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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新人 ...

  •   方堃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中间他似乎迷迷糊糊醒过几次,感觉到有人给他喂水,额头上凉丝丝的毛巾也被换过好几次。
      有一次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床边坐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是原圆。
      那双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只是稍稍凑近了些,低声问了句:“喝水?”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人安心。
      方堃喉咙干得冒烟,就着原圆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又沉沉睡去。
      等他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眨了眨眼,感觉身上那种沉重的无力感消退了不少,脑袋虽然还有点昏沉,但已经不晕了。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肌肉又酸又软,活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方堃偏过头,看到原圆还坐在昨晚那个位置,姿势都没怎么变,手里正拿着一小杯水,小口小口地舔着,看着跟只安静进食的小动物似的。
      “我……睡了多久?”方堃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原圆回答,然后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玲姐说,你醒了把这个喝了。”
      方堃接过杯子,发现里面不是清水,而是淡淡的糖盐水。
      他心里一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干渴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
      “你一直在这?”方堃放下杯子,有点不好意思。让一条蛇,哦不,一位蛇精大佬守了自己一夜,这待遇有点离谱。
      原圆点点头,又摇摇头:“早上玲姐来换过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出汗很多,衣服湿了,帮你换过了。”
      方堃赶紧低头看了看,果然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
      那原圆给的蛇蜕呢?他没好意思问,就只好点头说了声谢。
      正说着,玲姐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进来了,见他坐起来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哎呦!可算醒了!感觉咋样?还烧不烧?”说着就很自然地伸手探他额头。
      “嗯,烧退了,就是还有点虚。赶紧的,把这碗粥喝了,一天没吃东西了。”玲姐把粥塞他手里,又看向原圆,“原圆也辛苦了,快去厨房吃点东西歇歇吧,这儿我看着。”
      原圆也没推辞,朝着方堃点点头,安静地出去了。
      方堃捧着温热的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米粒很少,主要是米汤,但喝下去胃里暖暖的,人也跟着有了点精神。
      他一边喝,一边听玲姐絮叨。
      “你可吓死俺了!以后可不敢这么逞强了!对啦,跟你说个事儿,咱这儿上午来了个人。”
      “来人?”方堃动作一顿,抬起头。
      “嗯,叫李树兴,说是隔壁村的,开着个破面包,出来找活路的。车半道没油了,他是推着车摸到咱这附近的,看见咱学校有动静,就过来问问。”
      玲姐压低了些声音:“看着挺老实一人,风尘仆仆的,带着不少东西愿意换,主要是卫生纸啊,肥皂啥的,还有个电车电瓶。他想在咱这儿借住一晚上,明天天亮再走。”
      方堃皱了皱眉:“可靠吗?”
      “王哥和张叔盘问过了,也检查了他带的东西,没啥问题。他说他们村被丧尸冲了,没顾上啥,就跑出来了,躲躲藏藏不敢回去,来咱这一道上没咋见着丧尸,就摸到咱这了。
      看着怪可怜的,大家商量了一下,就住一晚上,叫小王跟他一块住还能看着点。你那时候还昏睡着,我们也没法问你。”玲姐解释道。
      方堃听完,点了点头。
      末世里遇到落单的幸存者,能帮一把是一把,只要确认没有威胁,提供个临时住所也不是大事。
      何况人家还不是空手来的,卫生纸和肥皂也用得上,电池更是有可能派上大用场。
      “行,我知道了。我等下出去见见他。”
      喝完粥,又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恢复了些,方堃才穿上外套,慢慢走出宿舍。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偏西。
      他走到教学楼一楼的大厅,这里兼做公共活动区。
      只见一个穿着旧汗衫、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跟王哥和张叔聊着天。
      旁边堆着几个编织袋,应该就是他带来的东西。
      看到方堃过来,王哥率先打招呼:“方老师醒啦?感觉好点没?”
      李树兴也赶紧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搓着手,脸上带着感激又小心的笑容:“您就是方老师吧?哎呀,真是打扰了,谢谢你们收留我啊!听说您病了,现在好些了吧?”
