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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祝成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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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七色里酒吧三楼的一间私人包厢里。
顶上只开了两三盏昏黄的氛围灯,包厢里迷蒙不清。六七个z市有名的富家子弟围坐一起嬉笑赌骰子喝酒,喝得晕了头便去抢了话筒随口唱两句,唱得荒腔走调,时不时激起一阵笑骂。
而其中,最扎眼的是窗边的那个人,只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修长的双腿随□□叠坐在高椅上,头发半长被全部拢到脑后,穿插着一两根短辫子,露出漂亮利落的眉眼,左耳垂缀着一枚精巧的棱形蓝宝石耳钉,在昏暗的包厢里尤折射出一点光芒。
那是祝成言。
“成言,好久没看见你了——不对,倒是在新闻上经常看见,”闻朝盈端着一杯粉色的酒,笑盈盈地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祝成言的旁边,才接着拖长声调道,“曾经的16岁天才影后复出第一部戏竟是同性情色题材,且戏下互动暧昧,疑是因戏生情假戏真做,这是真的假的啊?”
祝成言,z市房地产大亨的长女,16岁时第一次拍戏便是赵芳为导演执导,成片横扫国内外各大奖项,成为当年最具潜力的新晋影后,而后却杳无音信,直到今年她接了一部《红潮》,媒体们如秃鹫般纷纷咬上她,长枪短炮地围着她不知弄出多少夸张的报道。
“那你觉得呢?”
祝成言扬了眉,手上轻飘飘地掠过闻朝盈的侧脸,帮她把垂下来的两缕碎发挽到耳后,却没再放下来,只虚虚的悬在她身旁,一双桃花眼微带出点笑意,专注地凝视着闻朝盈,像是描摹也像是眷恋。
那双眼睛实在漂亮,清亮亮又暖融融,看着人也像是是在无声地说我爱你。
祝成言并不等闻朝盈回答,低声又道,“如果我喜欢女孩子,那也应该是在阿盈这里开窍的。”
祝成言指尖划过她的浅蓝色长裙,微微地吐出一声叹息,“你总是漂亮得让我心慌、心动。”
闻朝盈的神思不由自主地随着祝成言的指尖游走,被蛊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祝成言收回手顺手在桌上一敲,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笑了起来,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自在随意,“哈哈哈,怎么还呆住了,有没有喜欢我?”
闻朝盈惊回神,飞了她一眼,嗔声道,“祸害。今天怎么有空来这聚会?”
祝成言摊了摊手,透出一股无奈,“被你说的那些新闻祸害的,我妈被忽悠得认定了我是女同,一进家门未语先含三分泪,解释也不听,我出来躲会儿清闲。”
“……也不算冤枉你。”闻朝盈喝了口酒,语气复杂地道。
一只手又像是要放到她的耳边,闻朝盈下意识抬手挡开,局促躲着身子,“适可而止啊,我现在头发可没乱,调戏我上瘾了是吧。”
祝成言叹了口气,手在闻朝盈面前晃了晃,露出指尖捉着的一枚和她左耳上相似的蓝宝石耳钉,只是下面多了三条银质的短流苏。
“有几场戏取景地在玉山,那儿的蓝宝石好看,买了一对,我们一人一只,想着你平时喜欢繁丽的,又回来找师傅加工了一下,好看吗?”
“本来想亲手比对着给你戴上的,谁料美人无情啊。”祝成言挤着眉眼做出愁状,倒真像为情所困了。
闻朝盈接过耳钉自己戴上,难得没顾忌形象又喝了一大口酒,“好看!伯母真是没冤枉你。”
“对女孩子的喜欢,又不只是关于爱情……”
对面那堆人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有个人拎着酒瓶子站起来看向祝成言这边,扬声道,“言姐,听说你去年抢了陆执的女朋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他们自从听闻这个消息已经憋着想问很久了,今天喝多了人胆也放开了,试探着想摸祝成言的老虎须子。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也忘了祝成言打人的力道。
祝成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一瞬,侧头对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但还未等她说话,猛然间,包厢里霎时灯光大亮,明晃晃如白日刺得众人不由眯了下眼。一群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大小姐们不乐意了,纷纷低骂着不长眼扭头去看。
于是看见被抢了女朋友的陆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还按在开关上,一身笔挺的深黑西装不沾褶皱,深重得像厉鬼索命。
包厢里一瞬寂静下来,站着的人无措地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比哭还惨的笑容。
陆执本来是和他们一辈的,但年长个三岁,早早接手了陆氏,脾性冷硬,向来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只常常被挂在他们父母的嘴边称叹。他们戏称陆执陆总,但听闻多了他那些杀伐果断的事例不知不觉间便显得真切的拘谨。
“祝成言,伯母让我来带你回去。”陆执没理他们,只遥遥对上祝成言的视线,平静道。
祝成言没动,厌烦似的皱了皱眉头,复又低下头去喝杯子里的酒。
包厢里更加寂静了,仿佛时间都被凝固了一瞬,有个胆大点的颤颤巍巍地喊了声,“言姐?”
