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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深林惊魂现,拖骨求生艰 ...

  •   暮色四合,沉甸甸地压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古老山林之上。参天巨木虬枝盘结,将最后的天光绞碎,洒下斑驳陆离的幽影。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间,藤蔓如巨蟒垂落,纠缠着嶙峋怪石。远处,不知名的野兽低吼隐隐传来,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森然。
      苏晚(女主)背着半满的药篓,身影在林间快速穿梭。她步履轻盈,避开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目光如炬,仔细搜寻着石缝、树根旁那几味特定的药草——止血的茜草,消炎的紫珠叶。指尖拂过湿润的泥土和冰凉的叶片,鼻尖萦绕着草木特有的苦涩清香。
      就在她俯身,准备采摘一株长势极好的茜草时,一股异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突兀地钻入鼻腔。不是野兽的腥臊,是血!新鲜且浓烈。她动作一顿,警惕地直起身,侧耳倾听。风穿过林梢,带起一阵呜咽,除此之外,似乎只有自己略快的心跳。
      循着那若有似无的血气,目光扫过前方一片被压倒的蕨类植物和几处明显的拖拽痕迹。断枝碎叶间,暗红色的液体尚未完全干涸。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放轻脚步,拨开一丛垂挂的刺藤,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袖,留下细微的刺痛。
      乱石堆的阴影深处,一个人影赫然闯入眼帘。
      那人俯卧着,半边身子陷在湿冷的腐叶泥土里。一身玄色锦袍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浸透,多处撕裂,露出底下同样血肉模糊的肌肤。最骇人的是后背一道斜贯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狰狞地翻卷着,暗红的血痂混合着新鲜的血液,仍在缓慢地渗出,将身下的泥土染成一片深褐。他身量极高,此刻却像一截被雷火劈断的枯木,了无生气。
      苏晚蹲下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颈侧。指尖触到一片冰冷滑腻的皮肤,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搏动,如同风中残烛,在她指下艰难地跳动着。还活着!但这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
      “麻烦!”苏晚低咒一声,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她环顾四周,除了愈发浓重的暮色和死寂,并无他物。这人身份绝不简单,如此重伤,仇家必定凶悍。她一个独居山野、身无长物的采药女,若沾上这等祸事,无异于引火烧身。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转身欲走。医者仁心?那也得有命在!深山老林,死个把人再寻常不过,她只当没看见……
      可脚步刚抬起,身后那人似乎因她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喉间溢出一声极其压抑、破碎的痛哼,微弱得几不可闻,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苏晚耳中。她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回头。暮色中,那张即使沾满血污尘土也难掩其深刻轮廓的侧脸,眉峰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真要丢下等死么?”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她想起幼时师父的教诲:“草木尚知向阳而生,人命岂可轻贱如草芥?”更何况,这人……苏晚的目光落在他紧攥着泥土、指节发白的手上,那是一种濒死也不甘的挣扎。
      烦死了!她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挣扎褪去,只剩下一种认命的决然。她迅速解下药篓放在一旁,开始动手清理那人周围的碎石断枝。
      “遇上我,算你命不该绝!但若连累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她一边低语,一边飞快地在附近寻找结实的藤蔓和足够粗壮坚韧的树枝。动作麻利,带着一股子山野女子的泼辣劲儿。
      简易的拖架很快搭好。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苏晚尝试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肩上,可对方沉重的身体完全无法受力,稍一挪动,那后背巨大的伤口就涌出更多鲜血,痛楚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不行!”苏晚额头沁出细汗,只能放弃搀扶。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连拖带拽,才将他沉重的身躯一点点挪到铺好的藤蔓拖架上。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手臂酸麻。
      拖拽开始。苏晚将藤蔓绕过肩头,双手死死抓住拖架前端,身体前倾,脚蹬着地面。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拖架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摩擦、颠簸,发出沉闷的声响。荆棘灌木不断拉扯着她的裙裾,留下道道划痕。陡峭的上坡路更是如同酷刑,她咬着牙,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每一步都深深下陷。有几次,简陋的拖架不堪重负,藤蔓断裂,她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加固。
      “沉死了!真是……自找的麻烦!”她喘息着,抹了把汗,警惕地听着四周越来越清晰的野兽嚎叫。天光迅速褪去,林间的阴影浓稠如墨,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她只能凭着记忆和对木屋方向的模糊判断,拼尽全力向前拖行。手掌被粗糙的藤蔓磨得火辣辣地疼,肩头勒得像是要断掉。中途歇了数次,每一次停下,看着拖架上那无声无息、仿佛随时会咽气的男人,她都生出一种干脆丢下他逃走的冲动。但最终,还是那点该死的“仁心”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占了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晚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感觉肺部都要炸开时,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小木屋那熟悉的、歪斜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如释重负感瞬间攫住了她,但同时,更深沉的忧虑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个巨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拖架连带上面的人,艰难地拽进了木屋那低矮的门槛,然后“砰”地一声关紧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将外面吞噬一切的黑暗隔绝在外。
      苏晚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鬓发。她抬眼,看着昏暗中躺在冰冷泥地上的那个男人,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沉沉地压在她心头。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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