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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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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酒楼老板的叙述,两人陷入沉思。此时,窗外天色已彻底暗下,整座小镇被一种不祥的寂静笼罩。
“仙长,小店只剩一间上房还干净了……您二位看……”掌柜搓着手,面露难色。
寒渊闻言,目光平静地转向云疏,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云疏心中了然,【果然如此。】他脸上却扬起一个无比似笑非笑的笑容:“全听师尊安排。”
掌柜的连忙引他们上楼。
房间尚可,但最关键的是——只有一张床。
房门一关,隔绝外界。云疏目光在房内唯一的那张床上扫过,心下雪亮。
【这老混蛋……镇上客栈十室九空,偏就只剩一间房?骗鬼呢。定是他暗中搞的鬼,连那掌柜的神色恐怕都被他施术影响了几分。】
他心下冷笑,面上却绽开一个愈发甜腻乖巧的笑容,转身好整以暇地看向寒渊,倒要看他师尊这番处心积虑,能演出什么花样。
果然,寒渊行至床边,姿态从容地坐下,甚至拍了拍身侧空位,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陈述他的身为师尊之责。
云疏听着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几乎要为他师尊的脸皮厚度鼓掌喝彩。
他不接话,反而踱步过去,没有如寒渊预期那般坐到旁边,而是径直上前,俯身,双手撑在寒渊身侧的床沿,将人困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他拉近彼此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寒渊纤长的眼睫,能感受到对方骤然灼热起来的呼吸。
他歪了歪头,眼中流转着毫不掩饰的、小狐狸般的狡黠光芒,用气声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笑道:
“师尊~那您今夜……可要小心了。”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寒渊唇上流连一瞬,才继续道,语调甜得像掺了蜜,内容却满是挑衅:
“千万……别被徒儿找到机会,‘偷袭’成功哦~”
这近乎直白的邀请与挑衅,像一点火星溅入油库。
寒渊的呼吸骤然沉重,那双深邃的蛇瞳瞬间暗沉,里面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手臂猛地环上云疏的腰肢,将人死死箍进怀里,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贴。
他低头,灼热的气息烫在云疏耳畔,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纵容:
“好……”
“乖徒儿,为师……拭目以待。”
云疏甫一入住,便寻来小二。听闻他要沐浴,小二面露难色:“客官,这兵荒马乱的,热水实在……”
话未说完,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便落入他手中。小二眼睛瞬间亮了,腰也弯了下去:“您稍候!小的这就去办!”
不过一刻钟,冒着蒸腾热气的硕大木桶便被抬入了房中。
与此同时,寒渊身影如墨,悄无声息地落于全镇最高的飞檐之上。他负手而立,神识如无形的潮水般铺开,细致地扫过每一寸死寂的街道与屋舍。
果然,在南边荒僻之处,他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试图与周遭魔气融为一体的诡异黑气。他并未打草惊蛇,只信手折下一片瓦砾,在掌心化为一只灵巧纸鹤。指尖一点灵光注入,纸鹤振翅,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直朝那异常之处飞去。
通过纸鹤的视野,他“看”清了那地方——一片空旷的荒地,唯有一株巨大到不合常理、枝叶扭曲荫蔽的怪树伫立中央,散发着不祥的阴冷。
寒渊眉头微蹙,心念一动,操纵纸鹤降低高度,意图探查树根底部。然而,就在纸鹤触及某种无形界限的刹那,联系骤然中断!
