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事件簿》委鬼

21、第 21 章

　　“我听说你们是免费给小玦做修复？”刚落坐，中年女人神色有些警惕的首先发问。
　　项珺看了她一眼，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不友好实在太明显，这令项珺忍不住向简玦投去征询的目光。
　　项珺的目光令简玦感觉到万分尴尬，然而看了一眼母亲，却只能苦笑一下介绍：“这是我妈妈，她非要陪我来。”
　　项珺哦了一声，向简玦的母亲点了点头：“阿姨，我请简玦来主要是因为之前她来我们院做过咨询，当时因为条件原因没能给她进行修复，现在我们医院正好在征集志愿者，志愿者接受治疗和接受手术都是免费的，只是整个治疗和手术的过程会被做为案例拍成视频供医院科研及推广使用。”她语速说得不快，尽可能让对方听得明白。
　　“什么？拍视频？”女人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小玦，这个我们不能做，拍成视频象什么样子？”
　　简玦看着母亲皱眉：“拍成视频怎么了？我的脸能恢复不好吗？你们不是一直都想看我脸恢复正常吗？”
　　“可是，你的脸会被公开！被拿去做广告！”
　　“如果他们能治好我的脸，那这个广告我愿意给他们做啊！”简玦有些激动的说。
　　项珺看着这对母女，心中暗暗叹气，轻轻拍了简玦一下：“你先跟我进去，和主任谈一下，有什么要求跟他提，他会给你建议的。”
　　这句话令母女俩的争执打断，女人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在公开场合和女儿争吵，闭了嘴，默默的坐下，一脸不赞同的瞪着项珺。
　　项珺将简玦带到谢辕的办公室，谢辕已经在等着她，再次看到这个病人，谢辕心里也有些复杂，三年前他才刚刚在丁香医院就职，那时候他还不是主任，这个病人是被当时的主任推给他的，因为知道这样的病人难治，而且多半没钱，丢给新人，美其名曰练练手。

　　当时的谢辕还是个楞头青，觉得自己从医就该治病救人，然而他可以不要钱，医院却不行，手术的费用之高，以谢辕一个新人也是谈不下来多少钱的，最终简玦放弃了修复治疗，谢辕心里不能说是不遗憾的。
　　简玦也记得谢辕，她对当年这个苦口婆心劝自己做手术的帅哥医生印象深刻，也因此朝他笑了笑：“谢医生，好久不见。”她披着长发，右脸用头发尽可能的挡掉些，露出的左脸在不化妆的情况下看，也微微有些变形，笑起来整个脸上的起来特别诡异，普通人看到说不定会吓一跳。
　　但在整形医生的眼中，这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谢辕自然的微笑着回应她：“是啊，好久不见。”看了一下她的面部情况，神色收了收，“希望这次能帮到你。”
　　方才外面的谈话声他也听到了，此时这句话令简玦微微脸红，有些尴尬，但最终还是说：“我希望能有一张正常的脸，如果可以，我会尽一切努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谢辕轻笑说：“谢谢，这样吧，你先坐，我跟你详细谈一下我们的修复计划……”

