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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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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京城多的是这些腌臜事,但是都是暗地里,一旦被摆到明面上,那势必是被唾弃,谩骂的。
哪怕他们是达官贵人又怎样,他们仗着权势欺负别人时可有想到,迟早有一日,也会阴沟里翻船。
“银月,那你可知,大人近日都在干些什么?可……有来看过我”
晏乐安才刚刚醒来,面色还是苍白的,但提起萧玄凛时多少带了点女儿家的羞涩,她小心翼翼的偷瞄门后那一抹玄色。
银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晏乐安见状哪里还不知道,默默垂头丧气,刚提起来的精气神好似一下被抽干。
“大人是不是怪罪我自作主张,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不是那几个黑衣人就不会跑,都怪我太弱,不能帮大人就算了,还净添乱。”
晏乐安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眼睛也泛了红:“可是,我实在害怕,那剑离大人太近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人受伤,这才情急之下去帮大人挡剑的。”
她说完抬手抹了抹眼泪,眼睛更加红了。
萧玄凛进来时就看见这一幕,塌上女子垂着头,指尖轻轻拭过眼角,发间滑落的碎发掩着泛红的眼尾。
鼻尖泛着薄粉,明明想强装镇定,微微颤抖的肩头却泄了情绪。
许是他的走路的带了些许声音。女子抬眸看向他,含着泪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
“大人,你来看我了。”
明明还带着伤,面色也是苍白,说起话来还带了些颤音。
他来看她就那么高兴?
他可忘不了那日明明叮嘱过她让她不要乱动,以他的身手想要伤他和他要护的人谈何容易。
可她偏偏不要死的自己冲上去,还说什么不会让他受伤。
他何时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护了。
萧玄凛冷着脸走到晏乐安的面前,掌心刚覆上她肩头,女子便疼的嗯哼了一声。
隔着半透的纱衣,他指腹能感受到伤处的肌理在微微抽搐,他敛眸拨开肩膀处的衣服,指腹擦过伤口边缘。
晏乐安肩头猛地一颤,细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像受惊的幼兽。
她瞪大眼睛看向眼前这人,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他在担心她,这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萧玄凛吗?
“阿乐,你的命是我的。我们既然已经合作,那就护好你这条小命。在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之前,你最好安安分分的活着。不要在自作主张。”
“大人,我只是担心你。”
萧玄凛的指尖还在摩擦她的伤口,虽然很轻,但晏乐安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痛意。
“但也不妨碍你想借此机会利用我不是吗?”
晏乐安的嘴角微微颤抖,但很快就挂上了笑容。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舍去这条性命为大人挡剑换来的就是猜疑吗?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合作,可却一直在怀疑我,一丝信任都没有给过我。”
晏乐安的情绪有点激动,连带着咳嗽了几声:“我没有武功,也没有任何长处,甚至连一个真正的落脚之地都没有。大人,你是如今阿乐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萧玄凛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面上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两人静默许久。
“好好养伤,两日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终于,萧玄凛扔下一句话,然后抬步离开。
晏乐安一脸懵的看着眼前萧玄凛扔在床边的金疮药,果然,哪怕她替他挡剑,也最多换一瓶金疮药和一句虚情假意的关心而已。
他果然还是那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阎王 。
“姑娘,您何必呢?以奴婢看来,那位世子殿下压根就没将您放在眼里。您都替他挡了一剑,受了这么重的伤,换来的却是猜忌。”
银月心疼的看着自家公主,她虽然和公主分离十年,但公主依旧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她幼年就被送入宫中,因为家室不好,性子比较直,宫中人又大多踩低捧高,受了不少委屈和挫折。
因为一次意外。
她被罚跪在烈日下三个时辰。
宫殿的飞檐在烈日下扭曲成一片模糊的金影,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蝉鸣的聒噪。
当她觉得天旋地转,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那一刻,一阵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冷,瞬间穿透了燥热的空气,落在了她的耳中。
她强撑着身子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后望去。
只见宫道尽头,一把素色的团扇正轻轻晃动。
扇后的姑娘约莫六岁年纪,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发髻,用红绳系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一刻,所有的酷热、疼痛和晕眩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她只觉得,这位缓步走来的公主,就如同传说中踏云而来的九天仙子,不染凡尘,却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
当她以为生命无望时,是公主救了她,也只有公主伸出了援手。
