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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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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暗室烛光摇曳,她眼里的恼怒无所顾忌彰显。
苏扶楹声音冷淡:“岂敢。”
唐濯眉心蹙起,为她的挑衅,也为某些道不明的不满。
他向前两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苏扶楹扯了扯唇,有嘲弄从眼里闪过,“张九死的那夜,我有想说的,但世子不是拒绝我了么?”
“所以你就找箫良?”
这是什么逻辑?苏扶楹凝滞一瞬,她忍不住打量面前的人。
唐濯哼笑,眼神忽然变得耐人寻味,他弯腰头前倾与她平齐在一条水平线,“他区区一介定远将军遗孤,给不了你什么,杀他如碾死一只蝼蚁。”
他突然靠近,眼前的光景暗下去,苏扶楹为了不牵动腰伤,只能被迫拘在原地。
他早早就盯上了长月公主府,又安插人手在箫良身边,明显是在密密探查什么事情,为什么现在又是不屑一顾的语气。
难道昭王不曾向他透露过箫良的真实身份,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对他隐瞒?这并不合理。
思及此,她语气笃定道:“你杀不了他。”
唐濯眉梢高高抬起,透出他心里的轻蔑,她说的不是不能杀,而是他杀不死。
目光落在那张????昳丽的脸上,他陡然产生了想要解释的念头,“我现在不杀他,是时机未到,可能在公主府里杀他会有些麻烦,”
他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语气略不忿:“你在质疑我什么?”
苏扶楹轻摇头,“我目前无法告诉你,”她沉吟片刻复道:“这是我对世子的忠告。”
唐濯不解看着她,甚至猜测是否是自己对她的期望值太高。
说到底,她毕竟只是闺阁女子,见闻胆识与他如何相提并论,他嗓音低沉糅杂着些不耐:“这很难懂么?官家与我父王尚且有君臣之分,何况我与箫良,他寄住在公主府,受的是他父亲从龙之功的荫庇,可我——”
他逐渐有点上头,话意直白到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可再看她一脸平静毫无波澜,“苏扶楹你……”
“昭王世子。”
唐濯眼尾上撩,眸光加深。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他瞳孔微荡。
“我起始以为世子只是行事不羁,”她目光定在他脸上几息后挪开,“就此别过。”
唐濯怔在原地。
苏扶楹单腿跳过门槛,余光中有个黑影,苏扶楹直视前方,问道:“她人在哪儿?”
闻苍微声道:“苏二娘子放心,她无碍,雷刹已在外间马车候着。”
苏扶楹轻叹:“不必了。”
离开唐濯的那方庭院,她与殷秋回了向心堂,殷秋好几次对着她欲言又止,最终都未开口。
至夜幕时分她回到苏府,不知道为何,她总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力感。
“都出去吧。”
她真得好好静一静了,她铺平玉叶纸,右手描摹点横撇捺,但右手并不能自如,手下的字迹一笔比一笔变形。
她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今日的事情是她太急于求成。
虽然宫中那位禁令箫良出公主府,但她迟早有一天会和长月公主府的人对上,过早暴露本来就不妥,目前的状况来看,已经是最坏的结果。
翌日一早,院里的人各司其职,只是比往常垂眸敛目些。
花妈妈昨夜看见苏扶楹那一身的伤,忧心得半宿未睡。
新来的厨娘是大郎君院的,苏扶楹的忌口喜好她都记得清楚,也经常研究新菜系。
花妈妈就是担心苏扶楹胃口不好,特意让厨娘多准备了几道小菜,但苏扶楹只是象征吃了几口。
不好好睡觉就罢了,现在饭也不好好吃了,花妈妈不禁叹气。
苏扶楹看向她,“花妈妈,现银还有多少?”
花妈妈短促应了声,“约一百五十两。”
苏扶楹轻点头,黎若真在钱财上不曾苛刻过,她去海陵的时候,府上每月的例银她都照常发放,她回府时便都还给她了。
“庙会是这个月初几?”
