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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药田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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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药田惊鸿
距离接下丁字号药园任务已经过去七天,灵的生活又形成了新的规律
天光微亮时起身,洗漱好,在门那片自己开垦的小小药田中打坐,汲取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日出紫气,随后稍微吃点东西,便背上药篓,穿过晨雾弥漫的竹林,踏入那片荒凉但却让她心安的丁字号药园
灵照料这些低阶灵植的方式,不像其他同门一样靠玉简上记载的法诀,没有春风化雨术的轻柔,也没有庚金诀除虫的锋锐,她只是日复一日地,用手去除草,用眼去观察,用心去感受
哪一株凝血草的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到底是缺水还是生了看不见的虫?哪一丛清心花的颜色过于惨白,是因为土地中阴气过重,还是因为土壤中某种成分失衡?与其称她为灵植夫,她反倒更像最耐心的医者,俯身于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用时间和对草木本能的理解,一点点的调动着它们的生机
由于灵的灵力实在是太弱,无法进行大规模滋养,她便另辟蹊径,比如将园中不同区域的土壤通过在指尖捻磨,感受其细微的差别,收集不同时辰的露水,对比其对草叶的影响,有时甚至会用那点微末的神识,去感知草木灵气最微弱的流动
一日午后,灵正蹲在一片长势稍好的凝血草旁,手指轻抚其中一株略显萎靡的凝血草的叶片,忽然,她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不可察的阻滞感,这种感觉不似病也不似虫害,反而更像是,脉灵气流转至此,被什么东西微妙的干扰了
感受到这,灵不自觉的皱起眉,但她没有立刻动作,反倒是而是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指尖,神识如丝,循着那微弱的异常,缓缓向下探去,土壤、碎石、草根……就在神识探究到地下约一尺深处,触碰到了一小块区域,那里的土灵气流转异常晦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蛛网黏连着
‘这是废弃的阵法残迹吗?还是某种还未认知的地脉结节?’灵想着,同时收回手
仅仅沉思片刻,灵便做出决定,她本来想强行用灵力进行冲击,但她知道,以她的修为这无异于蚍蜉撼树,而且极易伤到灵植根系,思及此,她站起身,目光在园中扫视,最终落在那几株长在园子边缘,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铁线藤上,铁线藤并非灵植,只是普通植物,但由于其根系极为发达,使得它对地脉变化最为敏感,而且铁线藤本身具有一种奇特的韧性,能在一定程度上疏导而非对抗地脉压力
灵小心地挖出一株铁线藤,保留其大部分根须,然后将其移栽到了那处灵气阻滞之地的正上方,她做得极其专注,并未察觉,在远处竹林边缘,一道清冷的目光早已无声地注视了她片刻
上官凌穹由于近来不眠不休的修炼,有所感悟,并未在主峰灵气最充裕的洞府修炼,反而是来到了这后山僻静处,她本想寻一清净的地方感悟近日修行所得,却不料,远远便瞧见了丁字号药园中,那个蹲在地上,与泥土和杂草为伍的青色身影
上官凌穹认得那身外门弟子服,也通过一些只言片语知道这个沉默寡言,只有一个单字名字的少女傻傻的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她起初只是随意一瞥,并未在意,但很快,那少女不同寻常的举动便引起了她的注意,不是施展法诀,反而是亲手移植一株不是灵植的藤蔓?上官凌穹从小所闻所见,都是高深道法与玄妙神通,何曾见过有人以如此笨拙的方式,然而,就是这看似笨拙的举动,却透着一种奇特的和谐
就在灵将铁线藤栽种好准备直起身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自地下传来,那株刚被栽好的铁线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与此同时,以那处为中心,周围几米范围内所有的灵植,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叶片蜷缩,而周围空气中的灵气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溃散
这一变动使得灵脸色微变,她低估了地下那东西的反噬之力,恐怕这并非简单的灵气阻滞,反而更像是地下存在着一个残缺的,濒临崩溃的聚灵或锁灵阵基,因外力介入反而失去了最后一点平衡,开始暴走,疯狂的抽取周围生物以及空气中的灵气,她必须立刻阻止,否则这片区域的所有灵植都将化为飞灰
灵力不够,如果想要强行中断阵法的反噬那是痴人说梦,就在电光火石间,灵脑海中闪过云霁长老某次醉后嘟囔过的一句话“阵眼如穴,堵不如疏,破不如引……”
引吗?如何引?
