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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莲花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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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林山止挡得快,贺川行就要开枪了,可眼看贺川行吓成这样子,林山止二话不说就把那两人拽下来,狠狠摔到院中,怒喝道:“滚!”
虽有耳塞,可贺川行还是睡不着,他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两双牛舌般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要他一害怕,双脚就开始发麻,好像中毒一样。
两人再也没下过炕,但今夜格外漫长。
难熬。
林山止打着哈欠道:“贺川行,要不要我抱着你睡?我可以给你好多晚安吻。”
贺川行牙齿咬出声音。
本来就烦。
林山止坐起来:“那你陪我去上厕所。”
贺川行眉头拧成麻绳,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贺川行,我要上厕所。”林山止推他。
“自己去。”贺川行低音警告。
“我不敢。”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陪我去我就一直骚扰你。”林山止说得理所应当。
“你自己不睡能别打扰别人吗?”
林山止轻笑:“你要是能睡着我就戒色。”
贺川行往旁边挪了挪:“无聊。”
“哎呀你就陪我嘛,我憋得难受。”林山止趴在贺川行耳边说着,“真得……好、难、受。”
贺川行猛地弹起,脸红如霞,抄起枕头就砸过去。
“贺川行,这是你二次砸我了。”
“我怎么没把你砸死?”贺川行气息不稳,听着像是哭了。
“那可不行。”林山止抱着枕头,脸贴在他刚刚睡过的地方,“贺川行,我不能让你变成杀人犯。”
贺川行转身下炕,冷冷道:“快点。”
林山止高兴道:“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月黑风高,瓦灰树烂。
“贺川行,你可千万在外面等着啊,别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林山止捏着鼻子,声线有些像女孩子。
“快尿。”
林山止嗓底飘出一声轻快的笑。
他根本就没尿,还能怎么快?此番出门,一时想让贺川行散散心,二是……
林山止咬了下嘴唇,来厕所散心也太恶心了,下回得换个有情调的地方,最好还能……
“好了没?”
贺川行这分明是命令的语气,感觉林山止就算尿了一半也得提裤子出来。
“没有。”林山止非常大胆。
贺川行没声了。
“贺川行,你还在吗?”
没人回答。
“贺川行?”
还是没有回应。
林山止皱着眉,一声又一声喊着,终于把贺川行喊烦了。
“在!”贺川行十分有力地喊道。
“在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理你。”
这回轮到林山止沉默了。
但很快他又开口:“贺川行,你进来。”
“上完就赶紧走。”
“没上完,裤子还没提呢。”
“林山止!”贺川行重重踹在门上。
“嘘,小点声。贺川行,你进来,我给你看个东西。”林山止俨乎其然道。
“我走了。”
林山止听到脚步声,立马冲了出去,一把把贺川行薅进茅厕。
“要走还跟我说一声?”
林山止觉得此时氛围恰到好处,如若不是在茅厕的话,如若……他们两个和好了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亲上去。
贺川行甩开林山止,转身就要走。
“哎呀你怎么这么心急?”林山止又拉住他,“都说了有东西给你看。”
贺川行心里想的自然是那东西,严肃地说道:“不看!”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是什么也不看。”
林山止直接上手,扭着他的脑袋道:“你必须看。”
贺川行的视线落到亮着灯的村长房间中,窗户上映着六七个人影,似在商量什么事。
林山止摸着贺川行的耳垂,眼底爱湖沸腾翻涌。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那些人都是来给我们送饭的,除了村长的房间,还能待在哪里?”
“你仔细看。”林山止靠近。
贺川行看着窗户,林山止就看着他。
贺川行看了一分钟,猛然惊觉:村长他们平常都是趴在地上,所以没有那么高的影子,现在这个高度和宽度,又高又长,只能说明他们是“站”起来的——倒挂。
与此同时,双耳那股麻麻酥酥的感觉刺了贺川行一下。
“林山止!”
贺川行这一推,差点给林山止推坑里。
“贺川行!”林山止反倒生起气来,“你刚才要是给我推下去,我就不活了!”
“随便你。”贺川行捂着耳朵,“你少碰我。”
林山止才不答应,转过话题道:“贺川行,他们开始变异了,咱们得快点逃。”
“那你还答应邱仁义明天一起去上香?”
“再快也不能乱了分寸,我们得看一下通往莲花庙那条路究竟有没有岔路,若岔路只是针对我们而出现,那我们逃跑起来将非常危险。”
贺川行沉默片刻,问道:“往哪边跑?”
“今晚想想。”林山止笑了下,“先回去吧,要被熏死了。”
贺川行挑眉:“我还以为你喜欢这味道。”
不然怎么不捂鼻子?
“我喜欢你。”林山止看着他的眼睛,直白道。
贺川行愣了一瞬,迅速出去。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夜色大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贺川行,变了,都变了。”林山止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贺川行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林山止摇摇头,没告诉他。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
其实全是小眼睛。
回到屋里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两人见怪不怪,继续讨论。
“贺川行,你信我吗?”林山止问道。
贺川行知道他说的是逃跑方向一事,喝了口水道:“你不会蠢到去送死。”
林山止眼睫低垂:“相信就相信,怎么如此不坦率?”