花妈妈愣了愣,苏扶楹的两个问题之间太跳脱,“是初九。”
“拿三十两出来,分给院里的人,难得今岁庙会如此早,你们要玩得尽兴些。”
下一瞬,屋内的木禾与其他的两个小丫头都望了过来。
木禾不一会儿收回视线,垂首思索。
小丫头则悄悄踱步出了屋,脸上洋溢喜悦。
花妈妈低下头不去看她,那样热闹的地方,苏扶楹没有去过,黎若真从未带她去庙会上香,也不会替她祈福。
苏扶楹接着道:“再取五十两出来,还有城东那间铺子的地契,我有事需要木禾替我办。”
“这……”花妈妈觑了一眼外间的木禾,那丫头神色还算规矩,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木禾就像陡然冒出来的一个人,和那年海陵遇到的小丫头一样。
初到海陵,她因为水土不服很快病倒,为了照顾苏扶楹的饮食起居,只能花钱另雇人。
每天上山来应差的人很多,但是得知了苏扶楹的痨瘵后,都惶恐离开。
苏扶楹不愿意隐瞒,她也从旁解释说不会传染,无一人理会,除了那夜忽然登门的小丫头。
浓浓夜色下,小丫头的眼睛却亮得出奇,花妈妈那时觉得是救星来了。
小丫头虽手脚不够利索,但是人本分老实,说什么应什么,从不顶嘴。
花妈妈大多时候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偶然的一天夜里,她被冻醒,走到外室发现门扉敞着一条缝,隔壁厢房的小丫头也不见了。
所有的银钱首饰不翼而飞,连苏扶楹的衣裙都未能幸免于难。
“恐……不太妥当。”花妈妈劝道。
“无妨,您领她去取吧。”苏扶楹若无其事摆了摆手。
花妈妈碍于人就在眼前,于是凑近苏扶楹耳语:“娘子,我知道您看木禾颇有眼缘,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她携款遁走。”
何况她的身契在她自己手中,即使报官了也难追回。
“她不会,”说完苏扶楹目光落在木禾身上,“真要走了,也是好事一桩。”
木禾闻此扬头,撞上苏扶楹略显空茫的目光。
花妈妈见劝不动人,暗自叹气递了一个眼神给木禾往外去,走到门口她又回身问:“主母那边是否需要知会一声?”
“这在我去海陵之前就已经过宗族见证,定契成文后,就是我的东西,与母亲何干?”
这个道理花妈妈自然是懂的,只是她最后的挣扎罢了。
她眨眼应下。
殷秋因为伤势过重在向心堂的差事就此搁置,木禾直接去了郑府。
靠近殷秋的卧房,她便听到一阵呜咽。
她顿了顿叩响门扉,哭声停了一瞬,木禾道:“殷娘子,我是木禾,方便进来吗?”
屋内好半天没有动静,木禾伫立等待。
许久后,才有声音传出:“门没上锁。”
木禾轻推门,是间单出的厢房,殷秋卧在榻上,只是背对着她。
她将揣在怀里的那包银子置放在案桌上,刚准备出声,殷秋先她开口。
“桌上有茶水,我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恕不能起身迎你。”
她想要忍耐一些,但是她控制不住要去怨苏扶楹,同时也对她的人大有怨气。
她愿意替苏扶楹挡那一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她被她连累至此她什么说法也没有。
等她伤好了,医馆那还有她的位置,她什么都没有了,又得躲在这个鬼地方,大把的人等着看她笑话。
反观苏扶楹,她什么损失也没有,安安稳稳回去做她的苏家二娘子。
她越想越悲愤,嗓音霎时尖锐起来:“无事便快走,我这儿没有什么招待你的。”
木禾复将地契压在银子下,娘子嘱她无需多言,说殷秋看了自然就会懂。
殷秋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屋内突兀回荡摔门声。
她这才囫囵想起木禾方才说的话,好似是说:这是娘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两样东西。
她又躺了会儿才翻身去看木禾说的东西。
桌上确实多出了一个青色的包袱,她眼皮跳了跳,又拿什么劳什子打发她,她不会再相信她了。
她翻身闭上了眼睛。
——
城郊别苑,齐佟视线在医倌和榻上女子之间轮转。
霎时马蹄踏声骤起,齐佟立刻出门相迎,来人比他更加迫切,已经来到阶前。
齐佟蹲跪于阶下,视线落在地上,“请郎君惩罚,齐佟有负嘱托。”
“昏迷了多久?”郑予洵脸色阴沉,但声音里有不安泄出。
齐佟:“半个时辰。”
一道视线直直压下,齐佟跪地纹丝不动。
“何以至此?”
齐佟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目光,据实禀告:“途中她多次寻死,绝食。”
屋内,医倌脸上俱是惋惜之色,“死便不能复生,小娘子这又是何苦,你有如此如意郎君,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我行医三十载,也只见过两户人家用仙淡花救人,这东西有价无市,说是珍宝也不为过,”
“多少人想要它续命,偷得半日也是造化,你年纪轻轻为何要糟践自己的性命?哎,老夫已尽力为之,好在他能赶上见你最后一面,也算全了他的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