      方堃打量了他几眼,确实如玲姐所说,看着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眼神里带着历经磨难后的疲惫和一丝找到临时避风港的庆幸。
      他笑了笑,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好多了。李大哥是吧?坐,别客气。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碰到你们这样的好人,是我的运气啊!”李树兴连连摆手,重新坐下,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们村那可惨了,那天杀的丧尸,乌泱泱一片就冲进来了……我命大,开着我家拉货的面包跑出来了,想着去北边我表舅那儿看看,结果这破车撂半道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逃难的经历,语气悲痛又无奈。
      方堃、王哥他们听着,也难免心有戚戚。这世道,谁家没本难念的经。
      方堃又问了问他外面的情况,比如主要道路通不通,丧尸的分布等等。
      李树兴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一直是躲着走的,说的也都是些零碎信息,但听起来合情合理,没什么漏洞。
      聊了十几分钟,方堃心里那点最初的警惕也基本放下了。
      这就是个挣扎求生的普通老百姓,看起来没什么坏心。
      “行,李大哥,你今晚就在我们这儿安心住下。旁边那间空教室收拾出来了,虽然条件简陋,但能挡风遮雨。”方堃说道。
      李树兴又是千恩万谢。
      晚饭的时候,李树兴还主动把自己的肥皂和卫生纸拿出来分了一些给大家,虽然不多,但这份心意让众人都对他印象不错。
      他还拿出两块电池给了于强,于强如获至宝,说要研究研究能不能给收音机或者对讲机供电。
      一切都显得很和谐正常。
      方堃因为病刚好,没什么胃口,喝了点粥就坐在一边休息。
      他看到几个年纪小点的学生围在李树兴身边,好奇地问着外面的事情。
      李树兴似乎也挺喜欢孩子,有问必答,边说边叹气。
      方堃当时没太在意,幸存者之间交流信息是常态,而且让同学们多了解点外面的残酷,从某种角度说也不是坏事。
      直到晚上八九点钟,大部分人都准备休息了。
      方堃正帮着玲姐收拾厨房,刘老师脚步匆匆地找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和焦虑。
      “方老师,不好了!”刘老师扶了扶眼镜,语气急促,“你得管管那个李树兴!”
      方堃一愣:“怎么了?他干什么了?”
      “他没干什么坏事儿!”刘老师有点着急,“就是他下午和晚上,跟那帮半大的孩子,尤其是那几个高三的,聊得太多了!他把外面各个村子、镇子被破坏得多惨,死了多少人,说得太细了!还说什么哪个村基本上没人跑出来,哪个路口堆满了废弃的车和……和尸体!”
      刘老师越说越激动:“咱们之前为了孩子们,有些情况都是说得比较含糊,或者等他们情绪稳定点再说。他怪能,全说了!王磊他们那几个大的还好点,心里早有准备,就是情绪低落。可那几个小的,之前还一直抱着希望,觉得爸妈可能躲在哪个安全的地方……听李树兴这么一说,好几个搁那闹嘞,咋劝都劝不住!”
      方堃一听,头都大了两圈。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心里一阵烦躁。这叫什么事儿!他就睡了一觉的功夫,家里就乱套了!
      实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这群心理本就脆弱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这个李树兴……唉!”方堃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还在发胀的太阳穴,“我知道了,刘老师,你先去安抚一下哭得厉害的孩子,我这就去找李树兴说说。”
      他真是服了。
      方堃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那股刚退烧的虚弱感又卷土重来,还夹带着一股无名火。
      他抬脚就要往李树兴暂住的那间空教室走,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这个“老实人”开口。
      直说你别吓唬孩子了?还是委婉点提醒他注意言辞?
      他刚绕过厨房的拐角,还没走到大厅,旁边阴影里忽然悄无声息地伸出一条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方堃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原圆。
      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跟棵成了精的漂亮木头似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去哪?”原圆小声问道。
      “去找李树兴说道说道,”方堃没好气地,“刘老师说他跟孩子们说得太细,好几个小的哭闹起来了。”
      原圆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的眼睛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别一个人去。”
      “嗯?”方堃一愣,“怎么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原圆微微蹙起他那好看的眉毛,似乎在想怎么描述,“……很淡的,说不清的东西。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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