　　项珺见谢辕和简玦的交谈进行得顺利，便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门外的休息区，简玦的母亲还坐在沙发里，一脸无措和不耐，看到项珺出来，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医生，我女儿的事情怎么样？我不同意她拍这种视频的，你们不能强迫她为你们做广告！你让她出来！”越说越激动，她甚至伸手想要拉项珺的衣袖。
　　项珺被一把抓了个正着，这令她吓了一跳，连忙甩手想挣脱，没想到简玦的母亲却拉得更紧了：“你们不要想骗我女儿拍什么视频！”
　　项珺挣扎了一下，又不敢推对方，只能说：“你放开我！”
　　这边的喧哗声很快引来了护士长姚淑梅，她见状连忙过来拉住简玦的母亲，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们跟你道歉，你不要动手！”
　　女人被拉开，似乎才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但又不想认错，便硬着声说：“我又没打她！就拉了一下！你们把我女儿骗来这里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们，我可以报警去告你们的！”
　　姚淑梅听得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项珺：“她在说什么？”
　　项珺叹了口气，将简玦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看着这位做母亲的说：“简玦是成年人，她有权力决定自己要不要做手术，做为父母，你们难道不想看着自己女儿恢复正常的容貌，去过正常的生活吗？”
　　“她给我们丢人还丢得少了吗？现在还要丢到电视上去！这样就算治好了又怎么样？人人都知道她以前是什么鬼样子，她以后怎么嫁人？怎么生活？”做母亲的叫道。
　　“可是她不做修复，以后也是现在这个鬼样子，依然可能无法嫁人，无法正常生活不是么？”项珺不解地看着这位母亲，“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反感孩子做这个手术，我们说过了，志愿者的手术费用是全免的啊！”
　　“你懂什么？你知道家里有这样一个人多叫人操心？你们一个个都是正常人，不怕被人说闲话，你知道我们一家人因为她被人指着鼻梁嘲笑的难处吗？以前还好一个小区，一个街道也算了，现在要拍视频，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们家的脸往哪搁？”女人激动的说着，突然声音嘎然而止，只可惜最后一句话还是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项珺发现对方的神色有变，立刻回头，就见简玦脸色格外难看的站在自己身后，目光盯着这边，眼神中的气愤与悲伤令项珺突然觉得怒气升腾起来，她回过头对着简玦的母亲说：“所以，您觉得您的脸面比女儿的未来更重要吗？”
　　看着女儿的脸，做母亲的张了张嘴，她想解释，然而却知道自己再一次将这孩子推得离自己更远……
　　是啊，女儿的未来和一家人的脸面哪个重要？她不知道，或许都重要，可是周遭人的目光却总是令她如芒在背，孩子长得不好可以少出门，比如象现在这样……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项珺转身走到简玦身边，轻声问道：“谈得怎么样？”
　　简玦朝她点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了母亲的面前：“妈，这个手术我要做的，合同我已经签了，你回去吧。”
　　她说得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仿佛方才没有听到母亲的话，仅仅只是告诉母亲这样一件事。
　　“我不同意！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没有把我和你爸爸放在心上？还有你弟弟，你让他在学校怎么抬得起头？你就这么想让我们陪你一起丢脸吗？”母亲的脸在一瞬间的呆滞之后，扭曲起来，她愤怒地质问着女儿。
　　简玦看着她，静静的，没有开口，然后突然跪下来，朝面前的女人叩了一个头，额头撞击在楼层地板上发出一声并不响亮，但却疼感十足的，沉闷的声音——砰！
　　“小玦！”
　　“我知道我的存在给你们丢脸，那就麻烦你们把我忘了吧，你们还有弟弟，不用管我了，拜托。”简玦直起身来，额头上染着灰尘和些许的淤青，神情却异常的坚定。
　　“你瞎说什么？”女人有些慌乱，退了两步后强笑了一下之后说：“你……你要做就做吧，我们是管不了你了，我不就是怕你被人骗嘛……万一他们做到一半让你交钱……”
　　“这位女士，我们丁香医院开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合同在这里，你可以拿复印件回去慢慢研究，半路交钱这种事，我们不可能做，也完全不用做。”跟在简玦身后出来的谢辕皱眉抢白道，转头不再理她，而是对简玦说：“简小姐，稍后跟我到会议室去签一个公证协议，当然，是要拍视频的，你需要现在修整一下吗？”
　　简玦素颜过来，并没有化妆。
　　“不了，就这样，让人们看清楚这张脸，挺好。”简玦笑着回答。

