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麦多多多多

26、暴露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低年级学生都愣住了。
　　高三的那几个学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茫然，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呆滞。
　　方堃仿佛没看到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继续用他那因为感冒而略显黏糊，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既然没有取消，那么，高三的复习备考，就不能停。其他年级的文化课学习，也要尽可能跟上进度。”
　　他环视一圈，目光锐利：“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都末世了，还考什么试？读书有什么用？”
　　“别问有啥用，只要还是个学生，就得读书！”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量，“读书，学习，考试！我们几个大人会开车，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不管你们。”
　　他指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但是我们都没有走！就是因为我们还是老师！只要我们还是老师，就得管你们！”
　　他看向那些高三学生，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不容置疑：“王磊，你的理综卷子上次才考了多少分？心里没数吗？李婷，你的英语作文模板背熟了吗？还有你们几个，数学错题本整理了没有？现在有时间了，正好，都给我捡起来！”
　　高三学生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雷劈变成了哭笑不得，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
　　都世界末日了，方老师居然还在关心他们的理综分数和英语作文模板？！
　　可奇怪的是，这种荒诞之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就好像，只要方老师还在逼他们学习，逼他们备考，天就还没塌下来，日子就还能像以前一样过下去。
　　那种被严格管束、被期待着的、虽然辛苦却目标明确的生活，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王磊第一个响应：“wish，老方你真有毛病。”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摸出了一套皱巴巴的书和卷子。
　　光线很暗，他看不了多久，可这个“装模作样”是他对方堃最无声的支持。
　　原圆站在方堃侧后方，浅色的竖瞳微微眯起，仔细地观察着学生们的反应。
　　他清楚地看到，在方堃说出“高考没取消”、“继续复习备考”这些话时，那些原本因为恐惧和悲伤而黯淡无光的年轻眼睛里，像是被投入了细小的火星，一点点，重新燃起了微弱却真实的光彩。
　　那不是兴奋，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找到了锚点的稳定感。
　　尽管船舱外依旧是惊涛骇浪，但至少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使劲，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
　　周老师却看着那些重新拿出书本，甚至开始小声讨论起一道数学题的高三学生，眼中带着一丝复杂和了然，低声道：“也许……他是对的。”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笑：“这下好了，丧尸围城，咱们带着学生在学校里备战高考……这经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方堃无视了底下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和低声议论，他只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喉咙更干了，头也更晕了。
　　他挥挥手，像是在驱赶什么不耐烦的东西：“行了，都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去！高三的，自觉点，别我逮着你们不务正业！生存课的具体安排，晚点我们再通知！”
　　人群渐渐散开，气氛却明显不一样了。
　　虽然条件艰苦，虽然前途未卜，但“复习备考”这个熟悉的任务，像一根救命稻草，暂时将他们从末世的无助深渊中拉了出来。
　　原圆看着方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默默地跟了上去，递过去一杯温水。
　　方堃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喉咙的不适。
　　他抬眼看了看原圆，扯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怎么样？我这场临时演讲，效果还行吧？”
　　原圆认真地点点头，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认知的评价：“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像快要被吓死的兔子了。”
　　方堃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被感冒药和疲惫搅得一团乱的脑子，因为这句古怪的夸奖，竟然轻松了一点。
　　至少，希望的种子，算是勉强撒下去了。
　　现在，他得先和这条嗅觉敏锐的蛇精，一起去会会那位“味道奇怪”的李大哥。
　　方堃把杯子里的温水喝完，喉咙里那股干涩发紧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些。
　　他捏了捏眉心，对原圆低声道：“走吧，找李树兴聊聊。你……”
　　他话没说完，原圆已经懂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带着点心照不宣的乖巧：“我知道，我藏起来。”
　　话音刚落，他周身泛起一阵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修长的人形轮廓迅速收缩、变化。
　　眨眼间，地上就多了一条约莫两米长的蛇。
　　鳞片是黯淡环境里依旧夺目的翠绿与黑色交织，带着莽山原矛头蝮特有的艳丽与危险，只是体型缩小了不少，看着没那么吓人……
　　至少对看了很多次原圆的方堃来说是这样。
　　原圆缩小后的原型灵活地一扭，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滑入走廊的阴影里，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鳞片反射的微弱光泽暗示着他的存在。
