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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被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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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风雪越来越大。
白择栖愈发不想出门,家里通着暖气,两棵树苗也起死回生,树皮看着都有了些质感。
叶文榉静静地看着白择栖摆弄松土施肥的工具,享受这片刻安宁。
无奈电话仓促响起,打断了叶文榉的凝视。
是陆晓打来的,又是向叶文榉借钱。
母子之间,谈“借”有些生分,但陆晓已经不下三次问叶文榉借钱了。
叶文榉转身去了阳台,背对着白择栖,低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妈,收手吧。我不会借你,你别越陷越深。”
电话里陆晓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很快就回本了,只要再投一笔,她就不会再投了。
没人信,连陆晓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但她此刻有些癫狂近痴,她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只要再投一笔,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叶文榉没出声,陆晓便急了,又质疑说她的儿子竟然不相信自己妈妈,话重复来重复去,三句不离钱。
但叶文榉一直没出声,她只能唱独角戏。
说到最后,见叶文榉还是不为所动,陆晓才哭出了声,从一开始的哽咽,到号啕大哭,再到歇斯底里,最后连哭带骂,说叶文榉是个白眼狼,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肯帮。
电话里哭骂的声音一直在持续,最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是陆晓哭久了有点喘不过气。
“儿子,儿子?”
良久,叶文榉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妈,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电话里才有片刻安静,陆晓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谁逼你了?我这是逼你吗?咱们母子很快就可以赚大钱了,你说我逼你!”
“妈,你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说跟我装糊涂。”到此刻,叶文榉也不得不放下了情面,“你投资了哪些?怎么能回本,你能清楚地告诉我吗?”
“你不能,你还在赌,赌你所谓的朋友和文熙不会骗你。现在你不是在跟我借钱,你是在逼我下水,逼我和你沉沦。但我不想,妈妈,我还要养小白。你收手吧,尽早抽身吧,损失的那些钱也不用在意,以后会赚回来的。”
陆晓顿时喝道:“你在说什么!那些钱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怎么可能打水漂!”
“妈!”叶文榉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不会再借你,但我和小白不会不管你。你别再投资了,你要是身上没积蓄了或是不想待在叶家了,你就来我们这吧,我会养你的。”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陆晓才缓了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挂断了电话。
举在耳边的手缓缓落下,叶文榉看着窗外一片雪白的风景,叹了口气。
阳台落地窗传来打开的声响,白择栖走了进来,从身后拦腰抱住了叶文榉。
白择栖头埋在叶文榉的背上,叶文榉紧绷了许久的身躯才慢慢松懈下来,握住了搂在自己腹前的手。
两人依偎了片刻,叶文榉感觉到白择栖的手有些冰凉,便赶紧拉着人进屋。
阳台的落地窗一关,隔绝了窗外的光景,只剩一片雪白,风雪凛冽。
接近傍晚时分,叶文榉收到了几条信息。
是文熙发来的,第一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你们快离开榕城。
第二条是发来了一个位置,是云想酒店,榕城最大、最贵、服务最好的酒店。
往后几条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字,似乎是对方偷偷发出来的,来不及编成一句完整的话,但关键信息已经表明,陆晓此刻在云想酒店,让叶文榉快点过去。
叶文榉担心陆晓出什么事,只向白择栖简单交代了下事由,又叮嘱他安心在家写作业,才换好衣服匆忙出门。
白择栖乖乖点头,等叶文榉走后想回房写作业时,却看到叶文榉的手机被落在沙发上。
外面还飘着雨,见叶文榉着急出门又没有带伞,白择栖此刻也有些慌乱,急忙换了衣服,带着伞和手机出门,好在叶文榉走之前跟他说了地址,他出门口便想打车去。
但此时天色已晚,这里虽然在学校附近,但今天周末,出租车也少。
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后,也是在不停地转圈。