　　签约和公证其实是摆拍，事先都已经签好了，所以事情并不多，只是拍个照片而已，然而在拍完之后，简玦忽然说：“一页，我可以在这里开直播吗？”
　　项珺一愣，看了一眼谢辕，谢辕也很意外：“你要在这里开直播？直播什么？”
　　简玦笑笑：“既然你们敢和我签这个合同，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我的脸，那我直播自己的治疗过程，不是也能为你们提升知名度吗？”
　　项珺有些担忧：“这……对你现在，不会有影响吗？”她指的是这次的风波。
　　简玦摇摇头：“不，只要是在往好的方向走，我就不怕！网络上的事，哪能什么都往心里去？那样会抑郁的！”

　　那天半面妆师在停播了一周之后恢复了直播，只是这一次直播的不是化妆，也不是在她自己的家中，而是在一家名为丁香的医院，一向在右脸上画脸谱油彩的人，此刻露出了因为停止发育而显得枯萎扭曲的真容。
　　弹幕中一片哗然，简玦拿着手机，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大家好，这几天忙着准备一些事，一直没有开直播，让大家担心了，不好意思！”
　　弹幕里有表白祝福和膜拜的——
　　“半面大大回来就好，我们一直等着你！”
　　“还以为你被黑子喷伤心了，现在总算放心了！要继续努力啊！”
　　“半面大大，你今天的这个右妆是烧伤妆吗？好逼真！”
　　……
　　……
　　也有不依不饶的黑——
　　“哟，还敢露脸？丑成这样又出来吓人！”
　　“我就想知道你骗了大家这么多年，不觉得亏心吗？”
　　“半面大大我就问你什么时候死啊？原配怎么没把你另外半边脸也毁掉？！”
　　……
　　……
　　如此种种。
　　项珺都觉得看不过眼，简玦却只是平静的说：“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脸既骄傲，又怨恨，因为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右脸从七岁开始停止了发育，逐渐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以这个样子想要去三别人……我觉得挺难的，毕竟连我自己的爸爸妈妈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普通的男人。”
　　她说着，特意将右脸露出来，“这张脸困扰了我这么多年，我做梦都想治好它，现在终于有机会放在我面前，今天我在这里签约成为丁香医院整形科志愿者，从现在起直到这张脸恢复正常，整个过程医院方面会拍摄视频，我也想借这机会让大家和我一起期待我未来全新的面貌，所以从今天起，我会对这次的治疗做全程直播，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
　　弹幕上诡异的平静了几秒，随后开始被大片的祝福刷屏，直播间里的人数也越来越多，随着祝福，各种打赏礼物也刷了起来，简玦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之后反而有些羞涩和不安的解释道：“这次的治疗是丁香医院免费提供的，所以大家不要担心我的经济状况，我很好，今后会更好。”
　　项珺看着对着手机屏幕，眼里含泪直播的女孩，心里不经意想起了宋玲，都是对生活充满期望的年纪啊！宋玲是个遗憾，但是简玦一定不会！

