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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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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疏房中
云疏猛地睁开眼,胸膛微微起伏。识海中那片由星空、深渊与黑红牡丹交织的图景尚未完全褪去,那种被冰冷蛇身死死缠绕、却又仿佛与之融为一体的战栗感,依旧萦绕在心头,清晰得骇人。
寒渊……
他正欲凝神驱散这过分真实的“回味”,一股熟悉、冰冷、却带着明确引诱意味的神识,如同带着倒钩的细丝,精准地、暧昧地拂过他的识海外沿。
是寒渊!
而且,他就在屋外。这道神识不再是无声的窥探,而是近乎明示的邀请,或者说,是挑衅。
云疏眼底瞬间暗潮汹涌。他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勾起一抹带着狠劲的笑意,将自己的神识如触手般探出,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再次与那道冰冷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师尊深夜到访,就是为了与徒儿……重温旧梦?】
魔尊大殿
叶瑄被粗暴地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甚至不敢抬头,全身的骨头都在因极致的恐惧而咯吱作响。他能感觉到王座之上,那道如同岩浆般暴虐、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焚为灰烬的视线,正牢牢地钉在他身上。
魔尊炎执单手支颐,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每一声轻响,都让叶瑄的心脏骤停一拍。整个大殿死寂得可怕,只有那催命的敲击声和叶瑄自己无法控制的、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他死死咬住牙关,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连心跳都一并停止,只求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生怕成为引爆魔尊怒火的最后那点火星。
炎执看着他这副抖如筛糠的废物模样,阴鸷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残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地狱的回响:
“本座的时间,很宝贵。”
“你最好能说出一个……让你还能继续呼吸的理由。”
朱雀步出压抑的魔殿,将身后骤然响起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隔绝在门内。她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玄苍那只老狐狸,怕是早就识破了叶瑄的身份。这颗棋子,从被派出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枚弃子了。】
她心念电转,冷静得近乎残酷。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难逃一死。罢了,看来得……启用另一颗备用的棋子了。】
想到此处,她甚至有点怜悯起殿内那个正被魔尊亲自优化的同僚。
【就是不知道,哥哥下一个,又要去霍霍谁了。】
这时,魔殿内的惨叫声陡然拔高,又混合着一些令人牙酸的、难以名状的声响。
朱雀秀美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抬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吵得人耳朵疼。】
她心底泛起一丝真实的不耐烦。
【这种污秽之地,多待一刻都嫌脏。还是赶紧回去,用幽昙花露沐浴净气,好好打理一番才是正经。】
打定主意,她周身魔气微漾,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回了自己那奢华而雅致的宫殿。
【且等过几日再来吧。】
她想。
【届时,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总该散尽了。】
灼华刚在自己的焚天殿内坐下,指尖尚未触到那杯氤氲着花露的茶盏,一股混合着血腥与暴烈火焰气息的威压便已蛮横地闯入殿中。
她无需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魔尊炎执大步踏入,周身尚未散尽的戾气让殿内温暖的空气都为之一冷。他目光如炬,直接钉在慵懒倚在座上的灼华身上,开口便是兴师问罪:
“灼华!” 他连名带姓地喝斥,声音里压着怒火,“你又摆出这副死样子做甚?自己懒得沾手的事就往本尊那里一丢,你以为护法是让你这么当的吗?!”
灼华嫌弃地皱起眉头,甚至夸张地用广袖在鼻尖前扇了扇风,仿佛真闻到了什么不洁的气味。
“出去出去!你先把你身上那脏东西弄干净再进来跟我说话!” 她语带不耐,“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让叶瑄那个蠢货差点用他的脏手碰我的裙子?光是想到我就浑身难受!”
