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的怪谈收容所[文野/咒回]》易二七

21、第 21 章

　　多诺万晃晃自己昏沉的脑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推开乐厅大门的，是一群异变者。

　　他们的长相和迄今为止多诺万所见过的异变者都不太一样。
　　有的脸上遍布着鳞片，下颌至耳廓处却裂着一条缝隙，随着呼吸一开一合，活像鱼类的腮，透着一层层的血红色；而有的则长着细长绵软的触须，有短有长，有疏有密，从脸颊上自然垂落。

　　是类海底的生物。多诺万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浓郁的水汽，混杂着鱼类特有的腥臭味，似乎整个典雅的音乐厅空气都被污染了。

　　多诺万大致观察了一下，皱眉。

　　这帮人很愤怒。
　　他们紧盯着制造出巨大动静的五条悟，表情十分扭曲，如锯齿般的尖牙被咬得咯吱作响，看不出一丝的虔诚与温顺，只有要将凶手千刀万剐的怨恨。

　　“他伤害了神！”
　　“他们杀了主教！”
　　“快抓住他们！”
　　“要把叛徒处决！”

　　五条悟伤害了他们的神明，身为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们的确有充足的理由不平与愤怒。

　　叫喊声与纷杂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响起，现场一片混乱。

　　“啪嗒。”

　　嘈杂与喧嚣似乎都被过滤掉了，多诺万看到香甜的血液从舞台上空滴滴答答地落下，在洁净的舞台上溅起点点血花。
　　哪怕他们距离了起码半个音乐厅的距离，那血液落地的声音也仿佛穿透了空间般，清晰可闻。

　　悟从神的眼前回来了。多诺万心想。
　　五条悟虽然就站在舞台上空，但他总感觉这人刚刚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被什么东西唤走了一般，并不在此地。

　　好在，羊现在又回来了，全头全尾的。
　　可显而易见的，五条悟的情况完全称不上好。

　　他脸上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不是与那个所谓的神交过手的缘故，身上也沾着一层黑黑的雾气，眼瞳有点雾蒙蒙的，没有聚焦的落点，完全看不出他视线的方向。

　　多诺万的脸色并没有随着五条悟的完好归来而缓和，反而更加不爽了。
　　悟的身上怎么能沾着别人的东西呢？哪怕是那个“神”的东西也不行。

　　他的身形瞬间如同被火烧化后的余烬般毕毕剥剥地散开成黑烟，融入进虚无的雾气之中，如鱼儿回到了江海般在无人的空中游走。

　　下一秒，多诺万便来到了五条悟身旁。

　　虽然他人无法看到，但空气中随处都飘逸着翻腾的黑雾，它们早已填满了整个音乐厅……换而言之，多诺万也无处不在。
　　黑雾就是他，他就是黑雾，黑雾所在的地方，他随时能够抵达。

　　多诺万刚要开口，却看到五条悟紧闭的双目缓缓淌着两道血痕，耳道也渗着红色。
　　他看着，突然又闭上了嘴。

　　在变成黑雾的状态下，他的声音很难听，悟很讨厌。现在这个连耳朵都出血的状态，就更不能再用那种声音来折磨伤患了。
　　思及此，多诺万便凝结出自己的身体，试探性地问：“悟，你怎么样了？”

　　他撑着五条悟的胳膊，能够感觉到这人的手臂绷得有些紧，充满了力量感。
　　不过这些结结实实的肌肉在碰到多诺万的时候便略略放松了下来。

　　五条悟毫不见外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多诺万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身上血味很轻易就飘了过来，绕着多诺万的鼻尖打了个转，甜丝丝的。

　　比想象中的要轻。多诺万一边估摸五条悟的体重，一边下意识地轻轻嗅着他奶油点心般的气息。
　　温暖而清甜的味道，与音乐厅里无处不在的鱼腥味格格不入，让他没忍住不合时宜地咽了咽口水。
　　要不是五条悟的状况不太对，要不是昨天刚吃过小蛋糕，让五条悟教着尚有几分自制力在，他可能早闻着闻着就吃上去了。

　　好在五条悟没有读心术，对多诺万心底乱七八糟的念想完全不知。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万。”他低声回答多诺万的问题，“那个‘神’刚刚太吵了，我现在脑袋里响个不停……是有人来了吗？”

　　他的声音有点轻，但还算平稳，看起来比起自身的伤势，他更需要了解一下情况，赶紧重新把握局面。

　　可是，那么多人在，就算听不到，也不至于要向他问有没有人在吧？
　　多诺万没再继续问。

　　该死的神。他垂眸，压下心底莫名窜起的火气，轻轻拍了拍五条悟的胳膊以作回应，没有向他更多解释。

　　“嗯？”五条悟有些无奈，“我不是不信任你，万……不要逞强哦？”

