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零山03

1、第 1 章

　　一

　　晨光微醺，照亮狭小的小居室。

　　阳光的味道令我作呕，我瘫在两米的硬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可那该死的光斑晃来晃去，不断逼近着我，我又一翻身，这一翻翻到了床下。

　　睡意被恼意代替，我揉着发疼的屁股进了更小的浴室。

　　二

　　今天是姐姐‘离开’的日子，皱眉看着爬满铁锈的衣柜里的校服，我索性拿出手机给老班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毕竟在老班眼里，我也是一个‘问题’学生。

　　“老班，我要请假。”

　　“好的，但智悟也不能忘了学习。这学期，我们年级来了一位新的心理老师，一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

　　我又一皱眉，是哪个人那么想不开？空降高三，还是在最重要的下半学期，不嫌累得慌吗？

　　“对了，这次你又要请假多久？”

　　这个老班，带我从高一到高三，对我比较了解。

　　我低头摩擦着指尖，拉上冲锋衣拉链，俯瞰下面渐渐热闹的街道，道：“一周吧。”

　　挂断老班的电话，背上双肩包，我兜上帽子，离开了这间我将近生活了六年的小屋子。

　　这是一次一个人的短途旅行，我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但姐姐在这座城市里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少、太少，很快我就无路可去，默默待在一个地方。有时我坐在一个地方就能待到两个小时以上，吃着以前吃过的小吃，一人拿着两份，吃不下也要硬塞在肚子里。

　　看着曾经我们欣赏过的美景，不禁悲从心来。

　　恰好一位姐弟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十二岁的姐姐拉着八岁的弟弟向我这边走来，姐姐将一个冰激凌递给弟弟，弟弟很快喜笑颜开来，一口就咬了冰凌淋大半个头。

　　弟弟嘴上全是奶油，抱着姐姐撒着娇，不断用头拱着姐姐，姐姐抱着他温柔的笑着，伸手抹掉弟弟嘴边的奶油。

　　弟弟狼吞虎咽的三两下就解决掉冰激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视线忍不住的移向旁边的冰激凌铺子。他看了一秒后，就颇为狼狈的移回视线，可那眼珠子总是会往余光那边瞄。

　　他将剩下的甜筒递给姐姐，“姐姐，吃！”

　　姐姐摇头，张口就要拒绝。

　　弟弟嘴巴一瘪，豆大的泪珠子就要掉下来，吓得姐姐低头咬住甜筒。

　　弟弟直接哭了出来，“不！我就要你吃！医生叔叔说你体寒，不能吃冰的，但是我也想让姐姐尝尝夏天的味道……”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头埋在姐姐怀里，歇斯底里的哭着。

　　姐姐一把抱住弟弟，小口小口的吃下甜筒，透明晶莹的眼泪掉线般砸下。

　　我用相机拍下了这张照片，看着照片中相互依偎的姐弟，更加思念我的姐姐了。

　　姐姐，你在哪儿？

　　我不相信你就这么容易死了……

　　姐姐死亡的场景再现，我眼前忽然一片猩红，用力晃了晃头，我抬步走向冰激凌铺子，买下两个特大号冰激淋，嘱咐老板把这两个冰激淋和我抓拍的那张照片一并给了那对姐弟。

　　夏天的味道，我也很久没尝了。但我本人不太喜欢那些冰冰凉凉的东西，还是更喜欢姐姐身上的味道。

　　三

　　连续又换了好几个地方，我望着渐下的夕阳，犹豫着。

　　我要回去那里吗？

　　我摇着头，算了。

　　身心开始产生疲倦，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那里了。

　　我在人群中穿行，顺着人流涌去，身边的景色换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旅馆也睡了一个又一个。我绕着圈圈，就那么几个地方，硬生生被我耗了两三天。

　　我无聊了，厌倦了，烦了。

　　直接腰折了我的整个计划，这一次，我决定直击最后的目的地。

　　四

　　屋子依旧明亮干净，看来夏冰哥哥经常回来打扫。

　　我窝在姐姐一米五的小床上，小床无法‘包容’我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我只能蜷缩着身子，闻着姐姐的味道。可被子上什么味道也没有，无法缓解我对姐姐来势汹汹的想念。

　　“智悟？”

　　我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夏冰哥哥担忧的脸。

　　他抬手碰上我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才收回手。

　　“还好没发烧，上次你发高烧的时候也不给哥哥们打电话，差点儿就烧傻了！”

　　夏冰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我抬眼望向他们，由于太久没喝水，声音有些沙哑，问：“她在哪儿？”

　　夏冰身体一僵，移开视线，眼神游移起来，就是不看我。夜凌贤搂住他微僵的身体，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柳智悟，柳叶早就死了！她死在了六年前！”

　　我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一点也不想听到夜凌贤的声音。

　　姐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死呢？！

　　一定是他们在骗我！

　　对！就是他们骗我！骗了我整整六年！

　　我大吼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歇斯底里，曝光了隐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夜凌贤一脸莫名其妙，叹气扶额，“夏冰，我都说了，抽空就带他去医院做一趟精神检查，你瞧，他这说的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我一个枕头砸过去，眼眶发红。

　　夏冰转头皱眉看着夜凌贤，“别说了。”

　　他退出夜凌贤的怀抱，欲要上前来安慰我，我又一枕头砸过去。

　　我指着门外，整个人都在打着颤，“你们滚！”

　　夏冰不放心的看着我，收起枕头，带着他的男朋友离开了。关门时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以便破门而入，好阻止我‘犯病’。

　　房间安静下来了，我大口的呼吸着，感觉到奇怪、诧异、疑惑。

　　我身边的人都认为柳叶死了，可做我双生子之一的我并不这么认为。哪怕亲眼见到她的尸体，捧着她的骨灰，我也认为她没有死。

　　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姐姐——柳叶，她没有死，一定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可能无人知晓，无人踏足过……

　　这也许是用科学都解释不清的双生子之间的感应吧……

　　五

　　剩下的四天里，我都是在姐姐的卧室里度过的。

　　我躺在她躺过的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像个活死人一样。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我几乎都没下过床。

　　夏冰哥哥和他的男朋友依旧在外面守着我。我知道我又让他们操心了，可那又如何？谁叫他们骗我，这是他们该的。

　　我眨了眨眼，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我成功拿到了小升初毕业证，带着礼物兴奋的往老屋子那边赶。一个月前，姐姐莫名其妙的非要搬回老屋子住，夏冰哥哥他们也没有阻止。

　　但是就是在那天，老建筑年久失修，突然塌了下来，而我的姐姐恰巧路过，就被那老建筑压了，丧了命。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醉了，到现在，已经醉了六年，未来还不知道要醉多久，那接下来的漫漫人生又要如何过？继续醉下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姐姐不能随便轻生。

　　一个随口的诺言，束缚住我想要奔向深渊的翅膀，束缚住我想要前往地狱去寻找她的脚步。

　　我后悔、懊恼，可惜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