白择栖只能不断增加打车类型,期盼附近能有司机接单。
片刻后,倒是有司机接单了,但还有几公里才能赶来。
好不容易数着分秒熬过等车时间,去往云想酒店时,白择栖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心里惴惴不安。
叶文榉出门时刚好有出租车路过,他搭乘后很快抵达云想酒店门口,他一摸才发现没带手机,兜里只揣着些白择栖买菜剩的零钱。
叶文榉来不及多想,干脆一股脑地给了司机,急忙下车跑向酒店门口。
文熙没发具体房间或位置,叶文榉只能去问前台,但前台以客人私密信息,不能告知为由,拒绝告知房号。
无奈之下,叶文榉只能借用前台电话,一遍遍地打给陆晓,但都没人接。
叶文榉只能打给文熙,文熙的号码他记不太清,拼拼凑凑碰运气般拨通了电话,好在对方接到了。
文熙低声说了个房间号就挂了电话,前台帮叶文榉登记后,让侍者带着叶文榉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间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但等电梯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叶文榉来说都是煎熬。
电梯到了后,侍者将门禁卡片贴在识别器上,随后贴心地帮叶文榉按好楼层,等叶文榉走进电梯后才离开。
到了楼层,电梯开门后,叶文榉冲到对应房间号的门外,重重拍门,声音很响,吵到了同乘电梯来住酒店的客人,他们只看了两眼就快步离开。
门很快被打开,文熙拉开了门,出了房间。
叶文榉顺势挤进去,路过文熙时,发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两边脸都是红的。
进到房间一看,陆晓不在,倒是叶文逸搬起了酒店的椅子砸在叶宏康身上,又一脚踹了上去,他红着眼流泪,声音似乎是声嘶力竭后的沙哑,但他依旧边踹边骂,骂叶宏康是个畜生,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话语。
叶文榉转身又拉开了门,文熙没走,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捂嘴哭泣,又不敢哭出声音来。
叶文榉此时才注意到文熙的睡袍松散,他立马移开视线,将自己的外套盖在文熙身上,蹲下来问:“文熙,我妈呢?她在哪?”
文熙摇了摇头,哽咽说:“阿姨……被他打,去了……顶楼……”
叶文榉立马又冲向电梯,他的心也在不断下坠。因为叶宏康在这里,一定是陆晓转手珠宝、换取资金脱离叶家的事情被叶宏康知道了,或者说是陆晓投资的事情被发现了。
无论哪种原因,对于叶宏康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断然不能允许以往依附于他的金丝雀脱离他手中的牢笼。
电梯到了,叶文榉将文熙刚刚递给自己的门禁卡贴到识别器上,按了顶楼楼层。到了后,却发现通向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了。
酒店为了客人的安全,除了特定工作人员外,这扇门一直都是关着的,想来陆晓也没有这个权限,她不可能去天台,叶文榉就沿着顶楼通道寻找陆晓的身影。
顶楼没有住房,都是些人造的奇观美景,通向大片落地窗的位置,有一个通长的吧台,侍者贴心地为每位来宾准备好他们需要的东西。
更远处隔开的位置似是在举办什么宴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绕开这些热闹的地方,走到消防通道旁拐角的露台位置,有一个清瘦的背影,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因为她背对着人,不知道她打通了没有,亦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妈。”叶文榉匆忙跑过去。
陆晓听见声响回头,额前的头发一片散乱,脸和手臂都红肿着,妆容早就哭花了,显得非常狼狈。
但陆晓看到叶文榉,突然笑了。
叶文榉奔跑过去,只来得及听见一句“儿子,妈妈被骗了!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叶文榉靠得越近,声音却越来越小。陡然,他瞪大了双眼,大喊着:“妈,不要!”
撕心裂肺的喊声才出口,陆晓的身体就跃出露台,往下跌去。
“妈!”
没有回应,只有回声。
有侍者赶来,却来不及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叶文榉的视线有些恍惚,突然看不清楚,耳鸣声也一阵一阵地冲击他的大脑。
他开始烦躁,也开始失去力气,慢慢地失去视觉、听觉,连发出声音都不能,喉头拼命攥住哽咽,苦得发疼。
拼着身体最后一点点的毅力,叶文榉冲向露台,却被就近的侍者紧紧抱住。
叶文榉的手艰难抬起,伸向前方,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自己,也什么都没有留住。
直到警车的声音响起,才安抚住现场的骚动,应该是有人报了警。
但现场的声音繁杂,无数人琐碎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叶文榉听不真切,他就跪在露台那,任由两名侍者死死抱住他,怕他寻短见。
良久,叶文榉的视线才有了焦点,他跪坐在顶楼的露台,看着下方地面上走动的黑点,似乎是来往的救援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