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事件簿》委鬼

50、第 50 章

　　三月，丁香医院扩建了半年的新医疗大楼正式开放，整形科被搬到了新大楼的二楼，装修一新的楼面配着清新的室内植被，看起来令人更舒适，专家办公室也更加宽敞。
　　搬场当天，项珺为了自己那堆积成小山一样的资料夹，从旧四楼到新二楼，来回跑了六回，累得直呼要命。
　　谢辕倒是有心帮忙，然而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提前搬完场的主任大人今天排满了工作任务，一整天六台手术，连中午饭都是在手术室外面的休息室匆忙啃了两口饼干了事，分身乏术。直到下班前，谢辕才终于有了跟项珺说几分钟话的机会。
　　项珺第一次后悔把以前的资料放在医院，这些从项珺父亲手里留存下来的各种案例资料对项珺来说是宝贵的学术财富，更是心灵上的某种寄托，舍不得丢，于是全部带回了国，但无奈新家正在装修，她便将这些资料暂时放在医院分配给自己的办公室里，结果一到要搬场，累得直不起腰。
　　“今天可是辛苦你了啊！”谢辕来到休息区，从吧台前的咖啡机里按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坐在沙发里假寐的女医生。
　　项珺闻到咖啡微苦的清香，睁开眼，起身想接咖啡杯，发现腰酸得有点厉害，连忙一手撑腰，一手接杯，苦笑着说：“谢谢，可累死我了！”
　　谢辕看着眼前的张脸，有一瞬间陌生，竟至于愣了一下。
　　项珺从来敏感，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怎么？还不习惯我这张脸？”
　　谢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看你顶着宋玲那张脸也看了一年多，现在看你本来的样子还真有点不习惯。”他停了一下，补充道，“就好像一下子从清纯女大学生，变成了成熟精英OL。”
　　项珺笑笑：“以前是装嫩，现在这样才活得心安。”
　　谢辕点点头，项珺的来历他是医院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两年前因为被迫为毒贩整了容，而引来灭口杀身之祸，无奈逃回国，阴差阳错的顶替了一个意外去世的女孩的身份，来到丁香医院，以助理护士的身份在医院藏匿了一年，终于在相关部门和警方的配合下平安回到G国，在法庭上对嫌疑人进行了指证。
　　那名毒贩得到了终身监禁的惩罚，而得罪了整个贩毒集团的项珺却面临着随时可能遭到报复的危机，而自家的诊所也早已被大火烧毁，为了自己的安全和未来考虑，项珺再次回到了祖国，接受了丁香医院的聘请成了整形科的专家医生。

　　如果说顶着宋玲的容貌和身份的项珺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蕾，那如今以真实身份回归的项医生就好像是盛开的牡丹，散发着成熟迷人的女性魅力，她自信并且善良的本质令谢辕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下心里那份希翼。
　　然而……
　　“下班一起吃饭吗？”谢辕状似自然的提议。
　　“不了，老王答应今天来帮我整理房间，辅墙纸，我总不能放他鸽子。”项珺笑着说道。
　　“唔……那我也去帮忙？”谢辕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叫上小辙和邢哥，人多力量大嘛！”
　　“这怎么好意思……”项珺说着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下班时间到了，“我得走了，老王开车来的，楼下不好停车。”
　　谢辕点点头，坚持道：“行，那你跟他先过去，我叫上小辙和邢哥稍后就到。”
　　项珺看了他一眼，大方地笑道：“那就谢谢你们先，晚饭我请。”不等谢辕再开口，她起身快步走出休息区，从一旁的楼梯下楼，打卡下班。

　　几乎在她走出医院大门的同时，一辆黑色的Jeep车开了过来，在路旁停稳。
　　项珺紧走两步上车，关门，Jeep车灵活的汇入了下班高峰的车流中……
　　谢辕站在新大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去的黑色大块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Jeep车上的女医生却莫名的拘谨了起来，看了一眼貌似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再度纠结了几分钟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忙？”
　　男人看了一眼后视镜，轻笑了一声：“没。”
　　“你……脸色不太好。”她小心地说。
　　“嗯……没什么的，只是最近工作有点多。”男人平静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撒娇，求安慰的意味，至少项珺是这么体会的。
　　于是她认真地说：“那就还是忙啊，你该好好休息的，要不一会儿你送我到家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要紧的。”男人一愣之后，立即端正神色说道。
　　“没关系的老王，老谢说他会叫小辙和老邢过来帮忙，你该休息就好好休息。”项珺说道。
　　王先生张着嘴，内心跑过一万头羊驼鄙视着自己：让你装！傻了吧？！找老谢是什么鬼？为什么那家伙还带着弟弟和发小？！人多势众吗？！然而即便内心刷着弹幕，此人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的抿着唇，半晌说了句：“不需要那么多人，我会帮你搞定的。”
　　项珺挑了挑眉头：“人多事情做起来也快嘛，放心我管饭。”
　　“……”王先生觉得自己需要波动一下……嗯，回头找邢涛那厮沟通沟通。

