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宿环时代的蒙克》和硕比格廉王

1、无良司机

　　糟糕，要迟到了。

　　周明瑞睁开眼，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大叫不好。他记得自己只是小睡一会儿，怎么时间就像是被偷走了。

　　于是，周明瑞决定，他要打车。

　　“怎么没有车牌号？”周明瑞不经意瞥了眼手机，发现除了司机昵称，什么信息都没有。

　　阿蒙。这打车平台不是实名验证么？周明瑞下意识不去探究，只迷迷糊糊想，反正他打到车就好。

　　于是一个带着单片眼镜的年轻人，带着笑容推着一辆自行车停在周明瑞面前。

　　“你车呢？”周明瑞语气逐渐不耐，他上班真的要迟到了，没空陪年轻人玩快闪。

　　年轻人一推他脸上的单片眼镜。下意识的动作，却让年轻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他对周明瑞说：

　　“愚者先生，马上就来。”

　　周明瑞“嗯”了一声，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这个司机怎么不要手机尾号？也就一个看手机又低头的功夫，阿蒙和他的车出现在周明瑞面前。

　　“请。”阿蒙的单片眼镜反光，只看见他打着坏主意的笑容，“愚者先生。”

　　周明瑞真要迟到了，也顾不得这是不是什么豪华专车。他坐后排，看不清驾驶位上的阿蒙有没有开车，只催促：“麻烦开快一点，我真的要迟到了。”

　　阿蒙像是意识到危险驾驶，把手随便搭在方向盘上，对克莱恩说：“真的会迟到么？”

　　“怎么不会啊，你看时间……”周明瑞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奇怪，明明就是要迟到了。周明瑞不敢置信，看了又看，时间确确实实还有半个小时。

　　完了，这司机一定觉得我是神经病。周明瑞想起自己刚刚恶言恶语的样子，脸红起来。还没等他想到缓解尴尬的方法，阿蒙一脚急刹。

　　“到了。”

　　“什么？”

　　周明瑞觉得今天自己惊讶太多次了。往常到公司就算不堵车，也得十来分钟。他才刚上车没错吧？

　　阿蒙捏捏单片眼镜：“不想下车？”

　　那不是，周明瑞急着离开。现在不是赶上班了，是赶着离开，离开这个诡异的车和诡异的人。

　　阿蒙好像看不见周明瑞的慌张，靠在这边对周明瑞挥手，周明瑞觉得他应该弄一个脱帽礼：

　　“再见，愚者先生。”

　　今天隔壁传销公司依然如此群魔乱舞，在隔壁大喊口号中，周明瑞猛然反应过来：

　　“我掉马了？”

　　周明瑞想起自己的网络占卜账号。虽然他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做，又什么时候会占卜，总之是个小有名气的账号。

　　那个账号，就叫“愚者”。

　　“不是，我没有实名上网吧？”反正现在查岗的还没来，周明瑞摸出手机寻找打车订单。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周明瑞找不到今早的打车订单。

　　周明瑞揉了揉眼睛，觉得不对劲。小动物的危机感使他在查岗前一刻，福灵心至收好手机。看见查岗的远去，周明瑞心里松了一口气。

　　于是周明瑞行云流水拿出藏在笔筒里的黄水晶灵摆，用一种专业的姿势绕上手指——一般网上喊神棍，紧紧盯着它。

　　灵摆用一种“科学已死”的姿势，垂直在半空中。

　　周明瑞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只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掉马。要知道，前些天他刚听见同事黄涛在吐槽，这年头装神弄鬼也能挣钱！

　　如果周明瑞掉马，不出意外就是一场天大的意外。周明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认为自己学艺不精，把灵摆收起来。

　　“小周啊，干什么呢。”好浓的酒气，不知道黄涛昨天去哪儿玩了。

　　周明瑞一直很疑惑，黄涛一天到晚不工作，到底为什么留在公司的。似乎在他可看见的时间里，黄涛要做的，就是打游戏、玩手机、吃零食，下班再到处去玩。

　　说起来，他的工作是什么？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周明瑞随口和黄涛寒暄了几句。

　　“好好享受生活吧。要是有什么奇遇，别忘了分享啊。”黄涛似乎想给周明瑞一个wink，失败了，反而把周明瑞鸡出一身鸡皮疙瘩。

　　当一个中年人对着你展现中年潮流，总是叫人不适应的。

　　但黄涛提醒了周明瑞，他今早确实发生了奇遇，指上了阿蒙的贼车。于是周明瑞这里删删，那里减减，硬生生将有些灵异的故事，变成了“无良大学生乱填尾号坑社畜钱”。

　　周明瑞原以为，黄涛大概会说些场面话，比如设备定位不准之类的。没想到，黄涛用一种诡异的正经姿态，以盘查的形式，要周明瑞细说。

　　“能有什么说的……”但是周明瑞还是详细说了，总比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工作好。