“你想出计划了吗?”
林山止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能让他把命豁出去的贺川行。
“想了半个吧,具体计策还得因时而变。”林山止盖好被子,微微笑着,“我们就往黑山跑,能出去就出去,出不去就死一起吧。”
贺川行在心里谴责林山止的不正经,完全没发觉自己的心已经静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林山止却是整夜未眠,他想思考出一个十全十美的计划,可不论哪一种都是行不知往的不归路,但即便这个计划九死一生,死的也只会是他。
次日,莲花庙。
邱仁义和李玉虔诚地上香,双手合十,祈愿莲神早日恢复神力,帮助来客村驱邪避灾。
贺川行靠在角落,看着林山止数刻画上的桥洞。
昨晚上的事,二人并未向邱仁义探明,反正他也不是真心帮他们告诫村民,今晚上估计还会来。而这次又会是什么姿势呢?趴在地上?挂在门上?还是悬在空中?
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今晚就要动身。
“客人,你们也来跪拜莲神吧。”邱仁义拿着六只香过来。
贺川行扭过脸。
林山止笑着道:“不了不了,心意到了就行。”
邱仁义惊讶道:“心意?”
“对啊。”林山止一脸良善,“你们拜神的时候不用心吗?”
“用……用……用心啊,拜神肯定要心虔志诚啊。”邱仁义紧张地瞄向神像。
李玉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对嘛,所以有心就行,村长,你们拜完的话,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客人,你们还是拜一拜吧,可助莲神恢复神力,也好为自己寻求庇佑呀。”邱仁义再次递香。
“我说了不拜,你为何一定要逼我们?”林山止脸色冷下来,“我跪天跪地跪爱人,除此之外,不跪别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跪。”
邱仁义被林山止强大的压迫感吓得双眼发木,转而看向贺川行。
“你要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就等着替神像收尸吧。”
林山止感觉身后那股窥视感变得凶狠起来,透出一股杀气,额角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这……这……”邱仁义把香换到左手,又换到右手,如此反复。
“你们不走的话,我和贺川行就先回去了。”林山止朝贺川行伸出手。
贺川行眼皮轻轻一搭,先一步朝外走去。
“等等,客人,你们这样会惹怒莲神的。”邱仁义动作极快,一下子就闪到两人面前。
李玉瞪着他们,张开双臂阻拦。
林山止也不忍了,声如寒江般清冽:“在她动怒之前,劝你们最好别惹怒我们。姑且我们也算是莲神之子,该如何敬重莲神,应该不需要你们来教吧?”
贺川行举起NR,淡漠地看着李玉道:“让开。”
林山止按下贺川行的手:“这枪一发子弹可以从这里打到村长家,我们不想伤人,请让开吧。”
李玉目光阴冷,纹丝不动
“算啦,算啦,李玉,放客人走吧,他们是来客村的客人呀。”邱仁义过来打圆场,“客人,对不起,李玉这孩子有点耿直,我会替你们给莲神赔罪的,你们回去吧。”
赔罪?
这话听着让林山止不舒服。
“你想拜就拜,想跪就跪,任何举动都与我们无关,同样地,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与你们没有干系,出了这座庙,若是有人胆敢阻挠……”林山止双眼微眯,“格杀勿论。”
贺川行多看了林山止好几眼,他不止一次在想,林山止虽然疯了点,但头脑聪明、八面玲珑又行事果断,远远比他适合当统帅。
但他不会承认的,而且,林山止现在已经是谱系者了。
“被我帅到了?”林山止笑着撑起蛛丝,“走吧,统帅。”
贺川行被猜中心事,立马弯腰钻了出去。
林山止刚冒出一个头就被贺川行抓着后颈拉出。
“诶……贺川行……”林山止跳了两下才站稳,迎面吹来一股寒风,紧接着,眼皮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是雪。
两人俱是怛然失色。
下雪了。
明明两天前才入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下雪了?
“提高战斗鞋温度,换徒步鞋。”贺川行眼前的Verdict已切换为护目镜模式。
林山止照做,手不住地发抖。
他心慌得厉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深思熟虑的计划,很有可能被这一场大雪埋葬。
“走了。”贺川行见他没状态,认真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山止。”
“啊?哦……”林山止摸了下耳朵,Verdict颜色变为纯黑。
“你……不喜欢雪天?”贺川行走得很慢。
面对贺川行突如其来的温柔,林山止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僵僵摇了摇头。
“那就是又在担心计划无法顺利进行了。”
林山止看向贺川行:“贺川行……”
“你总怕计划被打乱,可这世上不可能一切都称心如意。”顿了顿,贺川行接着说道,“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原本打算在他女朋友生日那天求婚,结果他女朋友却在生日前一天意外离世。葬礼结束后,他消极了将近两年,可接下来呢?还不是要继续生活?他只能接受这一切,毕竟……总不能跟着她去了吧?”