　　不多时Jeep车开进了熟悉的小区，停在小区后排的一幢多层楼下。
　　从G国回来的项珺俨然是个小富婆，除了父亲的遗留下的钱和证券，还有诊所烧毁后的保险赔偿金，这些钱项珺打算留着未来开一家自己的诊所，目前单身独居的她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在这个自己熟悉的小区里买了一套二手房，价格比新商品房便宜，周边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王昱枫住在这里
　　虽然隔着两幢楼，但能住得这么近，项珺内心里还是有本小九九的。

　　新居在二楼，房型是两室一厅，项珺并不打算大张旗鼓的装修，买了组装地板和墙纸准备自己DIY，这对项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小时候和父亲一起装修起自家那个小小的诊所时的记忆还鲜明无比，虽然如今是要自己来操办，但此刻她有朋友啊！
　　DIY装修是个很有成就感的活，项珺最近一直在工作之余自己批墙，粉刷，铺地板，累并快乐着，王昱枫是最先知道她要自己装修的人，毕竟房子还是他介绍的，原本还想劝她请个装修队图个轻松，但看到项珺认真的查询涂料的品质，地板的品牌之后，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于是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几天下来，两人一起批好了墙，铺好了地板，在用涂料还是墙纸的选择上讨论了半天，最终项珺决定放弃之前粉刷涂料的想法，选择了墙纸……
　　到目前为止，两个人虽然并不说，但内心里却都莫名一致的对这套共同努力装修出来的房子有种越来越强烈的归属感，项珺心里是窃喜的，心仪一个人时这种互动无疑是提升好感的最佳方式；王昱枫的心情则要复杂一些，手把手替喜欢的女人装点闺房，这种隐密又亲近的事总让他心痒难耐，他对自己说是帮朋友忙，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这样的暧昧气氛直到此刻之前一直在两人之间充斥着，因此当王昱枫知道项珺接受了谢辕的帮助，要来一起帮忙铺墙纸时，内心有那么一刻甚至是哀怨的，说不出的难过，但却无计可施，他毕竟只是朋友……这是他自己选的。

　　看着王昱枫一脸憋屈，却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项珺心里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答应谢辕来帮忙的时候，其实有那么一刻项珺是极端鄙视自己的，用一个男人去测试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是言情小说和八点档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弱智剧情！然而当她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却只能叹息太无奈，谁让这男人这么难撩呢？明明对自己的情意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却是死也不肯承认，不愿表白，让他开口说出那句话到底有多难呢？

　　谢辕和邢涛随后不久就到了。
　　谢辕是知道项珺买了房的，但知道她和王昱枫在DIY装修却是直到医院小搬场之前才知道。谢辕猜测，要不是两边同时折腾实在太累，项珺可能直到房子装修好都不会告诉自己这件事……这让他有点难过，不，应该说是非常难过，他想问项珺，自己难道不是她的朋友吗？然而他更怕听到项珺的回答。
　　虽然知道项珺心有所属，甚至某人也有意回应，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多了，这两人竟然还在暧昧，这就有点让谢先生的心思活络起来了，所以今天这个忙，他是说什么也要帮的！

　　虽然说要叫上弟弟和发小，但电话打过之后才知道谢辙在学校忙社团的活动没空出来，只有兴冲冲赶来一脸看戏不嫌事大的邢涛陪着他来到了项珺的新家。
　　敲了两下门，前来应门的是王昱枫，臭着一张脸，头上戴着用报纸折成的有点可笑的防污帽，整个身形往门前一杵，活象要把门堵住似的瞪着两人：“……哟，来了啊。”
　　邢涛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说：“是啊，我们来啦！”说着推了一下发小，“小圆儿叫我来给项小姐帮忙，你能让让不？”
　　谢辕迎上王昱枫打量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回视，说：“项珺呢？”
　　王昱枫到底不能真的把两人堵在门口，侧身让开了一条缝隙：“进来吧，套上鞋套，那边有报纸，防污帽自己折。”说完，扭头往屋里走。

　　项珺听到门口动静出来，看到谢辕和邢涛，连忙笑着招呼二人：“老谢，邢队！”说完往门口又看了一眼。
　　谢辕说：“小辙学校有事，来不了。”
　　项珺并不在意笑道：“哦，他该先忙学校的事。”说着，打量了一眼自己尚未完成的小窝，吸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抑制不住的得意地一挥手说：“怎么样？我跟老王合伙干的！等墙纸铺好，家具进场之后就完成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墙上批得平平整整，铺了一层石灰粉，地上铺着组装型的复合地板，已经擦干净，棕红色的漆面光可鉴人。邢涛打量着，直点头：“厉害啊！不比装潢公司做得差嘛！老王你有一手啊！”
　　王昱枫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项珺，说：“大部分都是项珺自己动手，我没经验，基本就是打个下手，搬搬东西。”
　　邢涛闻言，看向项珺，竖起拇指：“女中豪杰。”
　　项珺笑笑，对于邢涛这样的反应已经习已为常，男人总是惯性思维的轻视女人的动手能力，却忘记了他们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要在母亲和老婆的照料下才得以正常生存，好在邢涛不是那种死拽着女子无能论调的人，因此项珺也并不在意。