　　黄涛深思，而后问周明瑞，是一个看上去像外国人的小子吗？说完，甚至捏了捏他的右眼眶，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这个动作，让周明瑞想起，早晨那个年轻人，也是这样捏他的单片眼镜。于是，他夸赞黄涛也可以去学那些网上骗子，占卜赚灵花钱去：

　　“太形象了，那个高鼻梁小子右眼就带了个单片眼镜！”

　　黄涛的动作凝固了，也凝固了，隔壁的cosplay团建公司爆出响亮的欢呼声。周明瑞眼睁睁看着早上才见过的无良司机穿过数道玻璃门，停在他们办公室门口，单手靠在门边，捏了捏右眼的单片眼镜：

　　“感谢愚者先生的赠礼，虽然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黄涛倒吸一口凉气，周明瑞也倒吸一口凉气，隔壁cosplay公司又发出欢呼声，并鼓掌的声音，“啪啪啪”。

　　黄涛为什么吸气，周明瑞不知道；隔壁那个疑似传销的公司在闹什么，周明瑞也不关心；周明瑞只在乎一个，他的副业不会今天在公司掉马吧！

　　“关系那么好啊？”黄涛压低声音，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周明瑞立刻很夸张站起来，转移话题：“那就是今早的那个司机！”老天保佑，别让黄涛发现他的副业！

　　黄涛确实转回他的工位了，同时阴测测的声音在周明瑞身后响起：“克莱恩……”

　　周明瑞：！

　　于是立刻躲进格子间，完全不敢看背后人的脸色。工作、工作，对，他要工作，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的工作。

　　一旦沉浸在工作里，时间就像被偷走了。等周明瑞面对乱码的屏幕头脑一片空白，握着鼠标的手指尖冰凉时，慌张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哈，哈，居然已经下班了。”周明瑞瞬间松懈下来，左顾右盼，发现黄涛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没人会拒绝下班跑路，没有人。所以周明瑞心情愉悦走在透明的玻璃之间。这一路都很安静，连隔壁那个疑似传销公司的欢呼，都肯定是下班的欢呼声。

　　一定是这样。周明瑞坚定了自己，踏出公司大门。在接触到室外的阳光时，他下意识一瑟缩，打了个冷颤。

　　好天气，喝冷饮吧。周明瑞脚转了个弯，又去看公司自动售货机旁的“序列”牌饮料。

　　“还是刺客吧？”味道不错，名字也帅气。

　　周明瑞正要按下按钮，就被另一只手抢先，机器“哐哐”吐出两贯饮料。年轻的司机带着让周明瑞愤怒的表情，对着他递出饮料：

　　“占卜家，还是要喝‘占卜家’吧？”

　　说完，阿蒙单手撬开拉环，将饮料一饮而尽。周明瑞看着瓶身上的字样，是“偷盗者”。好啊，也没错，阿蒙就是一个会偷走周明瑞所有安全感的小偷！

　　“不要吗，我的赔礼。”阿蒙打算收回去，又被周明瑞迅速拿过来。毕竟他上午打的可是豪华专车，然而阿蒙车上连免费的水都不给送。这会儿就算补偿了，反正克莱恩看着从贩卖机里掉出来的。

　　阿蒙看着周明瑞喝下“占卜家”，捏捏右眼的单片眼镜，镜面划过一道诡异的光。

　　等周明瑞将饮料一饮而尽，阿蒙才装作见多识广的司机：“真奇怪，整座城市只有这里有这个牌子的饮料。”

　　周明瑞捏着易拉罐的手不自觉用力，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要试图浮出水面。周明瑞转头，看见阿蒙故作深沉的笑。

　　“难道是三无产品试点？”周明瑞的大脑得出结论。

　　阿蒙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反光的单片眼镜遮挡住了他的情绪。阿蒙对周明瑞表示，看来他们都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毕竟喝了不好的东西。

　　“但是，好像祂不想让我们去呢。”

　　一声惊雷，将周明瑞从麻痹的状态里带出。周明瑞顺着阿蒙的视线向外看，突兀就下起了绵密的大雨，不一会儿视野就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