灵的目光快速急切的扫过周围,瞬间便锁定了几株长在岩石缝隙里的吸灵苔,这是一种最低等的苔藓,能够缓慢吸收逸散的灵气,但由于其吸收速度极慢,且容量极小,平时无人注意
但此时正处于危急关头,也来不及细想,灵便猛地跑向那几株吸灵苔,用匕首飞快地将它们连带同着下面的薄薄一层石皮整个撬起,她的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狼狈,飞起的泥土沾满了她的衣袖和脸颊
只见灵抱着那几块带着吸灵苔的石块,毫不犹豫地冲向灵气暴走的中心,将它们狠狠按在了那株已然焦黑的铁线藤周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圈。同时,她将自己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吸灵苔之中
吸灵苔得了灵力催动,灰绿色的表面骤然亮起微光,如同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水滴,开始疯狂吸收那暴走的灵气,但它们吸收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阵法残迹宣泄的速度,这苔藓本身迅速膨胀、龟裂,眼看也要步上铁线藤的后尘,别看就是这片刻的缓冲,但这也为灵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灵咬紧下唇,指尖因灵力过度输出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稳定地维持着对吸灵苔的灵力输送,她的神识紧绷到了极致,努力感知着那暴走灵气流中最细微的波动,试图找到那“疏”与“引”的节点,就在她感到力竭,眼前阵阵发黑之际,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
来人并未看她,只是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凌空对着那灵气暴走之处轻轻一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光华璀璨的法诀,只是一点微光自她指尖没入地面,那原本狂躁紊乱的灵气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瞬间温顺下来,不再肆意抽取灵植生机,而是缓缓散入四周空气之中,异动戛然而止
那几株吸灵苔停止了膨胀,表面光芒黯淡下去,而周围有些枯萎的灵植也停止了颤抖,除了靠近异动最中央已经变黑的植株,相比之下其他植株虽都已受损,却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细心照料还有恢复的可能
异动结束,灵有些脱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汗水混着泥土,让她看起来颇为狼狈,她抬起头,望向身旁之人,逆着光,她首先看到的是一袭月白色亲传弟子服,以及那张在宗门流传的影像玉简中见过数次的容颜,那是上官凌穹,她真的,如同传言一般,光华内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仿佛敛尽了周遭所有的天光云影
上官凌穹的目光淡淡扫过那片恢复平静的土地,最后目光落在坐在地上的灵身上,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既无赞赏,也无轻视,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的情绪
“你可知,若不是有吸灵苔作为缓冲,你刚刚强行冲击的举动,会使自身神识遭到反噬?”上官凌穹的声音清冽,却听不出一丝喜怒
灵用还有些发抖的用不算干净的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和泥土,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但却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制止住
“不必多礼”上官凌穹说着,视线转向那几块黯淡无光的的吸灵苔上,“能够想到用吸灵苔,吸收暴走灵气,也算得上急中生智,你懂一些阵法?”
灵稳了稳呼吸,轻轻摇头,声音因脱力还有些低哑“弟子不懂阵法,只是在照料这些灵植时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灵气流转,想试试能不能疏导”
感觉?上官凌穹秀眉微挑,一介普通弟子能够感觉到这就连寻常内门弟子都未必能察觉的,深埋在地下的异动?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灵那双沾满泥土的手和那双清澈却难掩疲惫的眼睛上,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似乎与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此处地底,确有一废弃的锁灵阵残基,由于年久失修,濒临崩坏,你移栽铁线藤,根系恰好触及其薄弱节点,引动了残余灵力暴走”上官凌穹平静地陈述事实,算是解答了灵的疑惑
灵心中恍然,原来如此,“多谢……上官师姐出手相助。”她低声道,这一声道谢是真心实意的
上官凌穹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没再多言,转身,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竹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清冷纯净的灵压,以及身边恢复平静的药田,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那位天之骄女的短暂驻足
随着上官凌穹身影的消失,灵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久久未动,她看着上官凌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
云与泥的第一次交汇,竟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
然而,灵的心中却并无多少自惭形秽,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她做了她能做的,虽然力量微薄,过程凶险,但终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这片园子被毁掉
而那位上官师姐,似乎也并非传言中那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至少,她出手阻止了灾难,还解答了她的疑惑
等到身体稍稍缓了过来,灵便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走到那几块焦黑的吸灵苔旁,小心地将它们拾起,虽然已无大用,但或许还能从中研究出点什么,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荒凉的药田中,她开始清理现场,将焦黑的铁线藤残骸埋掉,给受损的灵植稍稍松土,动作依旧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历经波澜后的沉稳
天边的晚霞绚烂如锦,而灵的世界,依旧在这一方小小的、安静的丁字号药园之中,只是,心底某个角落,似乎因那惊鸿一瞥的月白身影,悄然落下了点什么很轻,却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