她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人我都给你抓回来了,该做的早就做完了,你少在这里说我。”
炎执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反以为荣的模样,直接被气笑了,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好,很好。灼华,你再这么无法无天地混日子,信不信本尊立刻把你打包,扔到前任魔尊魔后那里,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
这威胁却只换来灼华一声轻蔑的轻哼。
“呵,他们俩早就不知道携手同游到哪个小世界逍遥快活去了,你还打包?你打包个屁!” 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紧走,别耽误我品茶。反正今天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又轻又慢,带着十足的有恃无恐。
炎执被她噎得一时语塞,指着她点了点,最终只是带着一身的怒火与无可奈何,猛地拂袖转身,踏碎一片光影,消失在大殿之中。
灼华看着兄长消失的方向,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想管我?哼,还早着呢。】
(云疏房外,神识领域之中)
寒渊见自己的窥探已被云疏识破并反手拉住,非但不恼,眼底深处那点幽暗的火光反而愈发明亮。
“呵。”
他低笑一声,非但没有收敛,那冰冷磅礴的神识反而如潮水般轰然扩散,化作无形的领域,将方圆数丈的空间彻底笼罩、隔绝。领域之内,空气凝固,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将云疏牢牢困于其中。
他向前一步,虚影几乎与云疏的真实身形重叠,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直接响在云疏识海深处:
“我的乖徒儿,心思如此繁重,于修行无益。”
“不如……让为师亲自为你,解开这心结。如何?”
云疏被困在这神识牢笼中,却仰起头,非但没有惧色,眼底反而燃起更加炽热、更加挑衅的光芒。他勾勒出一抹极致危险又迷人的笑容,竟主动用自己的神识更紧地缠绕上去,如同最坚韧的藤蔓,反向纠缠、拉扯着寒渊的神识核心!
“唔……”
寒渊猝不及防,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感觉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同等力量野蛮闯入时的剧烈悸动。
就在他心神微震的这刹那空隙,云疏的神识已如鬼魅般贴近,一道带着滚烫气息、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撞入寒渊的感知最深处:
“师尊……”
“您说,今夜……”
“究竟是谁在为难谁解这心结呢?”
“还是说……你我注定,要这般互相纠缠,至死方休?”
这近乎直白的挑衅,彻底点燃了寒渊眼底的暗火。他轻笑着,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被彻底取悦了的残酷与期待。
“如你所愿。”
他正要催动神识,进行更深层次、更不容抗拒的“交流”与压制时——
“寒渊长老。”
一道冰冷、平稳,却不含任何感情的传音,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召唤,强行穿透了神识领域的屏障,清晰地响在两人耳边。
“掌门有令,请即刻前往主殿议事。”
是玄苍的声音。
气氛瞬间凝滞
那漫天交织、激烈碰撞的神识,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烈火,骤然停滞。
寒渊周身那危险而旖旎的气息瞬间收敛,眼底的欲念与火光在刹那间覆上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深深地看了云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尽的兴味,更有被打断的冰冷怒意。
云疏看着他这副模样,反而笑得更加开怀,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
【下次。】
寒渊未再言语,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片破碎的、尚残留着两人气息的神识领域,和其中笑意盈盈、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的云疏。
寒渊面覆寒霜,踏入议事厅时,那身未敛的冰冷气息让周遭温度都骤降了几分。他刚落座,便感受到一道清冷的目光——竟是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月无漪也到了场,此刻正静坐一隅,眼帘微垂,辨不清神色。
玄苍端坐主位,脸上挂着沉痛无比的表情,声音悲戚,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诸位长老,”他沉痛开口,“方才……叶瑄长老的魂灯,灭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诸位长老脸上顿时浮现惊愕、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议论瞬间如潮水般涌起。
玄苍抬手,压下议论,语气愈发沉痛,甚至带上了一丝愤慨:
“叶长老乃我玄机派肱骨,今日竟遭魔族毒手,身死道消!此乃我派之大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凝重,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更令人心忧的是,叶长老行踪隐秘,魔族如何能精准伏击?本座怀疑……我派之中,恐有内鬼,勾结魔族,残害同门!”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等幕后黑手,如同附骨之疽,必须揪出!不知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一时间,厅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众长老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宗门大比在即,此刻若大张旗鼓清查内奸,必定人心惶惶,影响大比。可若不查,且不说叶瑄死得不明不白,光是“内鬼”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所有人寝食难安,如同头顶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众人争论半晌,是查是缓,利弊权衡,却始终争论不出一个稳妥的结果。
而自始至终,寒渊只是冷眼旁观,那双蛇瞳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月无漪则依旧静默,唯有在无人注意时,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