　　简玦显然是个十分有主张也很会掌握时机的人，她在之后的几次检查和评估时都开着直播，有时还会拍一拍科室里医疗人员的工作，谢辕是出境率最多的，毕竟是主治医生，项珺也被她强拉着出过几次镜，活跃气氛。
　　然而简玦不在的时候，谢辕与项珺则针对她的右脸骨骼的修复做进一步的设计……
　　“用硅胶代替软骨组织将面部肌肤撑起来，这是第一步。”谢辕指着电脑屏幕上3D成像的面部骨骼，“需要通过自体脂肪来填充，让皮下组织重新活起来。”
　　“这得放在第二步，我不确定她的脸部神经是否还正常，这要看明天的检查报告出来。”项珺翻看着之前做的手术方案会议的笔记，说。
　　“手术时间定在什么时候？”谢辕问她。
　　“一周后，26号。”项珺头也不抬的回答，“手术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保持充足的休息和饮食，保证手术当天有足够的体力。”
　　谢辕笑了：“这个还真不用你提醒。”
　　项珺抬头看他，忽然一眯眼：“哦？看来你对这类大手术还挺熟练的嘛？”
　　“那当然，我……”谢辕突然收住话头。
　　“你不是说，你不会做手术的吗？”项珺调侃地朝他眨眨眼。
　　“呃……”谢主任略感尴尬，看了一眼手表，“哎呦，都八点半了，天都黑了。”
　　项珺哼了一声：“是啊，您现在才发现，可真是不容易啊！”
　　谢辕这才想起是自己拉着项珺下班后开小会，讨论手术方案的，按说，项珺只是个助理护士，根本不用参与手术方案的讨论，然而谢辕做为一个“明白人”自然是想借重一下项珺本身的特长……没想到两人讨论着就忘了时间，此刻已经八点半，然而他们连晚饭都没吃！
　　“我的锅！我的锅！”谢辕陪笑，“请你吃晚饭？”
　　项珺斜眼看他：“你有钱么？”
　　谢辕一怔，皱眉：“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项珺耸肩：“那好吧，去哪吃？”
　　谢辕脱下白大褂，从门后的更衣箱里取出自己的休闲西装套上说：“走着看吧，这一带吃的挺多，边走边找。”
　　项珺点点头：“那我先去换衣服。”说着，转身去了更衣室。
　　谢辕看着项珺走远的背影，温和的灯光下，装修精美的整形科长廊看起来有种暖暖的颜色晕染在那个娉婷的白色身影上，不知为什么谢辕看得有些出神。

　　过了一小会儿，项珺从更衣室出来，换的是一身米色的休闲套装，盘起来的头发放下来，卷曲了一整天，定了型还有点大波浪一般的感觉披散在肩上。她就这么款款走到谢辕面前微微一笑：“走吧。”
　　谢辕一醒神，回她笑说：“走。”
　　两人走出医院，在夜幕中走着，8点，夜市才刚刚开始，沿着医院不远有一条步行街，此刻正摆满了路边小吃摊，烧烤海鲜不一而足。
　　谢辕原本想好歹这是请个姑娘吃饭，得找个有点气氛的馆子，可很快他就发现项珺不停的往烧烤摊上张望，一脸垂涎欲滴的样子，忍不住问：“想吃烧烤？”
　　“没吃过……好吃吗？”项珺好奇的问。
　　“你没吃过烧烤？”谢辕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不是中国人啊？！”
　　项珺一怔，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我很小就和我爸爸去G国了，中间很少回来，我爸爸也是医生，不许我吃这些。”
　　谢辕顿时觉得自己莫名地有些内疚：“好吧，那我请你吃这个。”
　　项珺抬头看了他一眼，展出一抹笑来：“谢谢！”
　　说完，人已经颠颠地跑到烧烤摊前去了。

　　接下来，谢辕拿着塑料小篮子接着项珺挑的各种串，看着她在那挑挑拣拣的忙碌，有些恍惚，突然肩上一震，身后传来个耳熟的声音：“哟，谢大夫，你在这儿啊！”
　　谢辕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快麻了，扭头一看，就见王昱枫站在自己身后，一脸自来熟的笑容……
　　“啊……王先生……我，我和小宋刚下班，准备一起吃点东西。”想到对方其实是发小的战友，谢辕的态度好了许多。
　　王昱枫听他说完，挑了挑眉，长腿一跨步就到了项珺身边：“哟，吃烧烤呢？”
　　项珺一看是王昱枫，也笑了：“哟，老王！你也来吃烧烤的吗？”
　　“嗯，下午就吃了个泡面，这会儿饿了，出来找东西吃，一起？”
　　“好呀！一起！”
　　“哎，我跟你说这家的鸡心特别嫩……”
　　“哎好！”
　　“你晚饭没吃吧？来来，这儿烤馒头不错，垫垫肚子！”
　　“行……”
　　这边两人挑了一大堆，一旁的谢先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伐开心。