　　原本大喇喇占据、翻找着整个音乐厅的黑雾突然变浅变稀薄，很大一部分开始向两人聚集，流回了少年的身体里。

　　多诺万感受着体内逐渐充实的力量感，捏了捏五条悟因放松而软乎乎的胳膊。

　　舞台上此刻有些拥挤。
　　那些信徒气势汹汹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怒不可遏，但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还算警惕小心，没有一股脑地拥上来将他们踩扁。

　　多诺万粗略一扫，发现大概只有二三十人，远比一开始看到的大型合唱团要少。

　　但情况并没有因着他们人员数量的减少而好上多少。
　　侦探社成员刚刚被五条悟弄晕了，正倒在后台边上，现在都被这帮人围着，给扣了下来。

　　多诺万和五条悟此刻孤立无援。

　　“叛徒！”有人在叫喊。
　　黑雾绕在他们身旁，上面的眼珠子正大光明地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多诺万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触须正随着脸部肌肉的发力而一抖一抖的。

　　“当我的眼睛，万，”五条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说着，便将手掌往多诺万手里一塞，“指个方向就行。”
　　他虽然听不到看不到，但体力和咒力都还十分充足，只是缺少了点准头，并非不能行动。

　　但多诺万此刻并不想听话。他压着五条悟的手指，缓缓将其按回掌心，然后牢牢地握着他的胳膊撑住，示意他不必如此。

　　“不需要，”虽然知道五条悟听不清，多诺万还是开口，“悟现在听我的，让我来吧。”

　　“神明会因你们而降下神罚，背叛者都该死！”满脸獠牙的异变者威胁。
　　他们的指缝间长着薄薄的蹼，指甲却十分锋利。

　　站在他们身后，好几名长着触须的异变者正伸着又粗又长的触手，将四周围了个密不透风。
　　那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里面长着细小锯齿，要是被咬上一口，那想必是绝对要被吃下一块肉。

　　多诺万道：“臭死了，我们和你们不是一伙儿的。”更算不上什么背叛。
　　一条鱼的腥味尚且不算什么，但是一群鱼围在一起，那就太恶心了。要不是五条悟像个小型空气净化机似的站在旁边，多诺万是靠近都不愿靠近这里的。

　　更何况，只要这些人不死就行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非常难的事情。

　　多诺万话音刚落，体内的黑雾便随着他的驱使，以两人为核心，猛地向外一膨胀炸开，迅速向外扩散，掀起点点水汽。

　　“噗哧。”
　　粘稠湿滑的血液喷洒了出来，溅在五条悟不知何时撑起的无下限之外，沿着空气往下淌，染了一地。
　　那血液就好像一朵艳丽的花，正舒展着纯净的花心，鲜红的花瓣在无下限的范围之外缓缓盛开。

　　“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

　　“我的手！！”

　　上一秒还在雄赳赳叫嚣的信徒顿时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离两人五米开外。
　　他们扶着自己的手腿痛苦而惊恐地喘息，无人问津那些掉落在地面上的残肢断臂。

　　他们的眼睛没那么好，看不到黑雾的存在，只能看到舞台上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只无法看清的庞大怪物，沉默而凶狠地将所经之路上的阻碍统统吞噬，随后又十分嫌弃地将嘴里的残肢断臂给吐了出来，扑通扑通地丢在血泊之中。

　　多诺万暗暗抱怨：“难吃死了。”
　　他吃过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自此便对其余的食物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别太过分哦，万？”五条悟鼻尖微动，提醒。
　　他是听不到看不到，但还不至于闻不到如此浓郁的血腥气。

　　多诺万：“……我没有。”
　　他可是很乖的，五条悟不喜欢乱杀人，那他自然不会做。

　　至于其他……

　　“别睡了。”多诺万不满地啧了声。

　　黑雾上的眼珠子眼珠子一转，便突然从雾气中跳出来，重重地打在躺在地上的人脸上，然后消失不见。

　　“唉哟！好痛！”
　　中岛敦捂着脑袋猛地坐起来，脑门上率先肿起了一个大包。

　　“你给我去死！”
　　他一抬眼，就与正伸着爪子张着獠牙大口准备了结他的鱼人对上，腥臭的口水甚至还沿着利齿缓缓往下滴，喷在他的脸上。

　　“诶——太宰先生！！”

　　中岛敦给吓了一跳，好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抓起旁边睡得正香的太宰治就往旁边一滚。

　　多诺万看着逐渐被自己唤醒的人，有点疑惑
　　——所有人都醒了，除了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不见了。

　　“不要、一声不吭就给自己人敲晕啊！”国木田独步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对送上门来的沙包拳打脚踢，冷硬武器是一个不落，很不客气。

　　他们的不远处，那个身穿白袍的奇怪家伙，也就是被这些信徒称为主教的人，正和室生昌一一起瘫在了观众席上。

　　多诺万看着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黑雾，刚要动手

　　“轰——”

　　音乐厅外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大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