的‘启明实业’，主营业务也是光伏。可以说，他们是你们最直接、也是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纪雨桐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就在‘华悦’的技术即将取得突破性进展、准备大规模量产的前夕，一夜之间，市场上突然爆出了‘华悦’技术数据造假、存在重大财务漏洞的丑闻。证据确凿，来势汹汹，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媒体大肆渲染，投资者恐慌性抛售，‘华悦’的股价如同雪崩，连续跌停。”
　　K叔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更加沉重：“在‘华悦’内忧外患、股价跌至谷底、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时候，一家注册在海外维京群岛、背景成谜的空壳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像秃鹫一样，轻松地将整个‘华悦集团’连同他们那项未完成的革命性技术，全部收购、吞并。凌振华……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集团宣布被收购的当天晚上，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了。”
　　纪雨桐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而那家空壳公司的背后……”K叔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动用了很多过去的关系，追踪了十几层复杂的股权结构和资金流向。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模糊地指向了……你父亲当时掌控的‘星曜’前身——‘启明实业’。”
　　“啪嗒。”
　　手机从纪雨桐完全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仿佛在她心里引爆了一颗核弹，将她整个世界炸得粉碎，只剩下漫天飞舞的、带着血腥味的尘埃。
　　原来……是真的。
　　凌悦说的那些话，家破人亡，别人的尸骨……都不是空穴来风的指控，而是血淋淋的、她无法辩驳的事实！
　　她的父亲，那个在她记忆中永远温文尔雅、教导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在床前的男人，那个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榜样……竟然是摧毁凌悦一家、间接害死凌振华的元凶！
　　那么她呢？她纪雨桐，这个被誉为“科技女王”、“商界白月光”的天之骄女，她所拥有的一切——“星曜科技”这个庞大的帝国，受人敬仰的地位，光鲜亮丽的人生，她为之奋斗、视若生命的事业基石……原来都建立在一个天真女孩家庭的废墟之上，浸泡着凌晓月父亲的血泪！
　　她才是那个踩着别人尸骨、享受着带血红利的人！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和排山倒海的愧疚感汹涌而上，让她几欲作呕，胃里翻江倒海。她踉跄地退后几步，双腿发软，跌坐在冰冷的真皮沙发上，浑身冰凉，止不住地颤抖。她引以为傲的世界，在这一刻，根基彻底崩塌，碎成了齑粉。
　　她终于明白了凌悦眼中那化不开的、如同实质的恨意从何而来。如果换作是她，经历了家破人亡、从云端坠入泥潭、看着仇人的女儿享受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她恐怕会比凌悦更疯狂，更不择手段，恨意会更加刻骨铭心。
　　她想起了那个在“夜色”会所的雨夜，凌悦将她困在墙角，用那双燃烧着恨意与痛苦的眼睛盯着她；想起了那个慈善晚宴的露台，凌悦失控地质问她凭什么身份管她，然后用一个惩罚性的吻掠夺她的呼吸……
　　原来，她不是在无理取闹，不是在单纯地嫉妒。她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她这个“仇人”的女儿，发出最痛苦、最绝望的控诉！每一次针对，每一次挑衅，都是在用血淋淋的方式，提醒她纪家曾经犯下的罪孽！
　　纪雨桐蜷缩在沙发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相是一种如此沉重的东西，重到足以压垮一个人的脊梁，碾碎一个人的灵魂。
　　她该怎么办？
　　去找凌悦，跪下来对她说“对不起”？
　　不，太可笑了，太苍白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如何能弥补一个家庭的毁灭和一个女孩被彻底扭曲、葬送的人生？那不是忏悔，而是对凌悦痛苦的二次侮辱，是另一种形式的高高在上。
　　这一夜，纪雨桐彻夜未眠。窗外的天色从浓稠的墨黑，逐渐变为凄清的鱼肚白，再到晨光熹微，将城市的天际线勾勒出冰冷的轮廓，她始终维持着同一个蜷缩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当第一缕阳光带着讽刺的暖意，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她脸上时，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一夜之间，她仿佛瘦削了许多。
　　但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眸里，在经历了最初的崩溃与绝望后，却燃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痛楚与决绝的、如同灰烬中重生般的光芒。
　　她无法改变过去，她无法替父亲赎清所有的罪孽。但她必须做点什么。她必须为父亲的过错，做出偿还。用她自己的方式。
　　她站起身，因为久坐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微微晃了一下，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形。她走进浴室，打开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脸，冰冷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更加清醒。
　　镜子里，那个脆弱无助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纪雨桐。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为了“星曜”而战，更是为了……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