那可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是天之骄女。是整个大乾王朝人人仰望、心生敬畏的存在,是最最尊贵的昭阳公主。
可偏偏,银月泪眼婆娑的看向床上躺着的晏乐安,女子似乎很累,却还是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偏偏,小小年纪便担上了旁人不敢想的重负。
她是怎么熬过这十年的啊,银月根本不敢想。
明明最怕疼的小公主,
如今受伤这么严重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安慰她。
“小银月,别哭了。”
“万一被暗卫看到了。你家姑娘我可解释不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小姑娘呢。”
晏乐安强忍着痛意,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
青禅寺无数个日夜她都受着撕心裂肺,五脏俱焚的折磨。
刚开始她会哭,会喊,会怨。
慢慢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骂了。
她只想活着,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她。
可习惯了,不代表不会痛。
银月被晏乐安一说,更加难受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姑娘,可奴婢实在替您不值。”
“这本就是我自愿的,值不值当又有什么关系。”晏乐安说道。
她自愿为他挡剑,也心甘情愿受他促使,因为她要的,远远超过她给他的。
迟早有一天,她要他心甘情愿的说一句。他愿意付出一切,只为她可以看他一眼。
晏乐安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自己不自量力的去为他挡剑,还是笑她自己实在是愚蠢至极。
她不想去思考这些了,时间凡事,皆有因果。
他们的因果十年前便已经埋下了。
萧玄凛此人不是最擅长利用人心吗。
那她就让他完完整整的输在这颗心上,输的心服口服,甘之如饴。
大理寺的牢狱终年不见天日,阴冷的石壁上渗着水珠,滴答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晏乐安跟在萧玄凛身后,黑色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和淡色的唇。
她脚步很轻,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但萧玄凛知道,她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害怕?”他突然停下,侧头看她。
女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堪堪稳住身形,然后疯狂点头:“怕不是很正常吗?”
晏乐安想起刚刚走过时不小心瞥见有个穿着囚衣的人身上满是血迹和烙印,还有一个人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她能忍着不吐出来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不害怕,也就只有像萧玄凛这样整日和这些打交道的人才不会害怕。
她嘟囔了一下,又暗暗打气让自己尽量忽略那些声音:“大人带我来这里,想让我看什么?”
“看戏。”他收回手,转身继续往前走,“顺便带你见个熟人。”
晏乐安眸光微闪,没再接话。
穿过三重铁门,血腥气愈发浓重。
牢狱深处,两间单独的石室里,关着两个人。
最深处的刑房里,张良被铁链锁在木板上,十指血肉模糊。听到脚步声,他艰难地抬头,待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缩:"萧......萧玄凛!"
而另一个人,
晏乐安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牢房。
那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灰麻囚衣,却丝毫不显狼狈。他靠墙而坐,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枚棋子,正独自对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眉眼如画,气质清雅,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晏乐安怔了怔。
萧玄凛察觉到她的异样,眸色微沉,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对着张良说:“还不招?”
张良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地往后缩:“萧玄凛,我祖父可是当朝钦天监监正,你怎么敢私自让他们对我用刑。”
萧玄凛勾唇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哦?照你这么说,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本官不亲自动手,到显得本官无视官威了。”
萧玄凛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却已探向炭盆,通红的烙铁被他随意拎起,火星溅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你……你想干什么?!”
张良本能的往后缩,但被身后的木桩牢牢牵制住。
“不干什么。”萧玄凛慢条斯理地拿着烙铁向张良靠近,“就是忽然手痒,这大理寺牢狱的刑具本官已经许久未碰过了”
张良瞳孔骤缩:“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祖父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萧玄凛轻笑一声,突然抬手,通红的的烙铁直接抵在张良的心口处,“如今你那祖父自身都难保了,你以为他还有精力来保你吗?”
“你杀了郑言,你觉得郑钧会放过你。还是你觉得你祖父会舍弃全家人的性命来和郑钧鱼死网破。若本官记得没错,你祖父前段时日给你父亲名下过继了一个宗门之子。”
萧玄凛手中的烙铁又加深了几分。
张良瞬间发出刺耳的叫声:“啊啊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祖父和姑姑最疼我了,只要你答应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萧玄凛嗤笑一声,思绪飘到前几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