最后一幕景象,是扭曲的空间与无尽的黑暗。
寒渊眸色一沉。此地果然有古怪,而且绝非寻常魔族手段。
他身影消散于屋顶,下一刻,已回到客房门外。推门而入的瞬间,他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屋内水汽氤氲,温热湿润的空气裹挟着皂角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一道素绢屏风隔开了内外,昏黄的烛光将屏风后一道朦胧的身影勾勒得影影绰绰。水声淅沥,伴随着那人慵懒哼唱的小调,清晰地钻入耳中。
寒渊听着这淅沥水声,脚步倏然顿住。
屏风之后,身影绰约。氤氲水汽将那道轮廓晕染得模糊,却更添无限遐思。慵懒而黏人的小调隔着素绢传来,每一个音符都像带着钩子,精准地挠在人心最痒处。
他眸色不自觉地深了下去,方才在城外探查到阵法诡谲所带来的冷意,竟在这一室暖融水汽中悄然消融,被另一种更沉、更暗的涌动所取代。
云疏早已感知到门外那缕熟悉气息的逼近。
他唇边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偏不戳穿,反而像是全然沉浸在沐浴的惬意中。他故意用手拨动着温水,让清澈的水花哗啦啦地响起,比先前更为肆意。那水声时而轻缓,时而雀跃,伴随着他喉间哼出的、断断续续的慵懒小调,交织成一张无形又诱人的网,弥漫在整个暖融的室内。
他倒要看看,他那位惯常掌控一切的师尊,能在这屏风之外,伫立多久。
寒渊的脚步定在原地。
那水声与哼唱,像是最纤细的羽毛,一下下撩拨着他恪守了数百年的心弦。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可视觉的隔绝,反而让听觉与想象变得更为敏锐。他能描摹出每一滴水珠从那人肩头滑落的轨迹。
他喉间不自觉地微微一动,随即像是惊觉失态般,立刻将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垂在广袖中的手悄然攥紧,用指尖陷入掌心的微痛,来维持灵台最后一分清明。
他以为阖上眼便能隔绝一切。
却不知,那刻意偏转开的下颌线条,那紧绷如拉满弓弦的脊背,早已将他极力隐藏的动摇,暴露无遗。
而屏风之后,云疏将水声拨得更响了些。
他几乎能想象出寒渊此刻的模样——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师尊,正因他而陷入前所未有的窘迫与自制。
一抹混合着得意与狡黠的笑意,在云疏唇角无声漾开。
他在心中无声地诘问,如同当日女儿国国王那句洞穿一切的“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师尊,你此刻……当真心如止水么?】
就在寒渊几乎要被那屏风后的存在感与内心的浪潮吞噬,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破空之声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满室暖昧氤氲的空气!
数道漆黑如魅影的身影,携着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破窗而入!剑气森然,直取目标!
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两人直扑屏风之后的云疏,另外三人则悍不畏死地缠上寒渊,招式狠辣,意在拖延,只为给同伴创造时机。
“啧,扫兴。”
屏风后,云疏轻啧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慌乱,只有好事被扰的不悦。只见水汽微荡,他身影一晃,法术光华流转间,衣物已整齐着身。面对当胸刺来的一剑,他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飘然后撤,轻松写意地避开。
下一刻,奇石剑已然在手。
他手腕一抖,剑锋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并非格挡,而是直取对方腕脉,姿态从容,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舞剑。
“谁派你们来的?”他剑势凌厉,唇边却依旧噙着那抹狡黠的笑意,“专挑这种时候……可真会坏人兴致。”
而另一侧,寒渊面沉如水。
那被打断的、几乎失控的情绪,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这些黑衣人,不仅闯入了他的领域,更打断了他与云疏之间那根绷紧到极致的线。
“找死。”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甚至未曾动用兵器,只袖袍一拂,磅礴的灵压如山岳般向那三名缠斗他的黑衣人倾轧而去。
他的目光,始终穿透战团,牢牢锁在云疏身上。见那人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心思调笑,他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转而化为一种更深的、被触犯逆鳞般的冷厉。
想从他身边带走人?
无论是谁,都必将付出代价。
云疏剑势如虹,奇石剑划出最后一道冷光,与他缠斗的那名黑衣人喉间绽开一点红,轰然倒地。
他正欲收剑,去瞧寒渊那边的热闹,却不妨另一名已被寒渊气势震慑、看似欲逃的黑衣人,在倒地毙命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袖袍一扬!
一片无色无味的药粉,如轻烟般扑面而来。
云疏心下警铃大作,立即闭气后撤,却已吸入一丝。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头顶,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卑鄙。”
他强撑着奇石剑稳住身形,咬牙想保持清醒,但那药性猛烈得出乎意料。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凭借最后的本能,反手一剑,将那名洒药的黑衣人也彻底了结。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下倒去。
而就在他倒下的同时,房间最阴暗的角落,空气如同水波般一阵扭曲!第四名黑衣人,如同真正的影子,一直凭借一件能完美隐匿声息的法宝潜伏至今!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眼见云疏力竭昏迷,寒渊又被另外两名死士以同归于尽的打法拼死缠住一瞬,这黑影动了!他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道真正的幽魂,捞起昏迷的云疏,瞬间便从破裂的窗口遁出,融入外界更深的夜色里。
“云疏!”
寒渊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掳人而去,发出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他周身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之势炸开,将眼前两名纠缠的黑衣人瞬间震为齑粉!
他身影一闪已至窗边,可窗外夜色茫茫,哪里还有云疏的影子?就连那一丝气息,也被那诡异的法宝彻底抹去,无迹可寻。
他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人把他的徒儿,把他刚刚还在心底不容任何人染指的人,给硬生生夺走了!
寒渊立于破碎的窗口,月光照在他冰冷的侧脸上,那双蛇瞳之中,是足以冰封千里、亦能焚尽万物的恐怖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