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仙路》喜青林

22、筑基

　　洞府幽深，万籁俱寂。
　　叶青吞服了筑基丹，盘坐于蒲团之上。
　　天地灵气被疯狂牵引，磅礴的灵气汹涌地灌入叶青体内，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闭合双眼，将向外目光向内收摄；屏息凝神，将耳识向内返照。收视返听，精神内守。
　　她的感知从广阔的天地，收归于方寸气海，再凝于体内灵力星云之内。意念高度集中，引导着每一缕灵力的压缩与汇聚。

　　在此极致的静定中，潜藏的杂念如水中泡沫，偶有泛起。
　　姐姐离家时的模样、朋友爽朗的笑语、甚至前世的碎片……然而，这些杂念方才兴起，尚未扰动心神，便被澄澈的灵觉照破，如雪入烘炉，瞬间消融，无法掀起半分波澜。心湖渐平，波澜不兴。

　　在此静坐半年后，精、气、神，三宝在如此至静至纯的状态下，被催发、调和、凝聚，臻至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

　　水到渠成，叶青缓缓睁开双眼，她感受到体内磅礴的生机与力量，经脉中流淌的灵力奔涌，神识清明开阔，可内察微末，外观幽远。

　　筑基成功，只是踏上了新台阶的第一步。叶青深知此理，并未因成功破境而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谨慎。她并未立刻出关，而是重新盘膝坐下，温养道基。

　　朗月所赠的那些草药此刻派上了大用场。她选取了药性温和固本培元的，小心服下。草药滋养梳理着经脉，灵力愈发厚重精纯。

　　有时，叶青会从入定中醒来，施展基础法术，测试力量成果。
　　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少日子。

　　当叶青再次从深定中醒来时，她周身气息已然彻底平复，再无初入筑基时的灵力滞涨的感觉，神光尽数内敛，筑基之境，至此方算彻底稳固。

　　她施了个除尘诀，起身迈步而出，阳光带着暖意洒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明亮。耳畔是山林间最寻常的鸟鸣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隐约传来嬉戏的喧闹。这一切声音，此刻听来却如此清晰鲜活。筑基之后，五感敏锐了数倍，世界在她感知中，出现了很多被曾经忽略的细节。

　　“叶青！”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疾驰而来，正是朗月。她停在叶青面前，眼眸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随即露出惊喜：“哇，你成功了！”

　　“多谢前辈挂心，晚辈侥幸筑基成功。”叶青含笑回应。
　　接着朗月絮絮叨叨说着一些琐事，此时的叶青心已经飘远，她的神思，仿佛化作了一缕轻风，掠过了连绵的山峦，投向天边。

　　“前辈，”她转过头看向朗月，“我准备离开此处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朗月絮叨的声音戛然而止，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矫情的挽留，“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是留不住的。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几日吧，我采集些药草，另外……也给它们再上最后一课。”

　　朗月用力点头：“好！那些小崽子们知道你要走，怕是要闹腾好一阵。你好好跟他们道个别，我也去准备下。”

　　接下来的几天，她背着药篓，深入山林。筑基之后，她的感知更为敏锐，本身木属性对草木灵气流动也更敏锐。叶青想着给师暄他们采集点筑基丹所用药材，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些龙血草、藤母根、萚杞花...

　　到了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这一次，她没有准备任何故事。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课。”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我不教你们新的文字，也不讲新的故事。我想给你们念一段人族智者写下的文章。”

　　叶青微微仰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她的声音悠远而平和，带着韵律，开始缓缓吟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它们听得入了神，虽然有些听得迷糊，但是隐隐有象出来，仿佛星夜垂落，漫天星河，自己游荡于天地之间，无边无际。

　　叶青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专注的面庞，声音沉静：“这堂课，这故事，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你们未来，或许有人会像蜩与学鸠一样，安于这片山林，在熟悉的草木间找到自己的快乐，这没有错，是你们的选择，亦是自然的一种。”

　　“或许，你们之中，也有人生来便如那名为鹏的大鸟，心中藏着更广阔的天空，渴望去看那九万里外的风光，去探寻那南冥的天池。这，同样没有错，而且是值得敬佩的勇气。”