林山止感动死了,贺川行竟然为他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感动归感动,有一点他还是想反驳。
“我接受允许计划被打乱这一观点,但后面这件事,对于你的总结,我有不同意见。贺川行,我说过,我会做后死的那个人,可你若是死了,将你好生安葬后,我会毫不犹豫地殉情。”
贺川行抬手遮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插在兜里,食指和拇指相互较劲:“你才死了。”
林山止故意撞了贺川行一下:“我死了某人也会伤心的。”
“我不会。”贺川行脱口而出。
“好——我知道了~”林山止笑得很大声,比风声还大。
贺川行觉得他们不是顶着风回来的,而是被林山止笑回来的。
风雪太大,以至于两人都没看到那个放于道路中央的石磨盘,现在磨口正朝向莲神庙,而磨身正对他们所住的那间屋子。
在门口抖去身上的雪,两人脱下防护服,坐在桌前查看投影,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过了一会儿,谢桂兰来帮两人烧炕,但被拒绝了。
林山止拿出量子罗盘确认不来客的方向:“贺川行,是向东走,别记错了。”
“嗯。”贺川行道。
“入夜我们就出发。”林山止看了眼表,但其实也没必要,因为来客村的时间根本就是胡乱定义的。
“冬日天黑得会更快。”
“五点,不,兴许四点就天黑了,如果那条狗还是十一点出现的话,我们理论上有七个小时的时间。”
“实际可能不到三小时。”贺川行换了一把弯刀出来。
“另一种意义上的度秒如年。”林山止盯着自己的脚,眉宇间浮上一层忧色。
一小时后,邱仁义和李玉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面色难看的女人。
此时,暮色苍茫。
林山止戴好面罩,看似冷静,实则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那条凶残暴戾的守夜狗,来客村的村民惧怕黑夜,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关心白昼时间长短——他们要在这个夜晚逃出去,狗挡杀狗,神挡杀神。
然而,比夜色来得更快的是敲门声。
两人本不想管,就坐在炕上等到天黑就行动,可那敲门声实在奇怪,连那笑声都近在耳边。
“嘻嘻……”
“咚咚咚咚。”
“客人……”
“咚咚咚咚。”
“客人……”
林山止心脏猛地一抽,双耳嗡鸣,全身肌肉绷紧如铁板,连呼吸都窒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他如同生了锈的机器般缓缓转过头去,眼眶骤然瞪大。
地上趴着一个人,骨瘦形销,满眼侈欲,手里捧着两个红彤彤的冒着白汁的大苹果,用枯柴般的脚一下又一下毫不间断地敲着木门。
“咚咚咚咚”。
“客人……给你吃……”
“咚咚咚咚”。
“吃苹果……苹果……”
“咚咚咚咚”。
“嘻嘻嘻……好香……好香……”
“咚咚咚咚”!
“最后的苹果了……最后了……”
“咚咚咚咚”!
“吃吧……吃完了……”
“咚”!“咚”!“咚”!“咚”!
“留下来……”
“咚”!“咚”!“咚”!“咚!”
两人头晕目眩。
林山止紧握煞尾,额前碎发尽数打湿。
不可能……不可能……
门早就锁上了,洞里也没有动静,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凭空出现?凭什么出现?
苹果,又是苹果,又死了一个孩子,活了两个苹果!给莲神吃的苹果!
不,不对,反了,全反了。
不是莲神,是邪神,被封印的才是莲神,被供奉的一直是邪神,这个村子所遭受的不是诅咒,而是犯下弥天大罪,恶稔祸盈。
长达几百年的献祭——杀莲神,扶邪神。
这帮蠢货,助纣为虐,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咻”!
男人被虹吸射线钉到墙上,旋即被撕裂、旋转、吸干,凝成一颗红色小球掉落在地,连一滴血都没有渗出去。
贺川行默默收起水剑,暗叹林山止如此杀伐决断。
林山止勾起背包,轻盈地跳下炕,沉声道:“走。”
“骨碌骨碌”。
“骨碌骨碌”。
林山止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两个红苹果滚到两人面前,化作一滩血水,血水中又爬出两个人,正是邱仁义和李玉,他们的手里也拿着两个苹果。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门口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个人,不疾不徐地敲着门,左手一下,右手一下,按部就班地敲出节奏感,好像一个运行着严格指令的机器人。
林山止虽是无神论者,可眼下也不敢小瞧邪神,他举起煞尾,刚欲扣动扳机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脑袋磕在地上,震得他太阳穴似被贯穿。
视线模糊间,他看到贺川行嘴角渗出鲜血,努力抬头往他这边看。
但两人都没力气了。
红苹果滚落到他们脚边,化成一滩血,水蛭一样钻进他们脚底,肆意吸食。
邱仁义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脸上现出狂热的神情。
“莲神之子?呵呵,缺的不过四只脚而已,管你是人是神?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