　　“小心点。”方堃低声嘱咐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原圆还是对自己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感冒带来的头晕目眩压下去，抬脚朝着临时分配给李树兴的那个小杂物间走去。
　　李树兴正蹲在角落里，对着一个破旧的水壶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方堃，脸上立刻堆起那种熟悉的、带着卑微和讨好的笑容，慌忙站起身：“方、方老师！您怎么来了？您病还没好利索，该多休息……”
　　他的关心听起来情真意切，配上那副老实巴交、饱经风霜的面孔，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方堃摆摆手，扯出个没什么力气的笑：“没事，躺久了也头晕。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还缺什么吗？”
　　“不缺不缺！老师们和同学们对我已经很好了，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地方睡，比我在外面强多了……”
　　李树兴连连摆手，语气里满是感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我那天也是吓坏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惹得大家都不安生……我真是……”他说着，脸上露出懊悔和自责的神情。
　　“孩子没事，安抚好了。”方堃靠在门框上，感觉腿有点软。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李大哥，你也别太自责。那种情况下，谁都会害怕。说起来，你之前是怎么从……外面那些东西手里逃出来的？这一路肯定不容易。”
　　提到这个，李树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被勾起了恐怖的回忆，脸色白了白，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逃亡历险记”。
　　他说他原本是在邻县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丧尸潮爆发时，工地上乱成一团。
　　他是怎么跟着工友没命地跑，怎么走散，怎么躲在臭水沟里趴了一整天，怎么饿得啃树皮，怎么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被那些怪物扑倒、分食……
　　他说得绘声绘色，细节丰富，语气里充满了后怕和幸存者的侥幸。
　　“方老师，您说我这运气，是不是也算祖上积德了？”李树兴苦着一张脸，“好几次，那怪物的爪子都挠到我后背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拼命跑，鞋都跑丢了一只，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后来就迷迷糊糊跑到这附近，看到咱们这学校好像还有人，我就、我就拼了命跑过来了……”
　　他描述得极其真实，那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细节，很难让人怀疑是编造的。
　　方堃听着，看着他身上那件确实破烂不堪、沾满污渍的衣服，还有脚上那只确实不配套的鞋子，心里那点疑虑又开始动摇。
　　也许……真的只是个运气特别差、特别倒霉的普通人？
　　是自己因为压力太大，神经过敏了？
　　他正听着，脑子被感冒和这些信息搅得有些混沌，几乎要再次说服自己放弃怀疑时——
　　一道翠绿色的影子，如同离弦的箭，毫无征兆地从墙角的阴影里激射而出，直扑李树兴的面门！
　　事情发生得太快，方堃只觉眼前一花。
　　“啊——！”李树兴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短促而尖利的惊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周身猛地爆开一股无形的气浪！
　　同时脚下像是装了弹簧，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他平时那副懦弱形象的、近乎矫健的速度，向后猛地蹿了出去，险险避开了那道绿影的扑击。
　　“站住！”方堃立刻喊道。
　　那翠绿影子一击不中，轻盈地在空中一扭，落在了方堃身侧的地面上。
　　光芒闪过，原圆恢复了人形，脸色冰冷，浅色的眼睛紧紧锁定着惊魂未定的李树兴：“他有异能！”
　　方堃在李树兴惊叫爆发的瞬间，那点感冒带来的迷糊就被彻底震飞了。
　　几乎是原圆开口的同时，他作为老师的本能——或者说，他那“呵斥与震慑”的异能已经下意识发动。
　　虽然不是全力，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冷水泼面，让刚做出闪避动作的李树兴动作猛地一滞，脸上血色尽褪。
　　原圆没给李树兴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上前一步，鼻尖微动，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语气更加肯定：“不止！他身上……除了之前的汗臭和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淡的中药材味！就算他不是中药材厂那个凶手，他也肯定去过那里！他在隐瞒！”
　　李树兴听到“中药材厂”几个字，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副卑微老实的面具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后的惊慌和一丝狠厉。
　　他眼神闪烁，脚下微动，似乎还想凭借他那突然展现的速度异能逃跑。
　　“李树兴！”方堃猛地一声断喝。
　　那声音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树兴的心神上，让他浑身一僵，耳鸣目眩，刚刚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散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原圆动了。
　　他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招式，仅仅是凭借着蛇精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右手五指成爪，迅疾如风地扣向李树兴的肩膀，同时小腿闪电般扫出，精准地踢在李树兴的膝窝处。
　　李树兴本来就被方堃那一声呵斥震得头晕眼花，下盘不稳，此刻遭到这干净利落的袭击，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嗷”一嗓子，整个人就像一根被砍倒的木头，“噗通”一声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被原圆用膝盖死死顶住了后腰，一条胳膊被反拧到了极致。
　　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讲述逃亡史时的可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