没动静。
陆执倒没介意,反正他和祝成言之间向来都是叫十声才在长辈面前应一声的。他穿过唱歌台和沙发之间,不慌不忙地走到祝成言面前,皮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伯母……”
陆执剩下的话被祝成言截停,她抬起头,不常见地对着陆执笑了起来,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善,但陆执还是怔愣了一瞬。
“见外了,还叫什么伯母啊,我妈那么欢喜你,不如直接认她当妈吧,她听说了估计还能再年轻个十来岁。”祝成言笑眯眯地道,语气却是冷的嘲的。
陆执没什么反应,甚而点点头,不冷不硬地回她,“那我该叫你什么,妹妹,还是老婆?”
外姓男子能叫出声的别人的妈,要么是干儿子要么是女婿,陆执的口吻理所当然地仿佛循着这个逻辑展开。
哐啷一声,祝成言手里的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她紧了紧牙,恶狠狠地跳过这个话题,“走吧,我妈还等着我呢。”
陆执照旧点点头,没露出什么拌嘴赢了的情绪,让祝成言好受了点,但又忍不住愤恼于他的无情绪。
搞得她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
陆执转身已经准备走了,眼角余光却好像扫到了什么,微微停滞了一瞬,前面祝成言在催他,故而并未停留。
闻朝盈下意识摸了摸右耳上的耳钉,流苏间撞出一点轻微的响声。包厢里仿佛反弹般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叽喳讨论起来。
他们早熟悉了这阵仗,之前十八岁他们约好去山上赛车,还在讨论怎么个比法,陆执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按住了祝成言的车门,面色冷厉得就是恶鬼,寒声让祝成言滚下来。
那时候祝成言脾气也不好,闻言就甩了陆执一巴掌,声音清脆得他们现在还心有余悸。
后来怎么收的场倒不记得了,只记得没过多久他们的手机纷纷响起来,各家的父母打来电话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喝令他们赶紧下山。他们总怀疑是陆执告的状,但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当然,找到了也没用。
有人招手向闻朝盈,“朝盈过来玩啊,一个人坐着多没意思。”
“行。”她笑着应了一声走过去。
*
祝宅里,祝夫人笑着挂了电话,下一秒就听见远远地传来祝成言散漫的呼声,“妈,我回来了。”
祝夫人迎了出去,连声道,“言言,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你拍那什么戏出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在我面前晃一眼,我连你是不是瘦了累了都没看清,你这孩子。”
祝成言快走几步抱住了祝夫人,又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肩上搭,笑道,“行行行,我的错,这不是回来给你好好看看清楚了吗。”
祝夫人仔细端详了下祝成言的脸,低声叹着是瘦了点,又狐疑道,“你出去没喝酒吧,去哪儿了?”
祝成言面色不变,她刚才一上陆执的车便轻车熟路地翻出来一瓶漱口水,又喷了点香水,仔细清理了身上的味道才理直气壮地下了车进门,“怎么可能,去找朝盈聊天了,好久没见她了。”
闻朝盈,祝夫人搜寻了下记忆,翻出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印象,怪礼貌地叫她伯母好,她精神紧张起来,想道,是个怪好的女孩子。
捏着祝成言肩膀的手紧了紧,祝成言吃痛,从祝夫人手下躲开了,“妈,你掐我干嘛,刚才不还要好好看看我瘦没瘦吗?”
陆执上前一步,叫祝夫人,“伯母,进去吧,早春的时节夜里也是冷的。”
祝夫人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又赶紧招呼陆执进去坐。
“言言啊,文阿姨的孩子明天从m国回来,她又突然有事,拜托我代她去接那孩子,但我想着你们年纪相仿,肯定要更有话题一点,你能不能帮妈妈一个忙带他看看z市啊?”祝夫人温柔笑着,眼神恳切地看着祝成言。
祝成言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明天周末她也没事,只要她妈不念叨着同性恋什么就好,“那妈你等会儿把地址发给我,我先上去洗个澡。”
祝夫人像是突然放松下来,温声道,“去吧去吧,等会儿我叫陈姐给你热点牛奶上去,记得喝。”
祝成言比了个手势算作回应。
客厅里一下安静了,陆执不动声色地想着,文阿姨,赵家家主的夫人,她在国外的孩子只有一个大儿子,不是早就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又出去的?
陈姐,祝家的住家阿姨洗了水果端上来,放在桌上,勾住了沙发上两个人的视线。
祝夫人的眼神猛然凝在陆执身上,失去了几分端庄,她深吸了口气,才道,“小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最近那些新闻,现在的人啊,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随便发的,实在是吓人。”
“我想着言言也二十岁了,平时也不见她谈恋爱,总和那些朋友混在一起也不是个事,不知道你——”
陆执坐直了身体。
祝夫人却调转了话头,“赵家的大儿子跳了几级在m国读博,我看了照片人也长得好,让言言和他认识一下也不错,要是真有点心思了,转去m国读研这些也好办,阿姨想麻烦你明天在他们后面帮忙看看,有什么事及时调和一下,毕竟言言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
陆执无声地在心里反驳着,我也就比她大了三岁。
桌上才洗出来的葡萄紫亮紫亮的,倒映着客厅上顶灯的光,仿佛要眩晕了人似的。
陆执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