　　“无论是选择安守故土，还是志在四方，我只希望你们能将眼光放得长远些。莫要因眼前的方寸之地，或一时的得失喜悲，便遮蔽了双眼，忘记了这世界的浩瀚，也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这广阔天地，无穷造化，莫入歧途。”

　　叶青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火候已到，言尽于此。
　　她不再多言，提起放在一旁的药篓，目光最终越过他们，与远处的朗月短暂交汇，微微颔首。
　　转身，她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去。

　　刚潇洒走出不过十余丈，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老师！老师等等！”

　　她讶然回头，只见方才听讲的竟全都追了上来，争先恐后的给叶青塞东西，有彩色鸟羽，有奇特的石头，有翠绿的叶子...
　　“给……给你！”七嘴八舌一股脑塞叶青怀里。叶青蹲下身，一样样仔细收好，放入药篓，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人群突然自发地让开一条道，一位身着朴素褐色麻衣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的老者，拄着一根虬结的木杖，满脸笑容地缓缓走来。叶青看着他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惊喜。

　　这是古树精橁荣，它竟在自己闭关筑基期间，成功化形了。
　　“橁荣前辈，”叶青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恭喜前辈得证人身，大道可期。”

　　古树精橁荣呵呵一笑，声音厚重充满生机：“小友不必多礼。老夫能迈出这一步，还要多谢小友当日点化，让老夫顿悟天机，方才捕捉到这一线化形之机。”

　　他走到叶青面前，将木杖换到左手，右手摊开，掌心托着一枚宝石大小通体翠绿欲滴、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种子。

　　“小友即将远行，老夫身无长物，唯以此物相赠。”橁荣将种子递到叶青面前，神色郑重，“此乃老夫本体历经千载结出的源种。虽无攻伐之能，亦非增功之宝，但内蕴一丝生命本源之力。若遇生机匮乏之地，可催发一线生机结出灵果，灵果可温养肉身。权当一份念想，一份谢礼。”

　　叶青看着那枚蕴含着生机的种子，又看了看周围簇拥着她眼神纯净的妖族，面前笑容温和的橁荣，心中暖流奔涌，百感交集。原本以为会是安静的离开，却没想到，收获了一场如此真挚而隆重的送行。

　　叶青深深一揖：“前辈厚赐，晚辈铭记于心。诸位情谊，叶青永志不忘！”

　　待在一旁朗月戳着质君，“喂，阿质。”
　　“先生可是为你解了大惑，怎么这会儿倒像个葫芦，躲在这儿不去送送？连小崽子们都比你强。”

　　过了好几息，就在朗月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戳他一下时，才听到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不必。”

　　叶青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买个储物袋。现在背上有个大背篓，手上拎个大包袱，她整个人被这些行李包围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哪里像个修仙人士。
　　失策啊，真是失策。当初在宗门时，怎么就嫌兑换储物袋贡献点太多。

　　筑基后的脚程远超以往，距离本就不算遥远，她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就到了青玄宗。
　　她径直朝着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走去。推开那扇许久未动的简陋房门，一股淡淡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依旧，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床铺桌椅都蒙上了一层薄灰。看来这一两年间，并未安排新的弟子入住此处。

　　环顾这间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房间，叶青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恍惚。掐指算来，从进入林地，至今竟已过去近两年光阴。时光荏苒，如今，她已二十二岁，筑基修士了。

　　随后，她施展了个简单的清尘诀，扫去屋内的积灰。叶青仔细整理着那堆满一地的心意，一一收拣妥当后，目光落在了药篓最底层和包袱的夹层里。

　　之前走得匆忙，加之东西杂乱，她竟未立刻察觉除了朗月明面上塞给她的那些果脯之外，药篓底部不知何时多出了好几捆品相上佳，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草药，皆是固本培元、疗伤补气的常用之药，比她自己采集的品质高出不少。

　　更让她讶异的是，包袱夹层里还藏着一只沉甸甸的水囊。拔开塞子，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灵气顿时逸散出来，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袋灵液，灵气盎然。

　　“这两个家伙…”叶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声自语了一句。

　　收拾停当，叶青准备去执事堂报个道，并兑个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