　　谢辕瞪着发小，暗骂了一句猪队友之后，赶紧说：“不早了，咱们这就动手吧，项珺你指挥，这是要怎么个铺法？”说着撸起袖子便往一旁的简易折叠桌上放着的一大摞墙纸走去。
　　项珺也不跟他客气，说：“菊花暗纹款的是铺书房的，白色水波纹的是客厅用的，天灰色的是卧室用的，我本来想着两个人铺得花个两天时间，有你们帮忙，今天应该就能完工了，来，客厅最大，老谢跟邢队就帮忙铺客厅吧，我跟老王负责书房和卧室。”
　　谢辕眼神微微黯了一下，但随即笑道：“行，就按你说的。”说着便伸手取了一卷白色墙纸，等拿到手上，又是一脸茫然，怎么铺？他不会啊！
　　项珺笑着刚要开口，王昱枫说：“行了，我来教他们怎么铺，你先去把书房那边的杂物先清开吧，一会儿咱们俩铺起来也快点。”
　　项珺想了想点点头，说了声好，拿了两卷菊花暗纹墙纸进了书房。

　　客厅里，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直到听到书房里传来项珺轻快哼着小曲的声音时，王昱枫才干咳一声说：“过来吧，我教你们怎么铺这个……”
　　干巴巴地教了半天，好在谢辕和邢涛都算是动手能力极强的人，试了几下之后便能轻松上手，于是两人又分了工，一人铺一面墙，就这么忙活了起来。
　　王昱枫进到书房，就见项珺含着笑哼着小曲心情仿佛十分愉悦的在站在梯子上铺着墙纸。看着她这般活泼灵俐的忙碌，王昱枫心情莫名的变得极好，拿起一卷墙纸从另一墙边开始铺起来，嘴里说：“你心情很好。”
　　项珺笑说：“是啊，今天铺完墙纸，明天就能通知家具进场了，我这小窝马上就要完成了，我当然心情好。”
　　“那我提前恭喜一下。”
　　“谢啦！这阵子你帮了我很多了，这个人情我先欠着啦！”
　　“说这客气话就见外了，咱们也算是生死交情了，要论，你还是我救命恩人呢！”
　　“那……这算报恩？”
　　“不能算？”
　　“一般来说，救命之恩都是要以身相许的呀……”项珺眉眼含笑地看着一时窘然无语的男人。
　　“……”王昱枫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呵呵干笑两声，说：“还有结草衔环……”
　　项珺眼里的笑意淡了些，挥了挥手叹道：“行了，知道你会的成语多。”
　　“项……”王昱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快干活吧，争取八点前铺完，我请你们一起吃饭。”项珺故意凶声凶气的大声说，“干得慢，没饭吃！”
　　客厅里两个男人连忙应声：“听到啦！听到啦！求饭！”
　　王昱枫眼角轻颤，悄悄苦笑：“是是是，我尽快。”

　　三个动手能力还算不错的男人干起活来的效率是可观的，八点不到，墙纸已经完全铺好，此时整个套房已经有了一种温暖的，只等主人入住的感觉。
　　项珺再次环视了一遍房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摘下防污帽，笑着说：“好了，走吧，吃饭去，我请客！”
　　三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读到了某种信息，却都默契的不动声色，跟着她下楼。
　　“开我的车吧。”王昱枫说道。
　　项珺没有拒绝，只说了句：“去新香里吧。”
　　这是一家湘菜馆，项珺近来爱上了这家的口味，与王昱枫来过两回，因此王昱枫方向盘一转，朝这家饭店开去。

　　一顿饭吃完，各自散伙，将项珺送回家之后，邢涛回绝了谢辕要送他回家的建议，对王昱枫说：“有点事跟你聊聊。”
　　谢辕走后，邢涛看向王昱枫，后者正淡淡地回视着他，看不出情绪。
　　“我听小圆儿说你在，我就过来了。”邢涛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王昱枫挑了挑眉：“你不欠我什么。”
　　邢涛盯着王昱枫的眼睛，半晌苦笑：“好吧，你要是真放下了，我这愧疚可就真的找不着对象宣泄了。”
　　王昱枫瞪了他一眼：“就为跟我聊这个？”
　　邢涛摇摇头：“倒不全是。”他挠了挠头，神色端正了些说，“唐吉诃德，这个你还记得吧？”
　　王昱枫心头一紧：“当然记得。”
　　“强戒所那边来的消息，发现了两个自主戒毒的，症状好像是吸的这个。”邢涛平静的声音里微微带了一丝颤抖，王昱枫知道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一如听到这消息的他自己。
　　“审问过了吗？”王昱枫问。
　　“能自主戒毒的，多少有些背景，我们派人监视着，目前还没结果，但是内部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
　　“需要帮忙？”
　　“看上面的安排，我就跟你说一声，安德烈·寇森是马尔夫·寇森的哥哥，看好你的项医生吧。”
　　“……”

　　面对男人的沉默，邢涛有三分幸灾乐祸，又带七分关心的说道：“她在天使榜上被挂了名，这事我猜你知道。”
　　王昱枫咬着牙，半晌说：“我知道。”
　　邢涛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曾经的搭档的肩：“加油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